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很擔心娘家的財務狀況,竇昭卻不以為然地啃著糖炒板栗。
上一世母親自縊了舅舅都能考中進士,這一世什麼事都瞞著他,他輕裝上陣,難道還能落榜不?
只要舅舅中了進士,從前的那些花銷自然就都能賺回來!
這板栗應該是放在地窖過了冬的,沒有了水份,又是糖炒的,干的,可有總勝于無——現在是個三歲的孩子,三歲的孩子能干什麼?現在有大把的空閑。
竇昭細細碎碎地咬著板栗,板栗屑子落了一地。
舅母和母親說起的婚事:“畢竟只是口頭約定,我看你還是和你公公商量商量,請他出面找個面人和魏家把這件事定下來!”
竇昭咬板栗的作一頓,過一會才開始慢慢地繼續嚼著板栗。
舅母的考慮不無道理。
上一世母親猝然去世之后,父親百日之迎娶了王映雪,舅舅一家則匆匆忙忙去了任上。父親潛心向學,待母親孝期過后,他立刻參加了鄉試,中了舉人,接著他又參加了次年的春闈,中了進士,擢了庶吉士,在吏部觀政。當時王家已經搬到了京都,王映雪的母親許夫人惦記著兒、外孫和外孫,央求父親帶他們到京都團聚,父親征得祖父的同意之后,帶著王映雪、竇明、竇曉去了京都……誰還記得和魏家的親事?
直到祖父、祖母相繼去世,被送到京都,父親這才驚覺已經是個大姑娘,到了說親的年紀,想起和魏家的婚事,派了人和魏家商量。魏家卻期期艾艾,始終沒有個明確的答復。
竇昭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惶恐不安的心。
父親健在,東竇的伯父們不可能收留,舅舅遠在西北,繼母從來不曾短過的吃穿用度,可目不經意間落在上時候,卻總著幾分狠,像噬人的狼,恨不得一口氣將吞下似的,可你再定晴一看,又已恢復原來的淡定從容,依舊是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兒。
常言道:反常即為妖。
不知道王映雪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每日過得膽戰心驚,只怕一個恍惚,就有滅頂之災等著。
偏偏祖母臨終前告誡,沒有娘家的人在夫家是站不住腳的,無論如何也要和繼母保持面上的恭敬。聽了妥娘的話雖然恨王映雪死了母親,但仆婦間流傳著關于母親“善妒”、“無子”等種種流言又讓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恨王映雪。而且王映雪的表面功夫做得好,就是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王映雪對有異樣,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又是猶豫又是矛盾,日子如同在油鍋上煎似的,有種“天地雖大,卻沒有我容之”的覺。
所以乍一聽說母親活著的時候曾為定下一門親事,竟然升出種“逃出生天”的喜悅,恨不得馬上就嫁過去。
這也是為什麼當知道竇明的婚事落空,竇明發誓要嫁京都名門一洗前恥,王映雪打起了魏廷瑜的主意時,新仇舊恨織在一起,從此和王映雪勢不兩立的主要原因。
當初,要是不想辦法打聽到婆婆的行蹤,讓婆婆和“偶遇”,魏家承不承認這門親事還兩說。
如果不是勾起了婆婆的舊,就算魏家愿意和竇家結親,嫁過去的恐怕是竇明而不是了!
竇昭嚼著板栗的作又慢了下來。
上一輩子是迫不得已,難道這輩子還繼續和魏廷瑜糾纏不清?
想到自己剛嫁到魏家的那會兒正是臘月,眼看著就要過年了,為了討好婆婆,也為了堵住魏廷珍的,主幫著婆婆打理魏府過年的事宜,因為沒有經驗,加之陪嫁的丫鬟、媳婦子都是王映雪臨時指派的,不要說幫忙,甚至連親近都稱不上,不知道自己有了孕,結果太過勞累小產了。
那是的第一個孩子。
王映雪讓竇明去看。
竇明到了魏廷瑜。
那天明,床前綠的幔帳擋住了線,怏怏地躺在室鑲楠木的架子床上,臉蒼白,了無生氣,如擱在博古架上太久落滿了灰塵的景泰藍花瓶,呆板而沉悶。而站在幔帳旁的竇明穿了件藕杭綢四季如意的小襖,屋的線照在烏黑發間的南珠翠花,散發出瑩潤的澤,映襯的眉目如畫,人如秋藥,看得魏廷瑜兩眼發直。
那場景,深深地刺傷了竇昭。
竇明雖然小玲瓏,風姿綽約,卻不是個溫婉的人。恰恰相反,因為王家許夫人的溺,不僅高傲,而且脾氣很大,行事莽撞,七六都擺在臉上,這也是為什麼王映雪一心想把竇明嫁給自己娘家侄兒的原故。
那天是有意而來,有意如此。
不過是想讓魏廷瑜看看,魏家沒有答應讓嫁過來,魏廷瑜錯過了怎樣的人罷了!
