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李素的聰明，斷然不會干那種損己利人的事，大唐的婚禮有個方眷棒打男方儐相的惡俗，別人棒打也就罷了，可李治要迎娶的是太原王氏之，太原王氏與李素雖說因為聯手救李治困一事，目前關系有所緩和，不過李素仍不敢冒險。

“盟友”這個東西是有保質期的，因利而合，因利而散，隨著李治功困，李素和太原王氏的月期便宣告結束，接下來仍是互相敵對的關系，畢竟當年李素坑王家坑得不輕，這段仇怨不可能說消就消，大抵得被王家記一輩子。

所以李素絕不能冒險當什麼儐相，棒打那個環節很要命，以王家家主的脾氣，狼牙棒招呼的可能很大。

下午過后，李治整裝出，領著禮部員和宦宮們浩浩前往王家迎親，同行的還有男方長輩的代表江夏王李道宗。

李素早早便躲遠了，他沒參與迎親，直到傍晚時分，在一眾鼓樂手吹吹打打的喧囂聲中，李素終于迎回了他的新娘子，太原王氏之，也就是多年以后的王皇后。

當晚晉王府大宴賓客，朝中文武大臣盡皆上門恭賀，酒宴正酣之時，李世民親臨晉王府，接眾臣的賀喜，熙熙攘攘中，李世民咧開大笑得分外豪邁。

當著朝臣們的面，李世民示意宦宣旨，其一，劃長安北郊上等良田一千畝賜予晉王，實食邑五百戶，其二，賜黃金千兩，綢錦帛萬匹，宮各珠寶玉盈斗，其三，賜長安城曲江池芙蓉園予晉王。

三道封賜旨意，朝臣們大為驚訝。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皇恩浩，得不能再了，別的且不說，長安城的芙蓉園可是李世民最鐘的避暑之地，真正有山有水風景宜人的皇家園林了，占地近八百余畝，簡直是大唐都城里的世外桃源。

然后，問題來了……

朝野傳聞猜測，馮渡被刺一案，魏王李泰或許因為陷害皇弟敗，失了圣眷，事實上今日晉王大婚，魏王府只派了王府長史送來禮品，魏王本人并未親來，這也更證實了傳聞的真實。再看李世民今日封賞晉王之重，那麼，聯想到越來越無法逃避的立儲問題，兩位都是嫡皇子，李世民會選擇誰？

這個問題很耐人尋味，未來立儲的結果平添了一層詭譎莫測的迷霧。

李世民的大手筆令無數人震驚，連躲在角落里的李素都眼紅嫉妒不已，恨不得突然充滿豪壯志造李家的反才解恨……

封賞完畢，李世民與朝臣們一起飲酒作樂，直至快子時，在一眾為老不尊的朝臣們的起哄聲里，李治紅著臉扭扭妮妮，以一種非常矯的姿態進了房。

別人尚不知道，但李素比誰都清楚，這家伙裝得那麼，其實今晚沒卵用……

*

李治如何房不關李素的事，前因或許有點關系，但結果一定與他無關。

李素關心的是自己的房。

趁著晉王府里君臣酣暢通飲，李素悄悄溜出了城，一眾部曲護侍下飛快朝太平村奔去。

夜晚漆黑，道路難走，到太平村時已是深夜。

方老五等人正打算撥轉馬頭朝李家行去時，李素忽然勒住了馬。眾部曲頓時出不解之。

“呃，我今晚不回去了，薛管家派丫鬟跟夫人說一聲。”

方老五愕然：“公爺，都到家門口了，您不回家打算上哪？”

李素恨恨瞪了他一眼：“我上哪你管得著嗎？”

眾人驚愕，方老五畢竟娶了兩房寡婦，算是過來人，很快便反應過來了，然后出了然的微笑。

“明白了，公爺，咱們先送您去道觀，親眼見您進去了咱們才放心呀。”

李素這時終于有些理解李治為何一副扭扭妮妮的矯模樣了，自己遇到這事同樣也想矯一下。

幸好天黑看不出他臉紅，李素端著架子嗯了一聲，眾人便換了個方向朝東的道觀行去。

道觀門口的軍自然是認識他的，就算不認識他，等候在門里的綠柳更悉，見李素行來，正在門房里打瞌睡的綠柳馬上醒了，急忙出門迎了上來。

許是綠柳早與軍們打過招呼，李素這大半夜跑過來居然沒攔他，視而不見地任李素進門了。

方老五等人果真實誠的等李素進門后方才往李家走。

綠柳將李素接進門，打著黃皮燈籠在前面引路，一邊打著呵欠一邊道：“公爺您來得真晚，公主殿下等您等到子時呢，現在估都睡著了，您小心著路，奴婢領您去公主寢殿……”

