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東空門口大吵一架, 再次鬧得不歡而散。

謝明儀氣勢洶洶地回府，恰好沈非離登門拜訪, 遂拉著他訴苦道：“表哥，你說趙元嘉是不是很過分？蕭子安過生辰，親手給人家了一副護腕, 蕭瑜過生辰，趙元嘉就親手繡荷包。我此前覺得，是與人為善，待邊的人都是如此熱, 可偏偏我過生辰, 就淺描淡寫地應了一聲！”

沈非離被他拽了一把，趕安道：“你莫生氣啊，你今個不是同太子回東宮商談事去了？怎麼能遇見郡主了？”

“郡主宮拜見太后娘娘, 剛好太子妃也在, 便邀去了東宮作客, 恰同我撞個正著！”謝明儀抿，分外不解，“覺得是我故意讓太子妃誆騙去的。我一早上都在閣，何曾私底下同太子妃沆瀣一氣了？總是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于我！”

沈非離憋笑，用折扇半掩著角, 見謝明儀一副生了極大氣的模樣, 遂又斂眸，拉著他過門檻，邊走邊道：“郡主一向如此, 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對你了。難道你還能因為這個，就同郡主離心了。再說了，去年郡主送子安護腕這事，你老早就知道啊，當時你還說……”

他搖頭晃腦，學著謝明儀的語氣道：“此護腕甚丑，也不知是誰所做，堂堂九王殿下竟然戴在上，料想定然出至個蠢笨姑娘之手。”

他又抬眼瞅著謝明儀抿一條線的，笑意道：“這麼蠢笨的姑娘，怎麼可能是你那心心念念，冰雪聰明，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郡主夫人呢？”

“你拿以前的事做文章，我那會兒并不知！”

謝明儀說到氣頭上，又想起從前蕭子安同趙泠濃意，心里越發吃味，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太子此番尋我過去議事，不為別的，正是同我商議如何鏟除蕭子安。再過月余，便是秋獵，按每年慣例，除了弱多病，不寵的皇子之外，其余人皆得一同陪伴圣駕。禮部尚書已經將隨行的名單報了上去。”

“你的意思是，想要趁著此次秋獵，徹底將蕭子安在五行山下，永世不得超生？”

“是，事宜，還在商討中，可我一日都等不得了，這次必須要讓他徹底消失，否則郡主的眼里，永遠都看不到我。”謝明儀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可眸子中的殺意毫不掩飾，“也是時候做一個了斷了。這次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沈非離聽得心驚膽戰，有心想要勸兩句，可又毫無立場，他很不愿看見蕭子安和謝明儀兄弟相殘，但又阻止不了。

且不說兩個人之間的齟齬，就拿趙元嘉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趙元嘉，不管是蕭子安，還是謝明儀，今生都非不要，非不娶。

難道還能將分兩半？

沈非離心里有些埋怨趙泠的涼薄冷漠，不知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最喜歡的兩個男子針鋒相對。可轉念一想，郡主又做錯了什麼。

自出生之時，便是郡主之姿，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求何不得？可偏偏被皇帝當掣肘朝臣和皇子的棋子，明面上，似乎天底下所有人都偏護著趙元嘉，可到了最后，還是毫不猶豫地把推了出去。

他突然很心疼趙泠，并且想盡自己的綿薄之力，改變眼前的現狀。可他不過是個小公爺，雖出高貴，但在朝中無足輕重，不過靠著祖上封蔭，掛個閑職而已。

只可惜造化弄人，一向在人堆里打滾的沈小公爺，人生第一次慕一位姑娘，還永不得宣之于口。否則京城還不知道要什麼樣子。

須臾，他才沉沉嘆了口氣：“我也說不你，也管不住子安，既如此，那我便這麼同你說罷，就以郡主對蕭子安的，你若是害死了蕭子安，郡主定然恨你一輩子。”

“恨就恨罷，恨我也比一點都不在乎我要強千萬倍。”

謝明儀的雙眸中閃著濃濃的殺意，可神卻極落寞。他喜歡的姑娘，早就把他忘得干干凈凈，還當著他的面，對死敵投懷送抱。不僅如此，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他的示好。

也許，他就是把心掏出來，捧在郡主面前，都會毫不留地一腳踩上去。

那廂趙泠回到長公主府，越想越生氣。

如此用心，熬了好幾眼才繡出的鴛鴦，居然被謝明儀說是鵪鶉。

謝明儀過生辰，滿朝文武有的是上趕子獻殷勤的，何須送什麼生辰禮？天底下有誰和離之后，還能心平氣和在一閑聊的。

越想越生氣，抬手推翻了桌子，阿瑤嚇了一跳，跟只作賊心虛的耗子似的，靈活地往旁邊一跳，目視著比劃道：“郡主別生氣，謝明儀那是沒有眼，我們不同他一般見識。”

