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璧毫無躲閃地看著男人的眼眸,“我知,我只想跟你門當戶對。無論如何,你都應該因為和我在一忍眾人指摘,他們提及我,可以是葬世宮的人,而不是來路不明的姜家四小姐。”
“門當戶對……什麼才算作門當戶對?”弈喃喃地問出了這一句話,只是虛無縹緲地看著前方,“同在這片漩渦里便是門當戶對嗎?”
姜沉璧笑道,“依我看,我畫符,你舞劍,便算是恰好登對了。”
男人忽而頓步,也停了下來,我二人對了一眼,又各自匆匆別開目。忽然之間想到了那一夜男人的齒甘甜,后知后覺地到兩邊面頰燒得滾燙,一片火辣辣的灼痛。
弈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似乎生怕后有什麼人追上來一般……襟帶花,齒盈笑的模樣,仿佛讓他看到了黑暗深的一縷,可是卻又不敢靠近,怕走近了,也不見了。
“丫頭,別說笑了,我奉勸你還是慎重考慮,若是后悔了,隨時告訴我,我去找大祭司說明白。”只得如是道。
姜沉璧卻正道,“我沒有說笑。我歡喜投意合的知音,也歡喜氣魄可吞吐山河的男子。”
素纖纖,臨風而立,輕輕地說道。
“我不怕人笑話,也不怕你知道,我希那個男子是你。弈,我想明白了,既然前路注定不可揣測,我們便一同走下去吧,走到天若傾、和啟蟄為止。”
這些日子,因著“有病在”的緣故,梵音不必再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地練劍,瑤甚至主提出了“出去走走”。
這麼多日的苦練,幾乎讓梵音將在王府多年欠下來的苦債全數補回來了,破例穿了一妃如意云紋琵琶袖上,連煙羅也是一水兒緋紅,瑤上上下下把打量個遍。
“你趕著過花燈節
嗎?”
“師父!你你……哼,我這一裳可是彩繡坊的十二繡娘親手制!”
瑤點了點頭,唔了一聲,“難怪,看來裳也要挑人的。”
梵音:……
無語之后,上上下下地看了看瑤,男人一素的長褂,打著補丁,看上去還不如在聽風塢的著,不由得十分不滿,“師父,難道和我一同出街很委屈您老人家嗎?用得著穿這樣?”
瑤一開折扇,淡淡笑道,“人長得好看,還需要在意著麼?”
這話倒不是假話,就算他穿著最破爛的裳,端端正正坐在椅上,被小寒一路推著前行,仍舊有不投之以熱忱目,一路目送,甚至連帶著看上梵音兩眼,神無不狐疑,怪就怪男人生了一張上天憐憫的好皮囊。
彼時兩人已正走在姑蘇城的白石長拱橋上,橋下潺潺清河,花燈在上面沉沉浮浮,已經辨不出他們放的那一只了,兩岸的酒肆店家鱗次櫛比,一團歡欣繁華氣。過往行人絡繹不絕,熱鬧非凡。
梵音撇撇,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當初在王府,誰人不把當掌上明珠、千金小姐?這些子也是的,看、看、有什麼可看的?難道他就不是兩只眼睛一張了?可是自己又明白這話說出來酸溜溜的,好像瑤只準一個人看似的。
忽然間,瑤牽住了的手,那掌心分外溫暖,帶著點習武之人特有的微微糙。梵音瞪大了眼睛。
“人多,別走散。”瑤自然而然地道,“隨我去一個地方。”
梵音道,“什麼地方啊師父?我們是不是該用膳了?”
“不。”瑤的聲音很輕,眉間那一點赤幽幽泛紅。
“我要換一張人面來。”
街角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店主正在和小廝說著閑話,無外乎是武林上那些八卦,都是些陳年舊
事翻來覆去地說。興味正濃時,虛眸瞥見翩然一襲青了店門,揚聲道,“那什麼,客人您稍后片刻啊,九兒給客人看茶!小六子,你接著說,那周公子后來怎麼樣了?是被人暗殺的?”
啪。
小廝奉上的熱茶,被那青男子不輕不重地擱在桌上。掌柜的倏然一驚,這才意識到怠慢了客人,才上前賠禮,卻見到了男人在燭之下的面容。說實話,這是張上天垂憐恩賜的皮相。修眉如遠山,斂目似秋水,他不過穿著尋常的青衫,卻似從國手筆下的水墨丹青畫中走出的人兒,眉心之中,一點幽幽朱砂痣。
店的氣氛一下子沉寂下來從熱絡嘈雜到冰點只需要短短一瞬,男人生的斯文俊,但卻帶著無端一殺氣,即便是坐在椅上,套著甚至有些破舊的裳,依舊難掩周的氣場。
“這位公子……您到小店不知有何貴干?怎麼稱呼您呢?”
