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房出長輩。
蔣柏蓀只比宋墨大十二歲。
他長玉立,穿一件丁香的直裰,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右眼更是腫脹得只剩了一條,一看就知道他之前到過什麼的樣的待遇。按理說,這麼個模樣,他應該很狼狽才是,可他站在那里,姿筆直,緒高漲,滿臉的不以為意,有種北方漢子的爽朗勁兒。
不愧是能被譚家莊莊主瞧得上眼的人!
竇昭只瞥了一眼就規矩地垂下了眼簾,恭敬地上前行禮。
蔣柏蓀仔細地打量了幾眼,笑道:“這頭一次見面,本應該給點見面禮的,可惜你五舅舅現在無分文,只能等以后再補給你了。”然后不待竇昭開口,他已笑著扭頭對宋墨道,“當年姐姐曾在母親面前夸獎竇小姐,說巾幗不讓須眉,還想認識認識竇小姐。不曾想,斗轉星移,竇小姐竟了的兒媳婦。姐姐泉下有知,恐怕睡覺都要帶著笑。”他說著,朝著宋墨的肩膀就一拳,“這可是你小子做得最對的事了。我和你外祖母之前還擔心你的婚事呢!”
他給了竇昭這樣高的評價,竇昭不免有些臉紅。
宋墨卻呵呵直笑,眉宇間盡是得意。
竇昭退了下去,吩咐服侍的丫鬟小廝好生伺候,回了正院,讓他們舅甥兩個能好好說說話。
竇世英已知道了香山別院的事,因京都凈街,車轎行,他派了高升來問況。
竇昭自然只撿了好話說,加之祖母毫發未傷,高升不由松了口氣,興高采烈地回去報信去了。
宋墨回了正房。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竇昭親手擰了帕子服侍他梳洗,“我還以為你會陪著五舅舅用午膳呢?”
“他上還帶著傷,正在用藥呢!”宋墨接過竇昭的帕子,先俯親了親竇昭的面頰,這才笑道,“先休養生息,等過幾天緩過這口氣了,再設宴招待五舅舅也不遲。”
竇昭想了想,道:“五舅舅的事太子殿下可知道?他是暫時住幾天還是準備在家里養傷?家里的親戚朋友如果來拜訪,見還是不見?”
“這件事還沒來得及跟太子殿下說。”宋墨道,“不過我已派人向宮里遞了帖子。但這幾天況特殊,也不知道帖子能不能及時地遞到太子殿下的手中。在宮里的態不明朗的時候,五舅舅就暫時住在我們這里療傷好了。至于說五舅舅回來的事,我已叮囑武夷他們不許嚷嚷,你就當不知道好了,關了府門,約束家里的人不要跑。”
遼王謀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各勛貴之家都閉門謝客,生怕和這件事牽扯上了什麼關系,也不差他們一家。
竇昭連連點頭。
武夷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世子爺、夫人,宮里來了個侍,說是奉太子爺之命請世子爺進宮,連杯茶也不喝,就站在廳堂里等,問他什麼也不說,只說太子爺讓世子爺快點過去,事很急……”
宋氏夫妻不換了一個眼神。
難道太子這麼快就知道了五舅舅的事?
宋墨道:“我這就進宮!”
武夷跑去回信,竇昭指使著小丫鬟服侍宋墨換了件服,宋墨頂著大太又進了宮。
為了表現尊重,太子沒在皇上平時理政務的東偏殿和眾大臣商量朝中大事,而是在大殿東邊的廂房接見臣工。
宋墨趕過去的時候,不僅閣的幾位閣老都在,淮南王、云伯、宣寧候和會昌伯等幾位年長的皇親國戚和勛貴也都在場。廂房里是一片寂靜,太子神有些煩躁地撥弄著手中的沉香木佛珠,幾位王公大臣也都面灰敗,那云伯更是畏在淮南王的后,一副不敢見人的樣子,氣氛很是詭異。
他上前給太子行禮,抬頭卻看見竇世樞給他使眼。
宋墨不由滿臉困。
太子已示意崔義俊給宋墨端了個凳子過來。
宋墨只好謝恩,坐在了淮南王的下首。
太子看了眼梁繼芬,道:“遼王劫持了父皇,我們投鼠忌,不敢強攻。可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就請了王叔和幾位德高重的侯爺伯爺來幫給我拿個主意,看能不能勸勸遼王,梁閣老卻向我推薦了你——說你從小和遼王一起長大,父皇又最喜歡你,皇后娘娘和蔣夫人私甚深,向來把你當親外甥似的,你去勸降再合適不過了。所以我急急地把你招進了宮!”
生死關頭,這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嗎?
自己沒什麼地方得罪梁繼芬吧?
他這哪里是在推薦自己,分明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難怪五伯父會朝自己使眼了!
