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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其實也有很多漢民,但都是流放至此的人,其后代在此地繁衍生息,多數都與當地部族之人融。也有部分人固執己見,恪守漢人脈,只愿在漢人中婚配聯姻,所以漢民和邊民之間矛盾很大。
“而邊民中有一部分是從黑江上游遷徙過來的,有一部分是從呼蘭河遷徙而來,也有一部分是從奇里江而來,以及本土的東索倫族、達斡爾族等,這還只是黑江以南。
“黑江以北被當地人稱之為江東,這個地方的屯莊更多,每個屯莊都是不同族姓,有些是族長制,有些施行姓長和鄉長制,看似此地仍在朝廷管轄范圍,實則鞭長莫及,幾乎是名存實亡,有時朝廷對邊民的威懾,還不如那些姓長鄉長。”
說到這里,老爺子頓了頓,問衛傅:“你之前在那個位置,應該聽說過‘貢貂賞烏綾制’?”
衛傅穿著全的皮裳,頭上也戴著厚厚皮帽子,只一張臉在外頭,點了點頭。
所謂的貢貂賞烏綾制,其實就是朝廷為了籠絡這些盤踞在極北邊疆之地一些族群的一項政策。
凡是大燕之下的邊民,朝廷都對他們進行過編戶。
以戶為記,每年每戶需納一張貂皮為貢。當然朝廷也不是白要的,會賞賜納貢的邊民一些布匹錦緞之類,顧稱之為貢貂賞烏綾制。烏綾指的就是綢緞布匹,也是當地沒有的東西。
“由于那些姓長鄉長擔負催繳朝廷貢品之責,期間不免區別對待,從中盤剝,又有朝廷派盤踞當地,與之沆瀣一氣,所以當地許多部族對朝廷都是積怨已久。
“再加上自古以來此地便民風彪悍,經常會發生一個屯莊抗貢不繳,或是擊殺朝廷兵,直接搬到黑江對岸的江東居住……近些年從北面翻山而來的羅剎人也越來越多,或劫掠或驚擾這些邊民,這些都是當地混的源。”
衛傅了被凍紅的鼻子。
“爺,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以前老頭子走鏢那會兒……”
老爺子還是一棉花襖子,也就外面加了層羊皮襖,似乎毫不寒冷侵襲,把煙鍋在車轅上磕了磕。
“當年我走鏢那會兒,可沒有這條路。如果我沒料錯,這條路應該是近些年修的,應該花了不代價,普通人可修不起這樣的路,應該是朝廷修的,難道是為了運送貢品方便,才修了這條路?”
衛傅在腦子里搜尋了下記憶,并沒有看過修這條的路的卷宗或是邸報。
也就是他們現在走的這條路,從江下船到黑城之間,要經過一片茂的山林。
世間的路,本就是人走多了就有路,但這條路儼然不是走出來的,路夯得很實,比正常的道要窄一點,夠一輛半車通行。
這個一輛半指的是他們所帶的馬車,若是稍微大點用來裝貨的貨車,剛好夠一輛車的寬窄。
可之前朝廷命烏哈蘇建立相應的驛道和驛站,他每每都是推諉,那這條路到底是誰修出來的?
只有一地將軍或副都統,才有如此大的能量,那為何烏哈蘇干了活卻不上報?
記
衛傅心里留了個疑,暫時不表。
車廂里,福兒道:“爺,還要多久才到啊?你不說快到了?”
孫這急子!
老爺子:“我是說快到了,但不是現在。”
其實也不怨福兒會急,畢竟在路上走了兩個多月,又是坐船又是換車,換誰久了也會生急。
他們五月底從京城回到建京,期間在建京也就停留了大半個月,再度上路趕赴黑城,如今已進九月,江面都開始結冰了。幸虧他們時間趕得,也從水路換了旱路,不然還要擔心被凍在江面上。
走了這麼久,終于快要到了,今天下午之前,應該就能到了。
“都警醒點,別看天冷,其實這才哪兒到哪兒,指不定就沖出一群馬匪。”老爺子提醒道。
說是馬匪,其實也就是被當地屯莊驅逐出來的人組,這些人除了打獵,還靠劫掠為生。人數不多,一幫馬匪也就十幾二十幾人,但架不住數量多。
由于這些人善于戰斗,又窮兇極惡,從開始走旱路,老爺子就一路警醒眾人,也因此劉長山等人都還穿著他們的軍服。
軍服里面套著厚厚的皮裳,以至于顯得臃腫而笨拙。
別看劉長山這些人生在遼邊長在遼邊,應該悉當地氣候了,可越往北走越冷,冷得他們都有些不了。
倒是衛琦這個傻小子,跟老爺子一樣,就是一件棉花襖加羊皮襖,一點都不怕冷的模樣。
“守財奴,要不你下車來騎會兒馬,就不覺得冷了。”衛琦騎著馬跟在車旁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守財奴沒理他,守財奴的兒子出來了。
大郎跟爹一樣,如今被裹了胖球,擱在外人眼里,就看到一團東西滾到了門邊,扶著車門框子脆脆地喊了一聲‘叔’。
“大郎,叔帶你騎馬?”