趙泠回頭瞥一眼，驚訝發現阿瑤這幾日又長高了些，不僅如此，眉眼似乎也長開了些許，越發同謝明儀神似了。上前一步，兩手捧住阿瑤的臉，仔仔細細打量片刻，直蹙眉嘆氣。

阿瑤不解其意，只當趙泠還生著氣，于是便道：“那我去殺了他，替郡主報仇！”說著，一把出發間的簪子，輕輕一轉，一支異常纖細的匕首便顯現出來。

“別，姑娘家不要不就打打殺殺的，這樣不好。”趙泠知曉阿瑤的脾氣，說到一定做到，生怕一個想不開，再同上回一般，直接前去刺殺。

若失手還好，謝明儀定然不會傷害的，可若是得手了，阿瑤便算是弒兄了。

夜之后，趙泠在屋里看了會兒書，阿瑤一向不喜歡看書，早早就抱著妙妙回房休息去了。

晚風一吹，窗外發出簌簌的聲響，打了個哈欠，起去關窗戶，手才扶到窗子，眼前驀然闖進來一道黑影。

一驚，剛要出聲喚人，那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闖了進來，一把捂住的，將人往后輕輕一推。

“別喊，是我。”

謝明儀低聲道：“你別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親自登門致歉。”

趙泠發出嗚嗚的聲響，抬手往他臉上打，謝明儀索一把將兩只手都按住，神張道：“你別出聲，莫驚了旁人。你我已經和離，若被人發覺我私底下同你見面，不知要傳出什麼謠言，對你的名聲不好。”

他此前慕維護趙玉致，為了，指著趙泠的鼻尖，口口聲聲說惡毒。甚至不顧的名聲，眾目睽睽之下將趙玉致抱走。

現如今倒是知道姑娘家的名聲有多重要了。

趙泠的雙目滿是怒火一直瞪著他，謝明儀抿了抿，忽又道：“你別生氣了，白日里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同你吵架的。”

他竟然真的是過來致歉的，把姿態放得極低。

居然一時半會兒覺得詫異，抬眸了他，滿臉不解。

謝明儀解釋道：“你是姑娘家，我是男子，同你公然爭吵，的確是我沒風度。白日里沒好過來，遂夜里擅闖，還嚇著你了，是我不好。但你能不能……”

他有些難以啟齒，“能不能別出聲，阿瑤要是看見我在這里，定然要同我鬧的。”

趙泠點了點頭。

謝明儀大松口氣，這才將手松開，垂眸道：“我同你說正經的，下月初七，我生辰宴，你來不來？”

“不去。”

“來吧。”

“真不去。”

“你就來吧，我連帖子都帶來了。”他從袖中把燙金的帖子拿了出來，“我很多年都沒過過生辰了，表哥說，今年是個好年，希我能過個生辰。我也不求別的，只要你肯來，便足夠了。”

趙泠道：“你是不是中邪了？我，趙泠，趙元嘉，是你仇人趙簡崇的兒。你邀請我去赴宴，可是在盤算著什麼？還是說，這是沈小公爺的意思？”

“怎會？”謝明儀雙手按著的肩膀，滿臉認真道：“我就是想要你來，是我自己想要你來，不是什麼人的意思。”

“那我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樣？”

“我……”他突然啞言了，有些懊惱地蹙眉，把臉偏轉過去，很快又轉了回來，低聲問：“如果是蕭子安過生辰，你肯定早就答應了。偏偏就不肯應我。趙元嘉，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麼，為何我怎麼捂都捂不暖？是不是只有蕭子安死了，你才肯回頭看我一眼？”

趙泠面一寒：“你若敢他一毫，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你就這麼喜歡他？”

“喜不喜歡他，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有關系。”

謝明儀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眸子里晦難懂，也不知道是喜是怒，正僵持間，忽聽外頭傳來腳步聲，兩人同時一愣。

他趕一揮袖將桌案上的蠟燭吹熄，兩個人往墻角挪了挪，卻聽外頭傳來幾聲扣門聲，趙泠瞥了他一眼，這才沖著外頭道：“阿瑤，我今天很累，先睡了，你抱著妙妙回去吧，明早再送過來。”

門外便傳來一聲敲門聲，隨后腳步聲便漸漸遠去，謝明儀大松口氣，真怕妹妹闖了進來。

他忽然想起趙泠以前就非常喜歡貓，每次見到了，總要逗一逗，因為他害怕貓，遂也不養了。

可現如今，郡主把他忘得干干凈凈，他怕什麼，喜歡什麼，郡主也毫不在意。謝明儀心里極失落。

但又不能名正言順表現出來，只好抬眸著趙泠。

“夜很深了，要是沒別的事，你現在可以走了。”卻下了逐客令，“再不走，我放妙妙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