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我，那你呢？”

“當然是不甘心，”新任指導員在這個問題上，倒是夠，“但是不甘心又能怎麼著，和一個躺在病床上，已經為植人的對手去爭風吃醋？這樣做，隻會讓大家覺得我心狹窄，連個活死人都不肯放過。”

權許雷心中再鬱悶難解，聽到這裡依然是啞然失笑，一個人倒黴時，如果能遇到一個比自己更倒黴的人，就不會那麼難過了。這個道理，真是屢試不爽，萬用萬靈。

“再說了，就算他冇有躺在病床上為植人，我也冇有任何機會。”

新任指導員自然是能猜到權許雷心中的想法，他聳著肩膀，灑然道：“郭嵩然是很優秀，但他至還是一個正常範疇級的對手，如果不是‘始皇’特戰小隊這些兵王，本就一個個桀驁不馴，你又不太擅長和人推心置腹，否則真的可能會功；可是再看看我的對手，左手拎機關槍，右手拿博士帽，能文能武能屈能，有這麼一個太過強勢耀眼的大神坐鎮，任何一個繼任者都隻能淪落綠葉，反正怎麼掙紮都是必輸無疑，我為什麼還要和自己較勁？”

新任指導員說得坦然，臉上卻依然出了一憾。

誰不想在一支雖然剛剛立不久，卻註定會在中國特種作戰史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最銳部隊上，留下屬於自己的印記？

無論是在戰爭歲月還是和平年代，這對一個指揮來說，都是夢寐以求的最大榮譽。

一開始新任指導員真的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氣，他甚至有著將“特種部隊首位博士指導員”拉下神壇、用這位前輩的肩膀抬起自己的野心。

可是當他拿到趙誌剛留下的訓練計劃書時，隻是翻了幾頁，他就被震驚了。爭不過，爭不過，他真的爭不過。

在訓練計劃書裡，趙誌剛將每一個士兵的高、重、型、格特點、家庭員結構都記錄在案，並對他們的職業走向進行了綜合分析，最終組出二十七對最容易產生默契的搭檔名單。

這份訓練計劃，至今已經有了十五個月的時間，就是在十五個月前，趙誌剛就用他的智慧以及數字分析，看穿了層層迷霧，鎖定了“始皇”小隊最終員名單和搭檔組合。這其中，冇有一誤差。

千萬不要以為這很容易。彆忘了，“始皇”特戰小隊每隔三個月就會有一次部淘汰，會有三名綜合績最差的士兵離開“始皇”特戰小隊，而夜鷹突擊隊績最好的三名隊員，則會順利進階，頂替他們的位置。如果被淘汰者知恥而後勇，發圖強，等到下一次淘汰戰時，隻要他們能衝進夜鷹突擊隊訓練績前三甲，他們依然可以返回“始皇”特戰小隊。

十五個月，五次部淘汰，從道理上來說，誰也不敢確定有哪些人最終會留下、有哪些人會被真正淘汰。

可是趙誌剛，他生生用數據管理把最終的結果推測出來了！他甚至推測出了未來五次部淘汰，會有哪些人被淘汰卻能重新返回、有哪些人在被淘汰後就再無重新迴歸的可能，一次次、一回回，每一個名字都寫得清清楚楚。

把趙誌剛推測的名單和“始皇”特戰小隊真正的訓練日誌放在一起，就可以看到，這兩者彷彿經過上帝之手的配對，幾乎冇有一偏差。

麵對這樣一個其智若妖的大神級前輩，現任指導員除了苦笑著放棄競爭，老老實實當好後孃之外，他還能怎麼做？！

就是因為能放穩心態擺正立場，跑龍套般的指導員在“始皇”特戰小隊的歡迎程度，反而比權許雷還要高那麼一兩分。其實不隻是新任指導員，就連權許雷都到趙誌剛留下的諸多影響。

比如這次行任務，就是他們據趙誌剛留下的計劃書，心挑選出來的。這也是趙誌剛在陷沉睡前，給“始皇”特戰小隊留下的最後一份禮。

“我的大神前輩認為，一支訓練有素、值得信賴的特種部隊，從氣質和行事手段上來看，應該是一群習慣與黑暗為伍的刺客。潛伏，滲，偵察，直至捕捉到破綻，再驟然發力，打出致命一擊，一擊之後立刻遠遁，絕不給敵人反擊的機會。如若無法找到合適戰機，選擇撤退，儲存自己，也是一種勝利。”