“騎馬!”球興道。
車里出一只手,把球撈了進去。
“騎什麼馬?走路都摔跤,你還騎馬?”
懵懂不知的球,里叨著‘馬’。
“等長大了騎。”
“大了。”
“對,長大了騎,現在不騎,大郎還小。”
“不小,大!”
這對話這場景,讓騎馬護在車四周的漢子們,都不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就在距離此地不遠的一林子里,聚集了二十多個穿著各皮襖子的漢子。
他們腰里別著刀和箭筒,后背上背著弓箭,有點禿了半邊頭,有的臉上一條蜈蚣疤,有的了一只眼睛,反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他們穿著兵的裳。老大,難道我真要去打劫這群兵?”
為首‘老大’,正是了眼睛的那個彪形大漢。
“早就聽總管府里有傳出消息說,黑城要來個安使大人。安誰呢?安老子們?他們人不多,也就這麼二十幾個,其中還有婦孺。朝廷的兵一個個都是腳蛋,咱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他們?”
獨眼大漢掃視手下,訓話道:“要是打下這勞什子安使,咱們的名頭可就更大了,到時候讓黑城的那些老爺們,好好給我們上貢。讓那些參客、皮貨商給我們過路錢!”
“上貢!過路錢!”
“既然大家伙兒主意已定,那就好好干一場,這一場干罷,今年整個冬天咱們都不用出來了,好好待在家里吃記喝酒過冬。”
言必,這些人便紛紛上馬往車隊的方向馳去。
他們自詡人多勢眾,武力雄厚,本不用做埋伏什麼的。而這邊,幾十匹馬跑起來的靜,離得老遠就能聽見響。
衛傅還在往前,老爺子磕了磕煙鍋里的灰,又用布了,順手塞到后腰別了起來。
“我就說了吧,有馬匪!都別愣著了,去把車上的藤牌取下來,護在周圍。山子,別用刀,把那幾桿鳥銃子拿下來。”
他們此行一共帶了三輛馬車,一輛車坐著福兒一家人,一輛車用來放補給,還有一輛車則是為了帶那些沉重的盾牌。
一開始所有人都不解,盾這東西在打仗時確實有用,但他們是急行趕路,帶如此沉重的盾牌未免拖累行程,但老爺子堅持讓帶。
還有那幾桿鳥銃,都是從建京兵部要來的,當初衛傅就是為了要這些東西,連著跑了好幾日,還了不氣。
這一切說起來慢,其實就發生在頃刻之間。
很快那批馬匪就到了,人還未至,箭矢先到。
一陣箭雨過來,陣勢極大,頗有些嚇人。
幸虧有盾,這盾還是長盾,幾塊拼湊起來,往陣前一擋,把過來的箭雨擋得嚴嚴實實。
偶有一兩流矢飛進來,也都被一眾軍漢打落了。
“放槍!”
鳥銃總共只有幾桿,還使用繁瑣復雜,只有劉長山和衛琦,被老爺子盯著練了幾日,用得還算順手。
因為保養得當,鳥銃和彈藥并未,于是槍起聲響,驚到了對面剛隨著箭雨沖過來的馬匪。
也是馬跑得不如箭矢快,有滯后。
等人隨馬跑過來才發現,面對的不是損失慘重的車隊,而是幾塊大藤牌組的盾墻。
趁馬匪還在愣神之間,從盾墻里出幾個小黑眼,還沒等馬匪反應過來,就聽到悉的槍聲和慘。
“是羅剎鬼的鳥槍。”
“他們怎麼會有羅剎鬼的鳥槍?!”
一眾馬匪驚慌失措,下意識就想跑,迎來的卻是一陣箭雨。
由于距離較近,可謂是箭箭。
馬匪們只跑了數騎,其他都滯留在原地,而馬匹到槍聲的驚擾,以及箭雨的損傷,狂躁地揚蹄嘶鳴,踩踏。
一向自傲騎過人的馬匪們,第一次在連番驚慌失措之下,飽了馬蹄的摧殘。
“看到沒?人強馬不強,結果就是這樣。人和馬在驚的況下,人千萬不能慌,一定要穩住馬,一慌就都完犢子。”老爺子拿著煙鍋指著道。
一派揮斥方遒,哪像個鄉下老漢,明明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爺,你是不是從過軍?”衛傅略有些激道。
“沒,就是走鏢。不過跟馬,知道些這牲畜的習。”老爺子淡淡道。
“那爺你當初為何要讓我要盾牌,還要這些鳥銃?你不知道,建京的鳥銃子也不多,為了要這幾桿鳥銃,我可是跑了好幾個地方。”
提起這些,衛傅還有點委屈呢。
委屈的不是其他,而是老爺子事先沒跟他說明緣由,只是讓他準備。若不是他信了老爺子的,若不是要來了這些東西,恐怕今天就有一場惡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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