語氣一頓，綠柳忽然不解地道：“奴婢很想問，公爺您為何今晚睡這里？奴婢問了公主，公主把奴婢趕出去了……”

李素笑了：“綠柳啊，還沒嫁人吧？”

綠柳臉一紅：“公爺問這個作甚？”

李素正道：“既然沒嫁人，那我只能這麼告訴你，你家公主最近的人生過得很迷茫，沒有方向，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今晚便是特意來跟公主殿下聊聊人生的。”

綠柳愣了：“這，這大半夜的……聊人生？”

“半夜子時過后，正是去蕪存菁紫氣東來之時，這個時候聊人生特別通，隨時能悟到天地大道，羽化飛升……”

“飛，飛……升？”綠柳睜著蠢萌的大眼，天真地道：“公爺能帶奴婢一起飛升嗎？”

“咳咳咳……”李素有些尷尬了，這話不好接，要看力，也要看公主殿下答不答應。

漆黑的夜里，忽然傳來一道嗔怒的聲音：“綠柳，別聽李公爺瞎扯，他糊弄你呢，行了，你就領到這里吧，我帶他進去。”

李素借著昏黃的燈一看，卻見東一薄薄的紗質宮裝，出一雙白藕般的玉臂，眉心中間了一個菱形花鈿，涂了一層紅艷的嫣紅，整個人明顯心打扮過的。

李素笑了，為悅己者容，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吧。

綠柳吐了吐舌，行禮后識趣地退下。

東盈盈上前，出纖長的手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滿胡說八道，什麼聊人生，什麼羽化飛升，大半夜的騙個小姑娘，你想對作甚？”

薄怒輕嗔亦是風，李素看呆了，然后笑道：“綠柳今年都十八歲了吧？還不趕把嫁出去，留來留去留仇，再不給尋個如意郎君，不怕背地里畫圈圈咒你？”

東哼道：“早跟說過了，為尋一良人，給一筆厚的嫁妝，可這丫頭死心眼，說什麼也不肯嫁，非要留在道觀服侍我，我能怎麼辦？”

“把刀架在脖子上，不嫁人就殺了，你看還不歡天喜地從了。”

東白了他一眼：“哪有人親的道理！你對你家丫鬟也這樣嗎？”

“我家丫鬟用不著們，到了年歲馬上就走，跑得比兔子還快，想留都留不住。”

二人往寢殿方向慢慢走，東奇怪地扭頭看著他：“誰呀？把你家當龍潭虎了，難不你禍害了很多丫鬟？”

李素淡淡一笑：“有一個你認識，那位從你道觀出來的姓武的姑娘，前些日投奔晉王去了。”

東呆了呆，接著柳眉倒豎，怒道：“反了了！簡直是吃里外，這種下人你為何不嚴懲？天底下哪有下人瞞著主家投奔另一個主家的道理！”

平日里東脾氣很溫和，可一旦涉及李素的事，就有點暴脾氣了，關心則。

李素笑道：“你消消氣，武姑娘向我辭過行，我答應了。”

東一滯，恨恨剜了他一眼：“到底是護短的李公爺，人家都攀高枝了你還護著。”

“有的選擇，當初接進府時我便跟有過約定，日后若尋著更好的去，我絕不阻攔。”

東眨眼：“這個子究竟有什麼出奇之，令你對如此看重？”

李素苦笑道：“與其說看重，不如說是忌憚，這個子的本事現在看不出來，三五年后約莫便能現出崢嶸了。”

東沉默片刻，道：“既然忌憚，為何放離開？我知道你并不是什麼大善人，真要心狠手辣起來，絕對活不長久。”

李素驚奇地道：“咦？你是出家人啊，為何好像鼓勵我殺了似的？”

東氣道：“還不是因為你！我是出家人不錯，可我也是大唐公主，宮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我經歷過的不比你，就算你心存善念不殺，也該將死死摁在你府上哪里也別想去，放虎歸山留后患的道理你難道不懂？你若真這麼忌憚，便應該拿出手段將禍患消弭于未起之時。”

