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灑在庭院之間,枝葉上的珠反出晶瑩微。
左凌泉在茶榻上盤坐一夜,聽見窗外有響,收功靜氣,起走出房門。
缺乏修整的院落里,長著些許綠雜草,小鳥團子蹲在臺階上,跟著墻頭上的麻雀一起嘰嘰喳喳;上被燎黑的絨,已經被湯靜煣修剪掉了,看起來白了些,但也瘦了一整圈兒。
庭院里拉起了一晾繩,湯靜煣正在旁邊涼著裳,白豆腐般的側臉迎著,搭服的同時還哼著市井小調,從側面看起來就好似一個持家有道的小家碧玉。
左凌泉見湯靜煣從昨晚的打擊中走了出來,心里也松了口氣,走到跟前看向木盆,卻見姜怡換下來的都給洗好了,他夸贊道:
“湯姐真是勤快,起這麼早洗裳。”
湯靜煣搭著裳,恢復了往日的開朗子,打趣道:
“每天開鋪子,天不亮就起來,早都習慣了,你以為都和你們這些貴公子一樣,能太曬屁了再起床。對了,這是公主家的宅子,我又不好給銀子,一直住著不好意思,待會去臨河坊看看,若是還有房子沒燒掉,我就回去住著。”
湯靜煣拿著父輩的家業,在臨河坊有十來間鋪子,不過昨天一場大火下來,恐怕能住的也沒幾間了。
左凌泉昨天和姜怡打過招呼,搖頭道:“在這里住著即可,公主殿下豈會在意這點小事兒,等臨河坊收拾好了再回去也不遲。”
湯靜煣笑了下,稍微琢磨,又道:
“小左,我覺公主人很好,就是脾氣有點大,而且……而且對我有意見的樣子。昨天打姐姐屁一下,到現在還有點疼,估計是把我當狐子了。你可得好好和公主解釋下。”
左凌泉微微攤手:“早解釋過了。公主格如此,看起來兇,其實刀子豆腐心,昨天晚上不還跑來看你了嗎,不會為難你的。”
湯靜煣心思活絡著,見姜怡不在,小聲道:
“公主和我又不,以為我和你有關系,才過來查看我的安危。這就和大戶人家的后宅一樣,大婦即便討厭老爺的得寵小妾,小妾真出了事兒,也不能不聞不問,否則老爺生起氣來,自己也討不著好……”
湯靜煣說著說著,覺這個比喻不大對,又連忙道:
“姐姐我就打個比方,小左你別當真。反正公主對你是真的好,你可不能負了公主殿下。”
“明白。公主沒那麼多心思,湯姐也別瞎想。”
“我能不瞎想嗎,你是不知道那掌狠的,就和大婦教訓偏房似的,我長這麼大還沒挨過打呢……”
……
兩人閑聊片刻,湯靜煣把收拾好后,和左凌泉一道出了宅子,前往附近的臨河坊。
昨天一場大火,來得快去得也快,臨河坊及其周邊,大部分房舍都有損傷,但并未出現大的傷亡。街巷間的百姓,前前后后收拾著東西,鋪子全部沒開業,碼頭倒是照常進出著船只。
湯靜煣一路走到河畔小街,抬眼看著酒肆熏黑的墻壁,臉上又出現了幾分心疼:
“年關時剛修整一遍,這下可好,銀子白花,早知道不修了。”
本想推開大門,不曾想手一,大門就倒向酒肆大廳里。
左凌泉探頭看了眼,酒肆里烏煙瘴氣,房頂出現了個破,地上全是水漬,一片狼藉。
“唉~”
湯靜煣在這里住了好些年,哪怕是獨居也有,想進去看看,又擔心房子垮塌,最后只是站在門口干了片刻,便轉去打量街坊鄰居的況。
左凌泉只和湯靜煣相,沒有跟前過去客套,只是站在小街上等待。還沒等到湯靜煣和鄰居說完后,小街上便傳來馬蹄和車聲,以及悉的嗓音:
“呦~這不是凌泉姘頭的鋪子嘛,咋也燒這樣……”
左凌泉轉頭看去,卻見掛著左字木牌的馬車,從街頭一頭行來。左云亭背著把劍做俠客打扮,坐在車廂外打量酒肆;老陸手持馬鞭,在旁邊駕車。
從扮相上來看,兩個人是準備遠行。左凌泉稍顯疑,走到跟前招了招手:
“陸老,五哥,你們這是?”
“哎呦,凌泉!”
左云亭聞聲便出笑容,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到跟前,稍顯激的道:
“你在這兒正好,我正想去找你。老陸在京城待夠了,想跟著棲凰谷的隊伍,去那什麼驚臺看看,我送他一趟,你不是想修仙嗎?走走走,帶你一起去開開眼界。”
左凌泉目意外,拉住左云亭:
“去驚臺可是好幾千里路,說走幾個月,五哥你這怕是……”
左云亭擺了擺手:“唉~年輕人讀不了萬卷書,也得行萬里路,我待京城也是混吃等死,還不如出去逛逛。我和家里打過招呼,我爹說不過我,答應了,還給了我盤纏,你要不要一起去?”
左凌泉見此,便也不攔著了:“五哥打過招呼就好,我還得等著和公主完婚,想去暫時也去不了。”他轉眼看向馬車上的老陸:“陸老怎麼忽然就要走了?昨天我還在棲凰谷瞧見你們,只是沒來得及過去打招呼。”
老陸依舊是往日的打扮,不過暮氣沉沉的氣比往日稍好了些,靠在車廂上,沙啞一笑:
“趁著還能,多出去走走;棲凰谷送人去驚臺,正好跟著過去,路上安穩些。”
左凌泉想了想,覺得也是。他來到跟前,抬手一禮;
“臨河坊剛出了事兒,沒法送太遠,還請陸老見諒。以后有機會,多來大丹看看,這地方雖說比外面小了點,但山清水秀不比外面差多。”
“有機會,肯定會來。”
老陸微微點頭,不過天下太大,左凌泉往后也必將離開,至此一別,往后還能不能遇上,誰也說不準。
老陸猶豫了下,開口道:“我這人老了,話也比較多,臨行前,還是當回長輩,告誡一句:修行一道,修心為上,修力為下;你小子昨天在棲凰谷讓人大開眼界,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但本心可得守住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比你想象的彩,福緣和兇險也讓人難以琢磨,這本心守不住,一旦走錯一步,這輩子也就算完了。”
左凌泉點頭一笑:“晚輩定然銘記在心。”
“還有,外面道行通天的高人遍地皆是,為人世,要稍微那什麼一些,過剛易折的道理,你想來懂得。”
“陸老不必擔心,晚輩行事向來穩健。”
我呸!
老陸張了張,知道這些東西說也沒用,便也不多說了,揚起馬鞭輕了下馬背,往街道另一頭行去:“有緣再會。”
左凌泉拱手一禮,然后和左云亭一道前往城門,送別的同時順便叮囑一下大大咧咧的五哥。
站在街邊的湯靜煣,也發現了馬車,微微頷首行了個禮。
老陸轉頭看了湯靜煣一眼,深邃雙眼中,和初到臨河坊時一樣,帶著幾分‘捉不’的疑。
不過世上看不的人與太多,老陸也不是真神仙,略微掃了眼后,便繼續踏上余生最后的一段漫長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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