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敏震驚之際，顧北月卻非常平靜，他說，“小七，毒丫頭有皇上，我放心。”

這一刻，秦敏分不清楚顧七那一句“怎麼辦”，也分不清顧北月這一句”放心”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影族的守護，還是……

然而，顧七卻又質問，“你死了，大秦的醫司怎麼辦？”

顧北月平靜如故，“大秦的醫司早就不需要我了，我離開了兩年多。”

“我怎麼辦？”顧七怒聲。

顧北月愣了，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顧七再問，“秦敏和顧南辰怎麼辦？”

顧北月亦無話可答。

顧七苦笑起來，什麼都沒說，轉就走。

顧北月追上去，可是，顧七跑得特別快，顧北月如今的力本追不上。

秦敏和小影子連忙追上，秦敏攔下了顧北月，小影子追上了顧七。

放出顧七連續幾句“怎麼辦”讓秦敏想不通，也不想去想，只要顧北月好好的，哪怕顧北月自己都放棄了，也不要放棄！

顧北月一定不知道，他給的那邊小金刀，已經丟到瀑布下的深潭里去了。

“你不能再跑了！”秦敏厲聲說。

顧北月的臉及其不好，他大聲道，“影子，攔下你七叔！”

影子死死拉住了顧七的手，認真道，“七叔，爹爹說你不許走。你不要再讓爹爹氣了！”

顧七火大得甩開小影子，怒聲道，“你爹都快沒命了，他極有可能活不過半年！”

聽了這話，小影子呆住了。

顧七大步離開，沒一會兒影就沒山林中去。

小影子緩緩轉過頭來，看著被娘親攙扶著的父親，漸漸地眼睛紅了，淚珠兒掉了，視線全模糊了，看不見爹娘了，天黑了，世界塌了。

“爹爹！”

他哭出聲，嚎啕大哭，“爹爹，你騙人！你騙人……”

秦敏箭步沖過來，想抱小影子，小影子卻推開。他沒有往外頭跑，而是往前跑，撲到爹爹上，嚎啕大哭。

“你騙人，半年之約是騙人的！

“爹爹，影子不替你，影子永遠都不想替你……不想……”

那個約定，那個“替”字，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顧北月俯瞰著還這麼小的孩子，終是潸然淚下……

半個月之后，顧七回來了，韓蕓汐和龍非夜來了，還有唐離和寧靜，沐靈兒和金子，醫城的省副院長全都來了。睿兒沒有去找韓塵，和燕兒一起也回來了。

平素空的院子，一下子多了好多人。可是，人多，卻依舊不熱鬧。大家都非常沉默。

到了這里，大家也才發現，原來知曉這件事，本對顧北月的病于事無補。顧北月都治不了的病，他們能幫得上什麼忙？

只有陪伴。

唯一能做的，唯一能溫暖的便是陪伴。

可是，陪伴實際上等同于一種告別方式，相當于是一個長時間的告別。時間再長，終究要告別。

韓蕓汐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難過的，盯著顧北月看了整整一天，一句話都不說。

龍非夜獨自一人坐在院子外頭，亦是沒詢問過顧北月半句話。

沐靈兒一邊掉眼淚，一邊看秦敏給的藥方，可是，都看了無數遍了，還是看不出這張藥方有什麼可以改的。這種藥方已經非常完了，可惜，它只是一張制咳嗽的藥方，并非治病之方。

顧七來的同時，帶了一大堆護命用的藥丸，對顧北月病的幫助都不如藥湯來得有效用。

顧北月從下午開始泡藥湯，除了秦敏，人們都回避。顧北月讓們下山去，們誰也不走，就在院子外頭盤坐下來。而龍非夜，顧七，唐離，金子和沈決明圍著顧北月坐著，守著。

這一幕，讓顧北月哭笑不得，心堵卻也……心暖呀！

看著龍非夜那樣緘默，他終是忍不住開口，“殿下……”

這一聲“殿下”喊出去，龍非夜和睿兒竟是同時回頭。見狀，顧北月才發現自己喊出了稱呼。

睿兒一臉迷茫，龍非夜卻無奈輕笑起來，他知道，顧北月在喊他。

這一聲殿下，包含了過去太多太多的回憶和信任。顧北月，必是懷念那些過去的。

是不是人之將死，都會懷念？

龍非夜吐了口濁氣，走近，也不說話，就等著顧北月說。

可是，顧北月沉默了許久，看了他許久，最后才道了一聲，“殿下，對不住了，微臣陪不了你太久了。醫司那邊，微臣已經……”

話還未說完，龍非夜就抬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顧北月，我不是來聽你代言的！”

