舊朝在那會兒,你祖父是太師,父親任中書令,掌六部大權,你姑姑是皇后。在昌平,喬氏一族花團錦簇,是四大氏族之首。”
“喬老爺子建族學,整個昌平城的權貴子弟破了頭要往里鉆,但喬老爺子知道皇帝忌諱結黨營私,大多子弟都是不收的。”
“那會兒大帥任護國公,執掌兵馬大權,爺的母親是太后外甥,因著二哥死在邊關,母親過了數年才生下我,故而很多人看護的如眼珠子一般。”
“喬家族學為數不多的外族子弟,爺算一個。”
“母親那會兒神智時常不好,爺兩歲就被抱到喬家養著,其名曰是太后懿旨重托。其實,是皇帝在借喬家的手控制爺,牽制大帥。”
喬綰聽的神,若有所思的打量季九爺。
“九爺送到喬家的時候,我母親嫁給我父親了嗎?”
季九爺面含淺笑,看著搖了搖頭。
“爺去的那天,你父親替皇帝辦差,那趟回來,就開始議親,你外祖父當時只是個剛調昌平城的四品,這門親事其實是萬家高攀,但你父親就是看中你母親,喬老爺子拗不過,只能派提親。第二年開春你母親才嫁過來。”
“先頭告訴過你,你父親是喬家唯一的嫡子,他們夫妻雖然好,但親七年才生下你。”
喬綰點點頭,仿佛悟到了什麼,月眸明亮看著季九爺。
“所以……您在喬家那些年,是我父親和母親在照顧您?”
季九爺靜靜看著,冷峻的眉眼眼下十分和,他角帶笑,輕聲道。
“綰綰,你知道嗎?你父親是個十分正直又溫和的人,你母親也是個溫善良的人。”
那些年里,他在這樣兩個人邊長大。
喬岳教他讀書寫字,教他倫理綱常,教他人生道理。
萬舒眉對他疼有加關心備至,就像對自己的孩子。
他不止一次質問過佛祖,為什麼他不是喬岳和萬舒眉的孩子,他當時甚至十分害怕他們會生下自己的孩子,就此拋棄他。
季九爺像是陷了某些回憶,又像是過喬綰,在看其他的人。
喬綰看著他出神,不由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
“九爺,您想什麼呢?”
季九爺看著,突然問道,“綰綰,你母親在顧家過得不好,你會不會怪我?”
喬綰不解,靠著他搖了搖頭,“這跟九爺有什麼關系?”季九爺薄微抿,眼瞼低垂沒再繼續問。
“后來,四方割據諸侯戰,大帥奉命率兵抵外辱患,可他實在分乏,朝廷又一再妥協……
他被朝廷牽制多年,終究咽不下這口氣,昌平城被攻陷的時候,他沒帶兵回返護城,而是在寧安城舉旗自立了。”
季九爺說這話時,冷峻的眉眼著淡漠和涼薄。
喬綰似乎能想到,那段時間才十歲出頭的年經歷了什麼。
想起母親曾說的,父親孤注一擲送們離開,耗費了多大的心,承著許多痛苦。
喬綰垂下眼,臉也白了幾分。
胳膊上的手漸漸落,季九爺側頭看,只看到小姑娘烏黑的鬢發和素白的側臉。
他嚨有些啞,卻還是接著說了下去。
“我是大帥嫡子,這在舊朝不是,那些征伐土地的人都想拿我來威脅大帥,殊不知,從他不再管朝廷自立為帥的那天起,我和小十對他來說已經是死人。”
“你父親知道這一點,他知道我心存怨恨,怕我走上不歸路,他說虎毒不食子,大帥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舊朝滅亡已是定局,他說大帥終究是我父親,讓我不要恨他。”
“他派出所有暗衛,一半護送你們母和萬家離開昌平,一半護送我和小十到寧安城。”
“其實,本不用分那麼多人來護衛我們兄妹……一進寧安城門,那些人,就被圍殺了。”
“護衛萬家的暗衛,在抵達霖城后,就回返昌平城了。如果,我不止一次這麼想過,如果他不分出一半人來護送我和小十,那些人就不會死,如果那些暗衛沒死,他們齊力救你父親出昌平,或許他……”
“他還是會死。”
喬綰輕聲打斷他,視線模糊看著自己握的素手。
“他將所有人派走,說明他只想與喬家共存亡,本就沒存著茍活的念頭。”
喬綰說著有些哽咽,勉強一笑,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迫眼淚收回去。
“母親說過,讀書人沒什麼好的,除了附庸風雅滿肚子循規蹈矩,子也又又倔,他眼里從沒有家,只有國,國破了,他也活不下去的。”
“但從不怨父親,說這輩子真正對掏心掏肺的,只有他一人。可我不止一次怨過他,在被人罵野種的時候,在顧家擔驚怕無能為力的時候,看著母親……我想過,他從沒真正過我們,否則怎麼舍得拋棄妻……”
“別這麼說。”
季九爺打斷,小姑娘努力繃著臉,可眼淚還是那樣抑制不住的掉出來。
他心里開始又悶又疼,手將小姑娘抱在懷里,輕吻眉心和鬢發。
“他是個心腸很溫的人,他你母親,就只娶一人。他同樣你,真的很你,送你走的前一晚,他抱著你坐了一夜,第二天他連去送的勇氣都沒有。”
“他一輩子明磊落,不曾低頭。我離開的那天晚上,他對著十一歲的年請求,他讓我好好活著,變得強大,請求我代替他,照顧你們母。”
季九爺難得眼眶微紅,啞聲道,“綰綰,其實是我欠你們良多。我辜負他的托付,我沒能保護好你母親,我能做的,就是保護好你。”
喬綰緒一時半會兒難以平靜,依偎在季九爺懷里,很久沒再說話。
季九爺一直輕拍著后背,姿勢像極了在哄孩子。
聽了一路,聽樓也十分慨,回頭看了一眼,見喬綰閉著眼眼眶微紅,是很難過的姿態。
想說些什麼,轉變一下這種氣氛,讓小姑娘別這麼難過。
“夫人,明天下午就能到烏江河了,您還從沒坐過船吧。”
季九爺看了一眼,然后低頭看懷里的姑娘。
喬綰搖了搖頭,睜開眼時臉上神已經如常。
“我聽說有人會暈船的。”,昂頭看著季九爺,眉眼間笑容乖暖,“我若是暈船怎麼辦?”
季九爺心都化了,抱了纖細的子,聲道。
“你若是暈了,咱們不坐船就是。”
“九爺。”
“嗯?”
“您喜歡我,是真的喜歡我,不是因為要報恩才喜歡我,對吧?”
“自然不是。”
若是要報恩,護一世周全,也不必非娶不可。
喬綰靠在他肩上笑,月眸微瞇。
“那你一開始裝作毫不認識我,還一而再再而三占我便宜,調戲我。”
季九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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