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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 第102章 邊城浪子

 鐵索橫江。

 狂風裹挾黃豆大的雨粒,砸在銹跡斑斑的鐵索橋上,橋下渾濁浪濤洶涌,遮掩了橋面的噼啪作響。

 橋的一頭是無邊荒野,另一端是大燕王朝南方最后的一座小鎮——無名崗。

 名為無名,是因為大燕王朝輿圖上并沒有這地標,這也是常人不該涉足的地方。

 暴雨之下,有一青衫劍客,緩步走過了鐵索橋,來到了道路泥濘不堪的小鎮上。

 小鎮僅有十余間房舍,其百十號人,但五臟俱全;有商鋪、有醫館、有坊、有客棧,和一群腸轆轆的狼。

 鎮上沒有人聲,無數道目從老舊的酒樓茶肆里出,往青衫劍客上打量。

 青衫劍客手里只有一把劍,看不到一值錢的件,能給他們看的只有一跡。

 所以那些目收了回去。

 青衫劍客對此習以為常,這世道本就是個弱強食的莽荒煉獄,只要你能吃人,人家就不敢吃你;原本殺機四伏的無名崗,也能變野修的溫鄉。

 青衫劍客提著劍,走到鎮子中心的客棧,要了一壺酒,在窗口看著鐵索橋頭。

 客棧之中,擺著四張老舊桌椅,遍布刀劍痕跡,都已經坐了客人;客人和青衫劍客一樣,著雨幕下南方的荒野。

 不過不一樣的是,其他人等都是貿然踏無名崗的雛鳥,青衫劍客只是在告別自己的故鄉。

 修行一道,為了長生而修行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求得長生的沒幾個,所以修到最后,大部分人還是被卷了世俗的仇,從‘求長生而護蒼生’,變‘求殺生而’。

 青衫劍客是其中之一,他本來也向往與世無爭的長生大道,但父母橫死荒野后,修行的目的就只剩下了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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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是他這樣的野修,大燕朝及其周邊,仙家宗門無數,除開鐵鏃府、驚天、云水劍潭三家,是正兒八經求長生,余下的宗門,都在求殺生。

 丹藥功法、天材地寶、天福地……

 種種機緣,無論野修還是宗門,都趨之若鶩。

 只要能讓自己在長生大道上更進一步,那就沒有不能殺的人,沒有不能做的事,哪怕河、浮尸千里。

 青衫劍客知道這是道走歪了,但這麼個世道,你不殺人,人會殺你,你又能如何?

 踏踏踏——

 濁酒一壇,尚未見底,鐵索橋上,又行來了一人一馬。

 馬是好馬,四肢健壯腰背滾圓,背上套著馬鞍,馬鞍一側掛著兩把彎刀;馬匹背上,則堆滿了各種雜,拂塵、法袍、銅鏡等等,甚至還有兩只死了的小,遠看去就像是個塞外腳商。

 牽馬的人,是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著黑長袍,頭上戴著斗笠,左側腰間掛著把青皮鞘長劍,右側則是一枚玉佩,玉佩上刻著一個俠和一個豬頭人共小街的畫像。

 青衫劍客只是看了一眼,便曉得此人是個劍客,但也是一個涉世未深的雛鳥。

 無名崗距離大燕朝南方最后一座仙家渡口‘栓龍港’,僅有三百里。

 從南荒之地過來,想去栓龍港,需要渡過青江,正常人不會在這里渡江,因為不遠便有好走的新橋;只有迷路的雛鳥,和刀口不敢走大道的野修,才會走這里,這也使得無名崗,了雛鳥的葬崗。

 青衫劍客端起酒碗抿了口,并未出聲提醒,因為這世道便是如此,腳下路太長,走錯道的機會卻只有一次,等需要被人提醒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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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踏踏——

 年輕人并未停步,牽著駿馬,踏上了泥濘不堪的道路。

 酒肆里悄聲無息,所有人都看著那一人一馬,就好似一群狼,在嗅著獵的味道。

 人影走近,青衫劍客仔細看了眼。

 年輕人年紀最多十七八,境界想來不高;騎馬出行,腰間沒掛宗門腰牌,不是宗門子弟;著質地良掛著玉佩,說明家底殷實。

 這是最完的獵

 果不其然,酒肆里的幾桌客人,都在換眼神,其中幾個武修,把兵刃都從桌上放了下來,避免驚擾到了‘貴客’。

 有人的地方就有規矩,無名崗也是如此,雛鳥進哪家鋪子,便歸哪家鋪子。在外行走遇上城鎮,第一個去的地方多半就是客棧,因此客棧里守株待兔的人,數量是最多的。

 年輕人顯然和大部分人一樣,來到了客棧的大門外。

 酒肆里的群狼,也恢復如初,繼續攀談起瑣碎小事。

 小二應勤上前,接過了韁繩:

 “客,里邊請,打尖兒還是住店?”