魏廷瑜也不負竇明所,幾次在面前贊揚竇明溫順可人。
那時看見魏廷瑜還會心跳如鼓,所以才特別不能容忍吧?
竇昭咔嚓咔嚓地咬著板票,惹得趙琇如驚呼:“快吐出來,那是壞板栗!”
母親和舅母都嚇了一大跳。
“這孩子,怎麼這麼饞!”母親急急地扔掉了竇昭手中的板栗,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水讓竇昭漱口,“好像從來沒吃過板栗似的。”
“孩子哪懂這些。”舅母抱歉地道,“都怪碧如幾個沒有照顧好壽姑。”然后又訓斥了兒們幾句。
母親自然要攔著。
姑嫂兩人自謙了半天,母親卻不敢再讓竇昭跟著趙碧如們了,把和趙璋如都抱到了炕上玩,親手幫兩人剝著板栗,繼續著剛才的話題:“魏廷瑜是侯府世子,我怕田姐姐為難,準備先差個人去京都打聽打聽,再和公公商量這件事。”
“也好!這樣穩妥些。”舅母點頭,兩人的話題漸漸又轉移到了舅舅上,擔心他是不是安全到了京都,歇得好不好,會不會金榜提名等等,直到下午酉時,隨車的護院來催“天不早了,再不啟程就趕不回去了”,母親才依依不舍地辭了舅母。
或許是對父親落第十分地不滿,整個春耕期間父親都在祖父的指點之下練習制藝,不管是母親還是王映雪,都不敢去打擾,去看祖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做為小妾,沒有親戚串門,沒有朋友來訪,沒有妯娌走,后院的日子是很寂寥的。王映雪來給母親請過安后,常常會借故在母親的屋里多坐一會。
母親對始終淡淡的,常常是三言兩語就把打發了。
竇昭覺得母親還是有點在意王映雪。
要是,就會把小妾留下來讓給自己講講笑話,逗個趣,否則豈不是白白養了個人?
不過,有些事得慢慢來。
竇昭現在所思所慮全是和魏廷瑜的婚事。
好比的出現讓母親活了下來,原來是續弦的王映雪就了妾。
和魏廷瑜的婚事會不會也因此有所改變呢?如果不嫁魏廷瑜,又會嫁給誰呢?
竇昭很想自己的三個孩子。
春風吹過,草木扶蘇,從京都傳來了好消息。
的舅舅趙思會試二甲第五名,賜進士出。
祖父、父親都很高興,但最高興的還是母親。竇家給趙家送賀禮的時候,帶著竇昭又回了趟娘家。
這次和上一次不同,趙家披紅掛彩,像過節似的,人人臉上都著喜氣。
趙璋如拉了竇昭去自己的屋里,從床板后面出個油紙包著的玫瑰餅:“是鎮上的陳舉人家送來的,給你吃,可甜了!彭嬤嬤說,我以后想吃多就有多,你想吃就來我們家。”
竇昭著手中已經碎了半邊的餅,心里熱呼呼的,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
前一世,甚至不知道趙璋如的名字。
不為別的,就為了這個餅,決定好好地和舅舅一家相。
母親喝了點酒,晚上們就歇在了舅舅家,第二天一大早才往家趕。
“這下好了,”一路上,母親角都噙著笑,“我們壽姑也有個進士舅舅了。”
的表悠然,顯得很舒暢。
竇昭為母親高興,問母親:“舅舅什麼時候回來?”
“還要考庶吉士,”母親笑道,“最早也要過了五月。”
“那我們是不是還來舅舅家?”
“是啊!”
“我喜歡表姐。”
母親高興地捧著的臉直親,小聲叮囑:“姑舅親輩輩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和你表姐們是最親的,知道了嗎?”
竇昭點頭:“比三堂姐還親。”
母親不住地點頭,夸聰明,到家的時候親自抱著進了二門。
院子里的丁香、玉蘭花、芍藥、西番蓮、紫蘭都開了,姹紫嫣紅,如火如荼。人行其間,蜂飛蝶舞,暗香浮。
母親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口氣:“今年的花比起往年來開得格外艷麗。”
“是啊!”俞嬤嬤笑得含蓄。
母親的面孔卻冷了下來。
竇昭不順著母親的目過去。
荷塘旁的涼亭里,坐著一男一。
的穿了件鵝黃的春裳,笑如花地拿了把團扇,懶懶地依在涼亭的人靠上,秀麗中著幾分瀲滟的風。
男的清俊雋永,笑盈盈地坐在涼亭中間鋪了宣低的石桌前,正對著人作畫,眉宇間有不容錯識的歡喜……和滿足。
竇昭心中一。
母親已沉著臉,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去。
俞嬤嬤慌忙跟上。
后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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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邊網絡斷線,沒辦法登錄,更新晚了很多。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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