站在門口的梵音和小寒都聽到了先才店主的談,也未曾想到世間竟然如此巧合,偏偏議論的正主就在這里。梵音看不慣這些市井之人背后嚼舌,低聲音問小寒,“寒姐姐,師父會不會生氣?該不會在這里大開殺戒吧?”
雖然這麼問話,神卻帶出幾分期待,先才在聽風塢,男人過招的對象只有一個人,還得拿著分寸不能傷著,是以梵音從來沒有見到過瑤真正出手的樣子,十分躍躍試。
小寒卻搖了搖頭,十足篤定地說道,“先生不會出手的。”
“為什麼呀?”
小寒沒有同梵音解釋許多,可能是覺得解釋了也不一定明白,“先生韜養晦這麼多年,不會在一個小小的地方暴這些。”
果不其然,瑤聲音淡然,仿佛先才遭非議的人和自己毫無關系,“閣主可有良方,讓
我暫且換一個模樣?”
“譬如?”
“丑一點。”瑤的薄一張一合,云淡風輕地說出讓這世間大半男人聽了都想揍他的話。
“起碼,丑的泯然眾人。”
出來之后的瑤俊臉變黑三個度,眼睛小兩圈,鼻梁還有幾顆俏皮的麻子痘。
“很好。”他索著回到自己的椅上,“就是眼睛……小了,還真是不大習慣。”從懷中出一張面額足以令人咂舌的銀票,輕飄飄地放在了案桌上,“有勞,在下告辭了。今日的事,除了掌柜的和諸位小二哥,其他人什麼都不知道,對吧?”
掌柜的連連點頭,莫敢不從,“是,是,老朽明白。這位公子,我推你出去好了,對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府啊?”
瑤聲音清冷,“不必。”
出了小店,婢小寒立刻迎了上來,看到瑤那張丑的自然的臉,怎麼看怎麼古怪,最后還是適應不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先生,也實在是委屈您了。”
瑤神淡淡,“沒什麼好委屈的,人生一世,這張皮囊是最無用的東西。”他說完之后,看了自家徒弟一眼,道,“跟上。”
梵音愣了半晌,明白過來了:瑤是把當小孩子牽著走呢,枉費先才還臉紅了好一陣!
到了龍樓,擇了個聽書先生旁邊的位置就坐,可是這會子的酒樓食客已經不多,沒了梵音最的牡丹燕菜,瑤道,“小寒,你去買來。”
喲!平時對自己百般苛刻的瑤先生什麼時候這麼微了?梵音支著下顎,不自覺地出一笑來。
“姑娘,小的看您和這位公子都沒有點酒,咱家的竹葉青是祖傳的房子,又甜又潤還不上頭,您來二兩?”忽然湊過來一個小廝,殷切地對梵音招呼,平素在聽風塢不了酒,梵音倒是有些好奇,“那……”
“梵音。”瑤冷冷地剜了小廝一眼,眼神如淬冰刃,將景泰藍蓮花湯皿盛的燕菜擱在了桌上,“你要喝湯,我教小寒買了來,你還要酒?”
“我,我這不就是問一問嗎?”梵音看瑤面上結了一層冰霜似的,只覺那個推銷酒水的小廝分外可憐,“你下去吧。”
遣散了小廝,瑤的臉依舊沒有好轉,眉心不知道凝著哪門子愁怨,甚至在梵音吃到一半的時候說了句,“你快些吃,吃完回聽風塢去,時辰不早了。”
梵音抗議,“可是,白云觀我們還沒去過呢?”
“擇日再去,”瑤催促,“快吃。”
“師父!”梵音推桌而起,終于忍不住把湯勺重重扔在鍋里,湯四濺“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很不開心?我用心挑裳這麼久,你偏穿了最破的出來;我點個酒你也不準,我還沒吃完你就催我回去!”
四面的食客都在圍觀,梵音也不顧了,說完這一通話,折就下樓,“你不喜歡我,我走就是了!”不敢再待下去了,眼淚珠子已經在眼眶里滾,下一刻就要當著瑤的面哭出來,才不愿意呢!
瑤靜靜地看著滿桌未曾大的飯菜,黃澄澄的湯還在冒著熱氣,半晌,吩咐小寒推著椅追了出去。梵音有意甩掉他,愈走愈快,瑤卻始終在后不遠不近的位置綽行。
“先生……”小寒神出幾分憂慮。
瑤低聲道,“不要說話。跟著就是了。”
小寒難得沖撞一次,“先生是心意了麼?”
瑤冷笑,“不可能。”他的回答急促果決,不知道是為了說服小寒,還是為了說服自己,盯著不遠不近的一方的背影,那點笑意甚至帶了三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不過是棋子罷了。”
小寒微微順下眼睫。
“先生知道嗎?燕京兵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