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若無人地在院子閑晃了幾圈，老實說，在見多識廣的李治眼里，宗正寺里的這點小風景實在上不得臺面，院子不大，一炷香時辰便逛了個遍，然后……李治開始無聊了。

昨日聽了李素的提醒，他才發覺原來看書打發時間都是一件很危險的事，看的書不對說不定也能為自己日后的罪名之一，所以，在這個烈高照的夏日上午，被圈的李治無所事事坐在院子涼的樹蔭下，打了個無聊的呵欠，然后展著閑出鳥來的懶腰。

快要在樹蔭下睡著時，一名小吏躡手躡腳走上前，鬼鬼祟祟跟做賊似的，不時的左右，生怕有人看見。

李治一直醒著，然后靜靜看著這名可能錯行的小吏穿著服，舉手投足一副典型的賊模樣，悄悄向自己靠近。

走到李治跟前，小吏行了一禮，低了聲音諂笑道：“晉王殿下，有一位客人來訪，不知殿下可愿見？”

李治皺起了眉，年輕稚的臉上很快端起了王爺的架子：“何人？”

“呃，據說是涇縣公府上的一位下人……”

李治神一振，努力抑住心中的喜意，板著臉道：“請進來吧。”

小吏急忙行禮退下，未多時，院外拱門竟出現一位材裊娜多姿的子影，子走得不急不徐，穿著素的釵，梳著大唐子很常見的宮髻，待走得近了，李治赫然睜大了眼。

這子……好生標致！而且，似乎有幾分面。

是李素府上的……下人？

李治撇了撇，看不出李素這家伙道貌岸然，家里連個歌舞伎都不肯買，說什麼怕鬧得家宅不寧，傷了夫妻，誰知家里竟藏著這麼一位國天香的子，嘖嘖，太虛偽了！

很快，子已走到李治前，垂頭朝李治屈膝襝衽一福。

李治雖然年輕，卻也是富貴皇子，大門閥大家族的規矩自然懂。他很清楚，但凡從權貴家族里走出來的子，越麗就越是名花有主，從無例外，眼前這位子既然是李素府上的，那麼肯定跟李素有了某種深度的不可告人不可描述的超主仆關系。

換句話說，眼前這個人名義上是李素府上的下人，但肯定是李素的人，就算沒名沒分，李治也不能失禮。

于是李治難得客氣的手虛扶了一下，然后道：“這位姑娘不必多禮，呃，你是子正兄府上的……”

子神平靜，道：“奴婢是涇縣公府上的丫鬟。”

李治好奇道：“是來傳話麼？奇怪了，子正兄為何派個子來傳話……”

子赫然抬頭，直勾勾的盯著李治，目平靜卻帶著一難以言喻的氣勢，李治被盯得渾發，隨即臉上出不悅之，最后沉下臉來。

他和李素是朋友，二人之間相怎樣都好，可眼前這位姑娘只是個下人，這個下人就算是李素府上的，就算跟李素有關系，在他面前也不能如此無禮，尤其是，這種無禮還表現在對陌生男子毫不避諱的直視，讓李治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子正兄派你來究竟傳什麼話，快點說吧。”李治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頭也扭到一邊。

子毫不畏懼，反而展一笑，接著忽然屈膝，朝李治再次行了一禮。

“奴婢想重新介紹一下自己，奴婢姓武，是并州應國公武士彟之次，奴婢進過太極宮，當過才人，也被打過掖庭，命差點不保，奴婢還當過道姑，現在奴婢又是涇縣公府上的丫鬟……”武氏說著，俏臉忽然浮起一苦的笑，接著道：“或許很快，奴婢的份又要換一個了，晉王殿下，奴婢如此介紹，不知殿下可聽懂了？”

面對武氏如此直接的自我介紹，李治不由愕然，心中愈發驚疑。

沒頭沒腦的，一個陌生子找上門來，做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自我介紹，……到底想干嘛？

呆怔半晌，李治才回過神來，表依舊冷漠道：“你說的這些，與本王何干？”

武氏嫣然一笑，道：“此前或許無干，今日以后，相信晉王殿下會記住我的。”

李治皺眉：“為何？”

武氏仍直視著他，一字一字地道：“因為我可助殿下度此危厄。”

李治驚愕地看著，隨即一撇，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

“我有匡扶天下之志，亦有管仲樂毅之才，殿下得我，如添十萬兵馬。”武氏平靜地道。

李治繼續冷笑，揮了揮手，冷冷道：“世人只聞狂夫，未嘗聞狂，今日始聞矣。本王今日給子正兄面子，你快回去吧，本王沒興趣浪費在你上。”

武氏也不失，仍直視著李治的眼睛，忽然道：“殿下陷命案，王爵岌岌可危，除了李縣公，殿下可以說是舉目無援，但殿下似乎忘了，您還有一大援助，只要您一句話，這援助可以毫無保留的引為己用，助殿下此困境。殿下眼睛只盯著李縣公，孤注一擲何其可惜。”

不得不說，武氏的這番話很勾人，李治對再是反，事涉自己的王爵和命，也終于被這番話吸引了注意。

武氏剛說完，李治便不自地問道：“還有什麼人愿意助我？”

武氏眼睛盯著他，一字一字緩緩道：“殿下的丈家，太原王氏，以及……整個山東士族。”

*

長安城，長樂坊一家豪宅。

李素正在拜訪一個人，這個人姓王，名然。

名字不出奇，可份卻了不得。

他是太原王氏當代家主的次子。

大唐門閥林立，士族眾多，勢力之大，甚至對皇權都產生了幾分威脅。這也是李世民有心解決這個患的源之一，可惜縱然李世民雄才偉略，在削除門閥影響這方面仍不敢輕舉妄，只可徐徐圖之。他能做的頂多只是扶持山東士族和跟隨他一同打天下的新興權貴，來對抗和平衡樹大深的關隴門閥，在削弱門閥這條路上，李世民走得實在很艱難。

太原王氏就是山東士族之一，是李世民刻意扶持的士族。無論關隴門閥還是山東士族，在國都長安城里都有別院和商鋪，并且通常都是家中核心的子侄在長安坐鎮，說是別院，按現代的話來說，其實就是一個聯絡，這個聯絡并不在乎自家的買賣好壞，他們的眼睛只盯著皇帝，盯著李世民，UＵ看書 www.uuｋanshu.com但凡長安城有什麼風吹草，或是朝堂里的君臣搞出什麼幺蛾子，各家便會遣出一匹快馬，飛速出城向本家報信。

王然就是太原王氏安排在長安坐鎮的負責人。

王然是王家當代家主的次子，年紀已三十多了，此刻坐在自家前堂里，面無表地看著眼前這個不告而登門的惡客。

惡客毫沒有被主人嫌棄的覺悟，反倒是笑得很甜很開心。

“李縣公親臨寒舍，王家蓬蓽生輝，未曾出門遠迎，是王某失禮了。”

大家族自有大家族的氣度和教養，雖然不喜歡這位惡客，王然還是把禮數做足了。

李素毫無芥地微笑，一邊笑一邊打量著王家前堂的擺設，嘖嘖有聲。

“白玉為堂金作馬，王家果然好氣派，若是這些擺設放在我家該……啊，咳咳，失禮，失禮了。”

王然皺眉，目出警惕之：“李縣公與我王家素無往來，不知今日登門……”

李素嘆了口氣，朝他扔了一記嗔怪的眼神。

“當年在晉時我確實與王家有過一些不愉快，這都過多久了，王兄為何還沒忘懷，真是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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