趙誌剛在第一次淘汰戰時，他用一封信，展開了一場賭上雙方國家與民族命運的大戰略對決，他得“始皇”特戰小隊發出最瘋狂鬥誌。就是在這場淘汰賽時，他讓“始皇”特戰小隊，擁有了一往無前的殺氣。

當真正的戰爭來臨，站到了國家與民族命運的臨界點，“始皇”特戰小隊的軍人，真的會像演習中一樣，以燃燒生命為代價，打出破釜沉舟與敵皆亡的最燦爛進攻。

而這最後一次考覈，趙誌剛要教會“始皇”特戰小隊員的，卻是放棄。

並不是哪一場行都會影響到整個國家與民族命運，並不是哪一場行都重要得無可放棄。為“始皇”特戰小隊的戰地指揮，四名班長，他們必須學會審時度勢，絕不能因為一時頭腦發熱，就在冇有必要拚死一戰的任務中冒險進擊，讓“始皇”特戰隊小隊付出原本冇有必要付出的代價。

人，在陷絕境無法突圍時，可以選擇投降，當國政府用換俘虜或者其他方式，把這些在戰場上儘了力最終投降的士兵換回來，這些士兵在重新踏上自己國家土地的時候，會得到英雄迴歸式的對待，而且他們的確會被國公民視為英雄。

而在中國，曆來有文死諫武死戰的傳統。在中國人的意識中，軍人到了戰場上就應該有著戰死沙場馬革裹的覺悟，為一名職業軍人，給自己留下最後一發榮彈，寧死不做俘虜，這似乎已經不是一種英雄氣概發的產，而為這個職業的基本道德。

趙誌剛無法改變這種傳統思想，但是他至要讓“始皇”特戰小隊在麵對無法順利完又無關大局的任務時，可以選擇撤退以儲存實力！

也就是因為這樣，權許雷和新任指導員為始“皇特”戰小隊挑選的首戰目標，都冇有和特種部隊一較長短的實力，似乎可以手到擒來，但是這些混跡江湖，早就把腦袋彆到腰帶上的人，卻有著小人式的狡猾和與之相匹配的生存伎倆。

“始皇”特戰小隊以班為單位，分開行，他們是獅子撲兔，竭儘全力，但是兔子也可以狡兔三窟，讓你撲朔迷離有勁也冇地方使！

麵對這種狡猾得要命，早就在和緝毒公安的“鬥智鬥勇”中積累下大量反偵察經驗的老江湖，“始皇”特戰小隊千裡奔襲，無地利缺人和，想要在一天時間找到對方實施行，這種可能幾乎為零。

這是“始皇”特戰小隊的第一次真正軍事行，也是趙誌剛設置的最後一次考覈。考覈的目標，就是四名軍事骨乾級的班長。如果他們無法剋製自己對建功立業的，選擇了不必要的冒險或者武力強攻，無論他們在這個過程中表現有多麼彩，他們最後都會被淘汰出局。哪怕是淘汰班長，即便會在相當長時間對“始皇”特戰小隊戰鬥力形影響，也絕不能姑息妥協。

新任指導員打開了趙誌剛留下的工作筆記本，翻到了最後一頁，把它遞給了權許雷。權許雷接過來，在工作筆記的最後一頁寫著這樣一段話：我預計，除了三班會因為燕破嶽找到解決目標的方法，另外三個班，他們的班長深思慮後，都會選擇放棄。該拚命的時候能拚命，該放棄的時候能放棄，有勇有謀，到了這個時候，“始皇”特戰小隊纔算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特種部隊，可以讓他們去麵對真正的敵人，肩負起保家衛國的重任了。

新任指導員輕聲道：“老權，在三個月前，我就已經向上級遞了轉職申請，並且已經得到批準，調令這幾天就會下來。”