李素笑嘆道：“離開對我也有好，利弊權衡之后我才決定放走的，接下來怎樣，不妨拭目以待，就算以后得了勢，我終歸也不是任人拿的柿子。”

東笑嗔著白了他一眼，道：“你呀，明明是個善良的好人，心存一仁念放過了，偏偏還……”

李素苦笑道：“行了行了，娘子，今晚可是咱們的房花燭夜，你這喊打喊殺的不覺得太煞風景了麼？”

提到這個東頓時不可抑，俏臉紅得像一只煮的大蝦，扭過頭快走幾步，道：“你……說什麼胡話！我只是，只是……與你聊聊人生，你想到哪里去了？”

李素笑道：“你才是說胡話，而且說的還是我剛剛說過的胡話，聊人生這麼爛的理由也敢說，當我是你家那傻丫頭綠柳？都老夫老妻了，啥？”

東愈得不行，腳步也越來越快，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匆匆領著李素進了寢殿。

…………

事前的準備做得很足，東早已將侍候的宮支開，偌大的寢殿只剩了李素和二人。

殿被重新布置了一遍，正中的桌案上擺著一雙燭臺，紅彤彤的蠟燭已燒了一半，昏黃的燭隨風微擺，襯映出一雙好事多磨的人影。

燭臺中間擺上了三供品，還有一壇酒，兩只酒盞，桌案下兩只團上蒙罩了一層通紅的綢布。

東牽著他的手，悄悄走進了殿，臉蛋被燭襯照得紅艷艷的。

李素有些驚呆了，看著這殿的布置，訥訥道：“你這是……”

東垂著頭，眼眶微紅，輕聲道：“今夜起，你便是我實實在在的夫君了，咱們份不差，可是尋常百姓家都能有的大婚之禮，你我偏偏求而不可得，這些……是我白天里獨自悄悄布置的，連綠柳都不知道，簡陋了一點，好歹也算是夫妻之禮了吧。”

李素無言，牽著的手握得更了。

東眼眶越來越紅，拉著他走向團，二人雙雙面向桌案跪下。

取過桌案上的兩盞酒，東遞一盞給李素，自己舉起另一盞，朝他敬了一下，含淚笑道：“妾自小喪母，宮里時活得孤獨，許多嫁人的規矩也不懂，都是想當然弄的，或許有些地方弄得四不像，夫君莫嫌棄，今晚行過夫妻之禮，妾便真正是李家的人了，從此禍福與共，不離不棄，縱然夫君負我，我亦不負夫君。”

李素眼眶熱，慨然嘆道：“你不要這麼說，……是我負了你。”

東眼淚撲簌而下，卻仍笑道：“誰都不負誰，你我夫妻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都是豁出命才掙來的，日后亦當互相扶持走下去，夫君，且與妾滿飲此盞。”

說完東仰脖一飲而盡。

李素也隨之飲盡，酒是非常溫和的葡萄釀，他的喜好東一直都記得的。

重新滿上一盞，東接著道：“這第二盞，敬夫君的高堂父母和我的父皇母妃，你我的母親都逝世了，父親都還健在，可今夜的大禮，卻沒辦法請他們來，說來是我這個媳婦的不孝，終究亦是被世所誤，愿兩位父親不要怪我們。”

梨花帶雨卻朝李素嫣然一笑，東笑道：“夫君，且與妾滿飲此盞。”

李素沉默著一口飲盡。

東巍巍地滿上第三盞，遞給李素。

“這第三盞，敬咱們今世的緣分，夫君，當年在涇水河邊認識你，是我生平最大的幸事，恨只恨我生在帝王家，讓咱們的這段好姻緣多了許多波折，往后的日子，還夫君多包容妾，妾子不壞，卻也有許多不懂事的地方，UＵ看書 ｗｗw.ｕukaｎｓhu．com有時候跟夫君置氣了，鬧騰了，哭了，笑了，夫君且為妾多一些耐心，當然，為了咱們李家的世代興旺，需要妾全力以赴的地方，夫君也萬莫與妾客氣，‘禍福與共’四個字，不能只是掛在上說的。”

“夫君，來，滿飲此盞。”

二人飲盡，李素忽然握住了的手，的手很，也很涼。

二人相視一笑，然后面向桌案上的紅燭，緩緩拜了下去。

三拜，禮，二人站起，東忽然忘地撲進他懷里痛苦失聲。

夜風室，紅燭的火翩翩搖曳，忽然一聲輕炸，紅燭迸出一朵并燈花。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