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瀾真君看著陸塵走了進來,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蓮花寶座上。並不是端端正正寶相莊嚴的那種坐法,而是很隨意讓自己很舒服的那種倚靠地坐著。
他甚至還放著一只手在膝蓋上,手掌撐在下頜,眼中閃爍著微的著陸塵,似乎其中藏著什麼複雜的緒。陸塵看不明白這個人到底心裡在想著什麼,他只是覺到了今天的死頭似乎有些與平日裡不太一樣。
是因為在地下窟裡發生的那些事嗎?
他走到蓮花寶座下站住腳步,心裡正想著怎麼開口詢問比較好一些時,便聽到天瀾真君的聲音從高高的蓮花寶座上傳了下來,道:“你來找我,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陸塵有些不習慣地抬頭向寶座上看去,平常的時候,大部分他們兩人相見或是獨時,天瀾真君對他都十分親近和藹,幾乎從不會坐在高高的蓮花寶座上和他說話,不是與他一起站著,就是自己很隨意地坐在地上。
而這一次,有了高高的蓮花寶座隔著,頓時就好像是兩人間有了一道鴻般,變得有些疏遠起來。
陸塵不知道天瀾真君他是故意如此,還是他自己隨意坐著沒想那麼多,只是懶得而已,但這種說話的方式還是讓他覺得有些抑和不快。
只是,當這個念頭從他心頭掠過時,陸塵突然間悚然一驚,卻是在那一刻忽然有些自省。
以天瀾真君此時此刻的權勢地位,無上聲,在天底下絕大多數人面前其實都可以穩坐在那蓮花寶座上的,而所有的人也都會認為理所應當。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卻會覺得有所不平呢?
是因為長久以來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天瀾真君對自己的另眼相看和區別對待,不知不覺中已經將天瀾真君對自己格外的優待當作了理所應當。
然而,如果將一些事看說,那麼一個赤冰冷的事實仍然會從他耀眼炫目的外表中顯出來:直到現在為止,陸塵自己所有的一切,地位、權勢、財富等等,其實都是倚靠著這個被他做死頭的男人。
沒有天瀾真君,誰會認可他這樣一個影子?
鶯?還是浮雲司那一班驕兵悍將?
他一向自詡冷靜,卻是在不知不覺中讓自己踏在了懸崖邊緣而不自知。
陸塵安靜地站在那裡,服之下,出了一冷汗。
※※※
天瀾真君依然坐在高臺寶座之上,手托下頜凝視著陸塵,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憤怒或是生氣的神,只是在那目中似乎頗堪玩味。
對於他的這個徒弟,天瀾真君他似乎總是有著區別於其他人的獨特耐心。
可是在那目眼底的深,誰又會知道他到底在想著什麼呢?
會不會突然有雷霆霹靂從天而降?
在他的注視中,陸塵看上去在走進來大殿以後,站在蓮花寶座下忽然有片刻的出神,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先是抬頭向天瀾真君看了一眼,隨後說道:“你沒事吧?”
“我?”天瀾真君似乎並沒有料到陸塵居然會問了這麼一句話,以至於讓他都怔了一下,隨即搖頭失笑道,“我能有什麼事?”
陸塵道:“不管怎樣,你是跟我一起去那裡的。後來你讓我去人,我走了之後,也不知道地下城池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只看到最後你升起的那一幕。所以我想,無論你想不想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總還是要過來問問你有沒有事才對。”
天瀾真君眉頭微微一挑,倒是略有幾分詫異,以至於讓他都沉默了片刻,隨後忽然形微,那異常高大魁梧的軀忽然在蓮花寶座上消失,下一刻便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了地面上,就站在陸塵前不遠。
陸塵抬眼看著他,面平靜,只是在袖袍中的雙手卻是下意識地緩緩握了些。
天瀾真君凝視陸塵片刻,開口微笑著說道:“我差點以為我剛才聽錯了,好像你居然是關心了我一下?以前沒見你這樣啊,今天這是怎麼了?”
陸塵想了想,道:“不管怎麼說,我對你行過禮,拜過師,從小又是你教養我長大的。所以,我這些日子想過之後,心裡覺得也許還是應該要對你更尊敬幾分。”
“哈!”天瀾真君似乎特別驚訝,忍不住笑了起來,眼底深的目閃爍著,對陸塵笑道,“你居然會這麼想啊,真是讓我吃驚,我還以為你一直在心裡只會罵我死頭,對我仍有幾分怨意呢。”
陸塵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天瀾真君笑了兩聲,發現並沒有得到陸塵的回應,臉微變,也安靜了下來,周圍的氣氛頓時從輕松變為了有些凝重。他皺了皺眉,看著陸塵,神間有些變化,似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忌憚。
過了一會後,只聽陸塵開口緩緩道:“當年荒穀之戰後,我在清水塘村呆了十年,這中間我吃了很多苦頭,過得怎麼樣,你心裡大概有數吧?”
天瀾真君“嗯”了一聲,將雙手放在後,看著陸塵,等待著他的下文。
陸塵沒有讓他等太久,神間十分平靜平和地說道:“那幾年我很煎熬,每日裡死去活來的,又沒怎麼看到你過來,自然便對你有些怨意。只是這麼些年以後,我卻是漸漸明白了一點當年你的不得已……”
說到這裡,他忽然眉頭一皺,卻是把話停了下來,面上掠過一不快之。
天瀾真君正聽得認真,忽然見他停了不說,還變了臉,不有些詫異,道:“還有呢,怎麼不說了?”
陸塵看起來卻好像突然有些惱火了,瞬間翻臉,不,是翻了個白眼,揮揮手沒好氣地道:“說個屁,不說了!老子就是這種人,你想怎樣就怎樣吧,反正過來問了一句就是了,其他的隨便。你到底有沒有事?沒事我走了。”
天瀾真君被他頂撞了一下,不知為何,看著陸塵那神模樣,他的目深卻和了幾分,仿佛也記起了許多年起被他剛剛帶走的那個孩子,那只牽在他寬大掌心裡的小手的覺。
他微笑起來,仿佛天地都在此刻變得溫和了,他點點頭,對陸塵有些惱怒的神態毫不以為忤,笑道:“我沒事,我沒事。”
他走過來,拍了拍陸塵的肩膀,笑著說道:“其實是在底下辦了一件小事,殺了一個人而已,不值一提。”
陸塵子一震,愕然道:“殺人?底下城池那裡面居然還有其他人?是誰?”
天瀾真君渾不在意地說道:“那個鬼長老的魔教餘孽嘍。”
說的時候,他揮了揮手,就像是甩開了一顆討厭的塵埃,沒有半點在乎的樣子,然後他輕輕把手搭在陸塵的肩頭,摟著他向外走去,同時說道:“怎麼,聽起來為什麼你對這事有點吃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