龍非夜說完便大步往外走去，唐離連忙追上，他平素話多，可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見狀，睿兒和顧七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除了秦敏，就剩下沈決明和金子了。

沈決明年事已高，他坐得很遠，此時此刻正遠遠地看著顧北月，地抹淚。或許，此時此刻顧北月在他眼中并非他的院長大人，而只是一個……孩子，苦命的孩子。

就金子一人坐在顧北月面前，他跟顧北月其實一點兒都不悉，可是，一聽到這個消息，他還是來了。

他猶豫了片刻，淡淡道，“顧太傅，在北歷的時候，寧承經常提起你。他一定不知道此事，你就把我當作他吧，我替他來陪你。”

顧北月鎖著眉，原本都不難的，可聽了這話，那雙溫的眸子便漸漸地充滿哀傷。

他說，“好，代我謝他。”

頭一天，就這樣在沉默中度過。

秦敏看著院院外那麼多人，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多之地也一樣會冷清。

是夜，誰都無眠。

然而，翌日清晨，韓蕓汐大步走到院子里去，顧北月還泡在藥浴里，顧不上避諱，直接沖到他面前去，認真說，“顧北月，在找到治好你的辦法之前，我不想跟你說話！”

“皇后娘娘別忘了你的十年之約！還有半年，你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屬下上。”顧北月第一次用如此嚴厲的語氣同韓蕓汐說話。

“十年之約？”韓蕓汐冷笑，“沒你的命重要！”

韓蕓汐進屋之后，立馬找來秦敏，沐靈兒，顧七和沈決明。

說，“秦敏，需要我們幫什麼盡管說。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誰敢放棄，我砍了誰！”

龍非夜和顧北月聯起手來騙過；龍非夜，顧七和顧北月也聯起手來騙過；如今顧北月居然騙了所有人。

這幫男人們，一個個都是大騙子嗎？

韓蕓汐真的是氣瘋了吧！

秦敏立馬點頭，“好！誰放棄，砍了誰！”

這麼多年了，終于不是一個人了。終于有人陪堅持下去，明知道沒有結果，卻還是咬著牙不放棄！

沐靈兒他們都點頭，沐靈兒認真說，“姐，治標治本有相通之，我就不信邪，我就不相信這張藥方我琢磨不！”

顧七瞥了一眼，并不想打擊，其實顧七昨天看了這藥方之后，心中有數了。就算沐靈兒把這藥方琢磨爛，琢磨了，都于事無補的。

此時此刻，他腦子里就只有一個想法，索在顧北月病控制不住之前，把顧北月養毒蠱人算了。只可惜，養蠱人的毒藥如今都尋不到了。

韓蕓汐則拉著秦敏詢問病，多麼希自己能借用現代的醫學知識給顧北月的病做一個診斷，至有了明確的診斷才能夠有治療的方向。

可是，秦敏說了很多，卻無法診斷出病。這病和肺癆像，和哮也像，卻又不完全是。

越了解，便越知道無藥可救，可是，誰都不愿意說出口，誰都不愿意絕。時間就這麼過著，一兩日三日……

直到有一日，秦敏和韓蕓汐埋頭在一堆醫書里，沐靈兒和沈決明埋頭在一堆藥材里，顧七忽然來了一句，“索死馬當活馬醫，沐靈兒，咱們一道琢磨個護命藥方來！不治病，只護命！”

這話一出，眾人全都抬頭看來，驚了。

不治病，只護命。

這……

病能致命，不治病，如何護命？

治病和護命其實是同樣的道理，不同說法而已。

韓蕓汐琢磨著，總覺得這個說法很悉，正要開口，秦敏卻驚聲，“對！不治病，只護命！”

說著，便沖到一旁的書架去，瘋了一樣翻找醫書。

大家都好奇地看著，顧七沒理睬，對沐靈兒道，“琢磨個護命丹藥來，能保多久是多久。”

護命丹藥都是用在危機時刻，瀕死時刻，其中最特殊的就是續命丹藥。可以說是一種幫助強撐著，強行扛著病癥的藥丸，頂多就只能抗個一兩天。而且藥效過后，病人會死得更痛苦。一般只有病人自己請求，否則大夫是絕對不會主使用這種丹藥的。

沐靈兒搖頭了，“顧太傅會很難的。”

顧七多是失去理智的，他正要開口，秦敏卻忽然驚聲，“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眾人看去，只見手里拿著一陣針灸之的醫書。

“秦敏，怎麼回事？”韓蕓汐焦急地問。

“不治病，只護命。有辦法的，有辦法的！”秦敏激地都有些語無倫次了，這麼多年了，終于出了當年在寧州城滿天煙花下的那個會心之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