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躬行禮：“臣請陛下納諫。”

李世民笑容漸斂，緩緩搖頭：“忠心可嘉，但是，諫……不可納。在朕看來，分兵之險尤甚，不可取也。”

李素苦笑兩聲，沉默許久，又道：“若陛下能信臣，能否予臣一萬兵馬？臣獨領一軍，另辟一徑，為陛下左右策應，以防萬一，請陛下允準。”

李世民皺起了眉，攻克遼東城的喜悅心此刻被李素破壞殆盡，于是語氣也不怎麼好了。

“子正，爾何以斷定朕若不分兵必敗？遼東城剛剛攻克，遼東之后，高句麗千里沃土一馬平川，我軍長驅直，摧枯拉朽，何來敗跡？臣子上諫朕本欣之，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慢我軍心，子正你究竟何意？”

李素嘆道：“陛下，臣剛才說過，臣只是盡臣子之道而已，數十萬條命全系于陛下一念之間，陛下既然一意孤行，臣只想多挽救幾條命……”

這話說得有點難聽了，李世民眼中已冒出了怒火，眼看就要發怒。

一旁的程咬金急忙打圓場：“哈哈，子正年紀尚輕，說話急躁一些也是難免，俺老程年輕時脾氣比他還急呢，陛下莫與小娃娃計較，覺得此諫不可納，就別搭理他便是，陛下，咱們吃，靜候遼東大捷佳音，哎呀，這時候要是能喝酒該多好，勾得俺老程酒癮上來了……”

一番科打諢，帳張的氣氛終于稍見緩和。

李世民展一笑，瞪了程咬金一眼，笑罵道：“老貨里就惦記那點黃湯馬尿，早晚醉死的下場，滾遠！”

氣氛緩和了，但李素明白，剛才自己所提的建議再次被否決，李世民不會認同自己的建議，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帥帳氣氛仍然熱烈，君臣一邊圍著烤爐吃，一邊等候李績全面攻克遼東的大捷戰報。

沒人注意時，李素悄悄走出了帥帳。

帳外寒風凜冽，李素走出帥帳便生生打了個哆嗦，仰頭向天空，漆黑的夜幕下，一片片鵝大雪飄落，地上已鋪滿了一層白的雪，再向遼東城方向，城仍是火沖天，半座城池似乎都已被焚毀，火映亮了半邊天。

李素緩緩朝自己的營房走去，沒走幾步便遇到了一直在外等候的方老五和薛仁貴，二人迎上前，方老五將一張厚厚的熊皮大氅蓋在李素的肩頭，李素激地朝他一笑，隨即用熊皮裹了子，這才覺得暖和了一些。

薛仁貴顯然不是侍候人的主兒，一點都沒有眼力見，反而盯著李素問道：“公爺剛從帥帳出來，陛下可有說過大軍下一步如何行止？”

李素停下腳步，沉默地嘆了口氣。

見李素神郁，薛仁貴頓時明白了幾分，神不由憤恨起來，扭頭向帥帳方向，咬牙道：“大捷之中，大敗伏，陛下何故不納良諫？”

李素黯然嘆道：“薛仁貴，我已盡力了……”

薛仁貴看著李素，深深地道：“公爺委屈了……”

李素扭頭看著帥帳方向，喃喃道：“千年之后，史書將如何記載今日這一戰？而我，會不會也將留下千古罵名？或許……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是錯誤的，如此，則是三軍將士之大幸，我縱背負千古罵名又何妨？但愿……我是錯的。”

薛仁貴朝李素長施一禮，道：“小人愿與公爺共榮辱。”

拍了拍薛仁貴的肩，李素強笑道：“下雪了，走吧，回營房，有個人我必須見一見，今日遼東城破，我想知道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