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印福壽安康紋樣的彈墨竹簾，裴元歌進間，隻見一名男子坐在雕花圓桌前，著蓮青素紋左衽文士袍，烏黑的頭發用一烏木簪挽住，周素淡尋常，隻是帶著一淡淡的疏離氣息，顯得有些淡漠蕭索。他對著裴元歌一頷首，手道：裴四姐請坐。

裴元歌坐下，若有所思地道：公子，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麵。

我也沒有想到。昭白淡淡一笑，神微緩，多虧裴四姐代我和明月向九殿下求，讓我有了轉圜的餘地。為倒了一杯茶，道，這是江南名茶鐵觀音，如觀音重如鐵，裴四姐不妨嚐一嚐。在下以茶代酒，謝裴四姐求之恩。著，雙手舉起青花瓷茶盅，先幹為敬。

裴元歌也淺淺地啜了一口，隻覺得茶香馥鬱，圓潤甘甜。

放下茶杯，裴元歌道：公子怎麽知道我跟九殿下求了呢？當晚回廂房時，實在太晚，深夜拜訪多有不便，因此想要等次日再告訴昭白消息。誰知道第二日醒來時，昭白和明月已經離開，後來也曾經派人到府去，去發現大門鎖，人去樓空，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

好消息無論什麽時候告知，都不會有影響；相反，若是壞消息，裴四姐一定會在當晚就派人通知到，好準備應對之策，以免不測。昭白微笑道，所以，當晚裴四姐不曾派人過來，我就知道，九殿下必定是應允了，所以才敢放心帶著明月離開。而這些日子的事實讓我知道，我猜對了。

難怪他年紀輕輕，就能撐起偌大的商行，果然是心思敏銳之人。

裴元歌暗自想著，又問道：明月還好嗎？

提起明月，昭白的眼睛微微亮了兩，神卻似乎有些黯然，混雜在一起，顯得十分複雜難測：明月……不上好，也談不上壞，一直就是那樣子。不過，對我來，能夠活著就是萬幸了，其餘的，我不敢強求。哦，對了，因為不好，我派人送到幽靜之休養，忘記告訴裴四姐了，明月也很想念你。我還是第一次見明月這樣喜歡別人，倒我很好奇。

聽他話裏的意思，明月的況似乎很嚴重？

裴元歌忍不住問道：明月的病，到底是怎麽回事？看起來好像很虛弱。

是胎裏弱，生下來後就五髒失調，氣頹敗，稍加不慎就可能會……原本很多大夫，活不的，能活到十五歲就是奇跡。提到明月的病，昭白的臉上也蒙上了一層影，不清心頭的百般滋味。看到明月為疾病所苦，他比任何人都難；但有時候卻又覺得，如果不是這些疾病，以明月的年齡，早就該婚嫁了，到那時候，他這個哥哥又有什麽理由守在妹妹邊？

裴元歌看得出來，明月不好，但是沒有想到會如此嚴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憐惜之意。忽然挽起袖子，解下手腕上的紅線，道：對了，我聽七彩琉璃珠對虛弱的人很好，不如——

多謝裴四姐的好意，不過，七彩琉璃珠隻對因為中毒而虛弱的人好，明月不是中毒，所以七彩琉璃珠對並無用。不然，我也不會拿它作為鬥棋的彩頭了。沒有想到裴元歌會出這樣的話來，這明對明月是真心的，昭白心中倒是有些激。

隻是，眼前的子太聰慧，他還是不希明月跟有太多的接。

這些年來，他一直心翼翼地掩飾著那種不該有的，不敢在明月跟前出毫端倪，畢竟他們已經是兄妹了，即使明月再善良，再真，也不可能會接這種不為世俗所容的。連他自己都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是，有的事本無法控製，他隻能努力地抑著，不要被人發現。

也許他有時候還是太過骨，但別人隻以為，明月虛弱，所以他這個做哥哥的張，也算正常，並沒有起過別樣的心思。但從來沒想到，這樣的，居然會被九殿下察覺到。那日在臨江仙，聽到九殿下那句生生世世永為兄妹，真的如同被萬千利箭同時穿心，痛得連他都忍不住失。

生生世世永為兄妹，這真是他聽過的最狠毒最殘忍的詛咒！

眼前的子聰慧敏銳，若是接得多了，恐怕也會發現他的心思。在世人眼中，他居然對明月有這種心思，那是很汙穢的吧，畢竟，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兄妹，家家譜上有他昭白的名字，這本就是一倫！誰能對這樣的報以寬容之心？而明月又那麽喜歡信任，願意跟親近，如果告訴明月，如果對明月譴責他，如果……

就算全下的人都唾棄鄙夷他，他也不在乎。

但是，他經不起明月哪怕一點點的鄙夷、厭憎、畏懼，或者其它想要疏遠的眼神！

裴元歌並沒有察覺到昭白的異樣，仍然在擔心明月的。是啊，這枚七彩琉璃珠，還是昭白的棋鑒軒鬥棋的彩頭，原本就是屬於昭白的，如果這東西對明月有用，昭白又怎麽會拿出來呢？那有沒有找過好的大夫看看？也許不是沒有辦法的。

雖然不願意裴元歌跟明月多接，但昭白還是很激的這份心，搖搖頭道：連宮裏的太醫，我都通過五殿下請過來，給明月看過，卻都是同樣的話。這些年來，但凡聽到有好的名醫，我都想辦法帶明月去看過，結果都卻都一樣。明月能夠活到現在，已經讓他們很驚訝了。

這樣啊。裴元歌也有些神黯然。

算了，不這些讓人掃興的話了，明月先能活著，就是好事，別的不提了。昭白不太習慣跟人談及明月，便轉過話題道，真是抱歉，雖然慶元商行跟簡寧齋合作**年了，卻隻聽簡寧齋的東家是宦人家，卻不知道原來與裴府有關。早知如此，我就早吩咐他們與簡寧齋便利了。怎麽？聽裴四姐剛才的話，似乎貨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