 “歇個腳,來壺酒。”

 年輕人言語隨和,取下兩把彎刀,了酒肆大門,斗抬起笠,出了面容。

 青衫劍客掃了一眼——劍眉如墨,雙目如泉,俊得不像是蠻荒之地的人,反倒是像個私自出門云游的富家子。

 年輕人也在看他!

 酒肆里桌子都有客人,每桌留著一兩個位置,或許是覺得他比較面善,年輕人走到了他的桌前,出一個明朗笑容:

 “兄臺,客滿了,借個地方。”

 說罷,兩把刀、一把劍,放在了桌案上。

 青衫劍客掃了一眼,刀是好刀,劍是好劍,人看起來也像是好人。

 青衫劍客終究和客棧里的其他人不一樣,手指挲著桌面上的刀劍痕跡,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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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友,你不該來這里。”

 年輕人好似沒聽懂,爽朗一笑:

 “我也不想來,沒座位了,兄臺將就一下。對了,栓龍港距離這兒還有多遠,兄臺可否知曉?”

 青衫劍客暗暗一嘆,也只得回敬一笑:

 “三百里,往北走。”

 年輕人微微頷首,接過小二遞來的酒壺,目看向旁邊正在隨意攀談的其他酒客。

 那桌守株待兔的散修,演得很像,正在說著大燕朝最近發生的大事兒:

 “聽說九宗霸主鐵鏃府,近日又出現了一名‘青魁’,神龍見首不見尾,據說還是鐵鏃府府主司徒霸業的關門子弟……”

 “什麼名字?”

 “不清楚,鐵鏃府諱莫如深,沒有任何人知曉,恐怕是個千年不遇的奇才。因為太神,九盟雛龍榜,直接把其排在了第九,不知姓名,所以暫且尊稱其為‘上九龍’……”

 年輕人明顯沒見過大世面,聽得十分神,等聊完這一茬后,才回過頭,給他倒酒:

 “兄臺,這青魁和雛龍榜是什麼東西?”

 青衫劍客暗暗搖頭,抬手把下了藥的酒壇推開,用自己的酒壇,給年輕人倒上了一碗。

 此舉讓其他桌的客人皆是側目,不過青衫劍客并不在意這些,他解釋道:

 “青魁,是南方九宗未來的繼承人,多半都是宗主嫡傳;九宗太大,不會押寶在一苗上,所以每個宗門,都有兩到三個青魁,都是各宗弟子輩最天賦的修行奇才。雛龍榜,是好事兒的修士,給九宗青魁排的名次,只有九個位置;鐵鏃府原本上榜的,是府主上,最近才被那忽然出現的‘上九龍’下去。”

 年輕人恍然,端起酒碗道:

 “才知道還有這說法,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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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劍客微微搖頭,斜眼看去,臨桌的一個武修,已經握住了桌下的刀柄。他把手也放在佩劍上。

 不過,讓青衫劍客意想不到的是,面前的年輕人,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后,站起來:

 “兄臺先喝著,我殺幾個人,待會再聊。”

 說完拿起了桌上的兩把彎刀。

 青衫劍客眼神第一次出意外,附近酒桌的十余名野修,也都拍桌而起:

 “好狂的小子……”

 嚓——

 便是在下一瞬,客棧大廳里刀風如黑

 只見那坐在酒桌對面的黑年輕人,形一閃便出現在了大廳中央。

 手中兩把銀月彎刀,刀鋒縈繞著墨黑霧氣,未等周邊野修刀拔劍,帶著黑尾跡的彎刀,便以眼難以看清的速度,掃過了桌案。

 嚓嚓嚓——

 利刃砍斷與骨頭,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悶響。

 鮮噴涌,三顆頭顱尚未落地,化為墨黑的雙刀,已經來到另一張桌案前。

 “八重老祖?!”

 “掩月雙刀?”

 “是掩月林的人,快跑……”

 客棧外驚呼聲四起,大廳的人奪路而逃。

 但在風的刀鋒之前,何人能邁出三步?!

 嚓嚓嚓——

 風平浪靜的酒肆,霎時間化為萬刀加的修羅煉獄。

 “啊——”

 “饒……”

 黑年輕人雙刀急舞,那雙眼睛冷得沒有人,不理會任何哀嚎與懇求,刀刀斃命!

 大廳里的狂風暴雨,似乎比窗外還猛烈!

 年輕人所過之碎肢橫飛,卻不沾,不過幾息的功夫,大廳里十余只野狼,便在刀鋒之下化為了碎尸。

 青衫劍客眼中的意外,漸漸變了錯愕,待到刀鋒停下,黑年輕人灑去雙刀上的跡,他才回過神來,張了張

 “呵……沒想到是個用刀的莽夫。”

 年輕人站在滿地碎尸之間,回頭出一個明朗笑容:

 “我左凌泉,是一名劍客。不過我的劍,一般人不起。”

 青衫劍客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不信還是不屑,他放下酒碗拱了拱手:

 “南荒趙無邪,幸會。”

 “幸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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