宋墨在心里把梁繼芬罵了個狗淋頭,卻知道此事已了太子的心腹大患,如果自己貿然地拒絕了太子,太子只怕會心里不痛快。
他想了想,道:“殿下,臣能跟您單獨說幾句話嗎?”
眾人訝然,沒料到宋墨會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向未來的儲君提要求。
太子卻想也沒想,和宋墨去了旁邊一間被隔了休息室的耳房。
宋墨低聲道:“殿下素來寬厚仁慈,遼王如今也不過是負隅頑抗罷了,殿下不妨對外宣稱遼王是了邊謀士的慫恿,殿下要顧念手足之,因此打算不追究遼王的大逆不道,只將遼王圈在遼王府里好了。”
太子嘆氣,悵然道:“兄弟還是兄弟,只有硯堂愿意跟我說真心話,問他們,他們都是推來推去的,生怕得罪了我。我本來就沒有準備取他的命,不管怎麼說,兄弟鬩墻,最傷心的還是父皇。如果遼王愿意,我會向父皇請旨,只是奪了他的封號,貶為庶民,由他的長子繼承遼王的爵位,想必父皇也能跟臣民們一個待了……你去跟他說說吧!”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宋墨點頭,和太子出了休息室,直奔玉泉山。
聽說來的是英國公世子宋硯堂,雙方的人都沒有攔他,讓他帶著兩個的護衛進了山。
遼王等人歇息玉泉山腳下的一間土地廟里,一夜未見,他的兩鬢已生出了幾縷白發。
“你來干什麼?”他語氣尖酸地道,“是來看我笑話還是給太子傳話?你們英國公府怎麼就沒有一點骨氣?次次都給我們家屁,也不嫌腌臜!”
宋墨把腰刀丟給了的護衛,上前朝著遼王的臉就是一拳。
立刻有人沖上來攻擊宋墨。
宋墨的護衛拔刀相迎。
而遼王微微一愣,然后面兇地朝著宋墨揮拳。
兩人打了一團。
遼王的護衛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互毆。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兩人的作才慢了下來。
遼王的護衛上前想制住宋墨,遼王卻大喝道:“你們是什麼東西?還不給我退下去!”
護衛面面相覷地退到了一旁。
宋墨和遼王卻跌跌撞撞地分開,斗似地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最后還是遼王先開了口,道:“你說吧!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放了皇上,你貶為庶民,圈遼王府,”宋墨瞪著他的眼里閃過一沉,簡明扼要地道,“由你的長子代你鎮守遼東。”
“那母后呢?”遼王咄咄人地追問道。
“那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了。”宋墨冷笑,“你知道你為什麼輸嗎?到了這個時候,你眼里已經沒有了皇上,可太子卻始終知道自己是誰。你輸得不冤枉!”
他有心在遼王心里種下一粒懷疑自己能力的種子。
遼王果然神微凝,有些出神。
宋墨道:“行不行,你給句話!”
遼王回過神來。
他抿了抿,道:“只要能保證母后的尊榮,我就乖乖束手就擒。”
宋墨起,道:“我會把這話傳達給太子殿下!”
遼王頷首,跟著站了起來。
“不行!”皇后滿臉憔悴地從土地公的塑像后面走了出來,手握住了遼王的手,道,“你不能歸順!這不過是太子的承諾,皇上回了宮,正下之事自有皇上定奪,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宋墨對皇后的已從最初的尊重變了鄙視。
他淡淡地道:“依娘娘之意,該如何是好呢?”
皇后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宋墨看向遼王:“有些事你該自己拿主意,總是這樣左右搖擺,能干什麼事?”
遼王的臉漲得通紅,看了母親一眼,緩緩地道:“你幫我問問太子,他準備怎樣置母后。”
“皇兒!”皇后急起來。
宋墨只當沒有看見,給皇后和遼王行禮,出了土地廟。
皇后在宮的勢力太大,太子又不能出六宮,沒有把握能約束住皇后。他聽了宋墨的回稟,著臉在那里團團地轉。
宋墨提醒他:“殿下不如去請太后娘娘幫著拿個主意?”
宮里出事后,太子妃帶著三個兒子在慈寧宮陪太后娘娘。
遼王眼睛一亮,匆匆去了慈寧宮。
等他面無表地回來,拉著宋墨進了耳房,滿臉的笑意就忍不住地流淌出來:“太后娘娘知道我為了恭請父皇回宮,不僅許諾不追究遼王的大逆不道,還愿意保住皇后的封號,直夸我孝順,還說,讓我只管保住皇后娘娘的封號,這宮里有封號卻不寵的嬪妃多著呢,老人家從前不過是不想磋磨兒媳婦而已。還說,這個事讓皇上去置,讓我不要手,我是未來的儲君,金口玉律……”
宋墨微微一笑,又跑了幾趟玉泉山。
下午酉時,太子親自往玉泉山恭迎皇上回宮。
宋墨這才覺到腸轆轆,想起自己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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