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山里的搏殺與溫,很難傳到數十里外的東華城里,雨幕之下的京城,依舊寧靜祥和。
時間剛剛夜,臨河坊的小巷勾欄傳來歡聲笑語。
下著小雨,街面上沒有行人,街邊的湯家酒肆,也早早地打了烊。
酒肆后院,西廂睡房還亮著昏黃燈火,素雅整潔的睡房,小桌上放著做到一半的刺繡,妝臺上擺著幾盒胭脂,紅蘭擺在正中的位置。
繡床之上,湯靜煣著白小,雙手平放于膝上,凝神盤坐,旁邊放著翻開的《養氣決》。
雖然初修行,湯靜煣的作卻很認真;端坐,及腰長發垂下,披散在背上,臉頰溫溫潤潤,依舊帶著勾人的風韻。
但較之平時不同的是,湯靜煣上多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哪怕著市井子的裝束,也再無往日的市井味道。
外面雨聲噼啪作響,房間里卻寂寂無聲。
糯米團子似的白小鳥,規規矩矩地蹲在湯靜煣雙之間,烏溜溜的眼神很專注,盯著妝臺上的油燈。
黑亮的鳥瞳里,倒映出兩道火苗。
屋子里不風,火苗本該筆直向上,可小鳥團子卻有些奇怪地發現,燈臺上的小火苗,好像在。
“嘰嘰——”
團子了兩聲,可能是想讓主子查看,但主子沒有任何反應。
很快,火苗的晃更加清晰了。
呼——呼——
就好似有一道無形的風在吹拂,燈臺上的火苗,在往繡床的方向晃,一閃一閃,直至徹底傾斜,火苗還在被漸漸拉長,朝著床鋪延。
“嘰嘰喳喳——”
小鳥團子眼見火苗朝著它飄來,非常害怕,在主子懷里拱來拱去,想要提醒主子,只可惜依舊沒有回應。
油燈的火苗,已經變了尺余長的火舌,團子驚慌失措地飛起來,來到燭臺旁,想要用小爪爪把火踩滅。
只可惜剛湊近,潔白的絨便被烤焦了些。
眼見火苗越來越長,快要及到床鋪的幔帳,會把房子點著,團子急得在屋子里飛,嘰嘰喳喳著提醒,最后干脆一頭撞在了湯靜煣的脯上。
噗——
便是在這一瞬間,油燈上的火苗好似失去了牽引,兩尺長的火舌消散,油燈恢復如初。
湯靜煣睫了下,繼而睜開眼簾,眼底的茫然很快恢復清明,低下頭看向團子。
“嘰嘰——”
團子摔在被褥上,口的絨被火苗燎了下,有一塊黑乎乎的痕跡,委屈吧啦地煽著小翅膀,不停示意旁邊的油燈。
“蠢鳥,誰讓你飛的?被火燒了吧?”
湯靜煣顯然不明白團子的意思,心里又氣又心疼,忙把團子捧起來,用手了幾下燒焦的絨,瞧見小鳥很無辜,抬手在腦袋上輕敲了下:
“瞧見是火還往上撲,現在知道委屈了?傻乎乎的。”
“嘰嘰——”
湯靜煣輕聲訓了幾句,見小鳥實在委屈,便也不說了,把旁邊的《養氣決》合了起來,吹滅了狀臺上的油燈。
窗紙上的燈熄滅,雨夜漸漸安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里才傳出一句小聲嘀咕:
“覺煉氣簡單的嘛,小左咋就學不會呢……”
“嘰。”
“等他過來,你說我是不是該裝作學不會的樣子,然后多請教他要好些?男人家都好面子,要是我一下就學會了,他心里肯定不好……”
“嘰。”
“你聽得懂嗎你?嘰嘰嘰嘰嘰。”
“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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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文德橋南岸。
戶部侍郎王崢的府邸,距離左府僅有兩條胡同。已經到了熄燈就寢的時候,府邸外都安靜下來,只有書房亮著燈火。
書房之,王崢穿著睡袍,借著燭火打開一個木盒,里面放著一截虎鞭。他小心翼翼地把虎鞭拿起來,來回觀一二,微微點頭,取來了書架上的酒壇。
酒壇掀開,虎鞭尚未放進去,書房外面便傳來了輕響:
踏踏——
王崢眉頭一皺,轉眼看去,窗戶忽然打開,一個黑影猛地躥了進來。
王崢嚇得一抖,剛想開口呼喚護衛,進來的人影便急聲道:
“王大人,是我,趙澤,別喊別喊……”
王崢到邊的呼喊戛然而止,定眼看去,才發現面前渾狼狽的人影是趙澤。他暗暗松了口氣,又臉一沉:
“你大晚上來這做甚?外面有緝捕司的眼線,走消息怎麼辦?”
趙澤臉發白,把窗戶小心關上后,回撲通跪在了地上,拱手一禮:
“王大人,您就是我親爹,再生父母。要不是您上次那番話,我今天準代在山里面……”
忽然被行如此大禮,王崢還愣了下,不過馬上就回過味來:
“你又把事兒辦砸了?”
趙澤此時還心有余悸,跪在地上都不想起來,他正想開口,忽然瞧見王崢手里的虎鞭。
王崢低頭看了下:“嗯……給李相準備的,你知道,李相年紀大了……”
“明白!王大人無需多言,下次我給李相準備點猛的,由您親手帶給李相。”
“唉,你有此心意,李相必然心中甚。”
王崢微微擺手,不過馬上又臉一沉:
“真把事兒辦砸了?!”
趙澤站起來,臉有點無辜:
“這可真怨不得我,我把京城附近的道友全來了,一共六個人。我雖然心有忌憚,一直在旁邊游走,但他們五個可是拿命去拼,結果王大人你猜怎麼著?”
“命拼沒了?”
“尸骨無存!”
趙澤一拍掌,扶著王崢在太師椅上坐下:
“王大人是沒瞧見那場面。本來那小子上還沒修為,結果打著打著破境了,抬手刷刷刷,一劍一個,要不是我跑得快,現在都已經重新投胎了。”
王崢聽見這話,眉頭一皺:
“破境,啥意思?”
“就是忽然有修為了,看起來還高,我懷疑那小子深藏不,在扮豬吃老虎……”
“你別扯這些沒用的,臟水潑出去了沒有?”
趙澤點頭:“全聽您老的安排,我專門讓他們帶了扶乩山的牌子,不出意外肯定看到了。至于能不能禍水東引,這還說不準,死的人太多,只理了尸,沒時間理其他痕跡,肯定留得有疑點。”
王崢擺了擺手:“唉,罷了罷了,也不指你們,這幾天低調些,別真把自個暴了。探明國師虛實的事兒,我去給程九江個口風,讓他們去試探。”
“那敢好,王大人謀詭計信手拈來,只需稍微挑撥離間……”
“會說人話?”
“呵呵……”
趙澤被左凌泉天神下凡的場景嚇得不輕,他想了想又道:
“對了,那個左駙馬,王大人可得當心,年紀輕輕修為至此,若是不乘早除掉,日后必大患……”
“這事兒你給你們天尊說去。你手底下的‘仙師’都死干凈了,讓我一文怎麼除?我用說死他?”
“呃……倒也是,那我去稟報天尊?”
“你自己不會拿主意?”
“我自己拿主意,覺活不過下個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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