權許雷霍然轉頭，著這個和他一起調“始皇”特戰小隊，已經一起工作了一年零三個月的搭檔，權許雷臉上的驚詫慢慢變了理解與同。

“始皇”特戰小隊有趙誌剛這位指導員，是他們所有人的幸運，但是對趙誌剛的繼任者來說，卻是最大的不幸。

趙誌剛在醫院裡已經整整躺了十五個月，一直沉睡不醒，但是“始皇”特戰小隊走出的每一步，依然有著趙誌剛的影子。他的繼任者接也好，排斥也罷，都無法跳出趙誌剛心佈置的計劃，幾次三番的對抗都以慘敗告終，最後隻能著鼻子按照趙誌剛製訂的計劃，一步步去推進“始皇”特戰小隊的訓練與考覈。

如果隻是庸庸碌碌之輩，還能樂得懶清閒；如果是生好強，想要在“始皇”特戰小隊建功立業的強者，就會被趙誌剛留下的這些東西勒得不過氣來。被一個躺在醫院病床上，已經為植人的前輩牽著鼻子行，這種“死諸葛嚇跑活司馬”的滋味，絕不好！

“我其實早就想走了，但我就是不服氣，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這麼神。”

新任也即將卸任的指導員，臉上既有發自心的尊敬，又有為綠葉的蕭瑟。他站起來長長地舒展著，似乎藉著這個作，將一直在他上、讓他不過氣來的什麼東西給放開了，連帶著他的聲音都輕快起來：“結果就是，他真的很神，不服不行。”

這位和自己一起進“始皇”特戰小隊的指導員，像是這十五個月以來第一次有心開玩笑吧，趙誌剛給他的力可想而知。

“我也是夠倒黴的，也不探探水深水淺，就一頭撞進來，撞得頭破流，可是等到第三位指導員走馬上任，有了我這個失敗者做緩衝，趙誌剛對他的影響就會小上很多，老權你說，這算不算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這個問題，權許雷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

指導員卻已經自我開導起來：“他大概一開始，就抱著補償我這個接任者的想法，工作筆記中的容，詳細得幾乎了課堂講義，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明白他的神，是因為他把統籌學、行為心理學、生理學、項目管理學這些學科全部讀懂吃，建立了一套屬於他自己的人才評估、團隊優化組合公式，雖然我是個函授生、隻學了一點皮，在將來的路上，也會益匪淺。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又是特彆幸運，我和他算是扯平了。”

指導員將自己的私人品收集起來，放進了一隻碩大的行軍背囊中，他明天就要離開了。

權許雷冇有去質問，也冇有去挽留，在這一年多時間裡，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這位搭檔在“始皇”特戰小隊被磨掉了銳氣，他必須離開這裡，纔可能重新振作起來。

權許雷隻是對指導員出了右手，兩隻同樣有力的大手，在空中握到了一起，指導員輕聲道：“抱歉，我要中途退場了。在新指導員接任之前，你一定要板好那張招牌式的撲克臉，盯住那幫小子，尤其是要盯住燕破嶽，那小子是屬猴子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如果實在力不夠，就找艾千雪幫忙。可是能揪著燕破嶽的耳朵，把已經打紅眼的燕破嶽從演習場上揪下來的強人。歸結底，燕破嶽是吃不吃，你得先為他的良師益友，再為他的上司。這一點上，你做得還不錯。”

權許雷用力點頭，在這個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將指導員的每一句叮囑都深深記在心裡，絕不能忘記。

“我已經把手中的檔案檔案全部分類歸整，放進了檔案櫃裡，下一任指導員，隻需要對著清單，就能找到需要的任何資料。我還寫了一份工作筆記，就在辦公桌中間的屜裡，我雖然冇有趙誌剛那麼神，但是用十五個月時間總結出來的東西，對下任指導員總還能起到點建議作用。”

指導員對著權許雷道：“老權，你走運了，他們是一群能讓任何指揮為之驕傲的好兵。”

權許雷用力點頭。

“還有，”指導員輕聲道，“冇有格，隻知道服從命令的士兵，用起來是很順手，但是在衝擊世界巔峰的道路上，他們遲早會被最殘酷的強者競爭所淘汰。如果你想讓‘始皇’特戰小隊有資格和世界老牌特種勁旅一較長短，你就必須讓自己真正喜歡燕破嶽。他的缺點和優點同樣鮮明，就是因為這樣，他的前方纔有無限的發展可能。你要監督他、引導他，但不要束縛他……這可是我用了十五個月時間才從趙誌剛上學到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