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梔道:“宜早不宜遲罷,反正總是要面對,能夠早些讓貴妃知道,若是生出什麼齟齬,臣妾也好早早彌補,因此臣妾先前想的是,從太后您這里出去,就去錦繡宮。”
顯然太后不大喜歡畏畏的態度,青梔這樣,當真是正合意,何況傅家如今可算是一蹶不振,只靠傅青栩一個小輩支撐著,太后本不必擔心外戚干政之類的事。既然已知青梔的本事,也不介意幫一把手,把這事兒順順利利地辦完了,好讓兒子也開心。
滿意地點點頭,老人家讓春羽捧過來幾只禮盒,“明艷的婚事雖然定在明年,這些東西錦繡宮那邊也要早早地準備起來,這是哀家給明艷準備的一部分嫁妝,你給帶過去,讓貴妃收好。”
青梔心中有些容,太后這意思,就是告訴白初微,青梔剛從萬壽宮過去,封后的事,太后已經同意了,就算白初微真有什麼不高興的,也會暗中斟酌。
謝的話說得太多,只會讓人覺得矯,青梔深深地福下去,用作表明了自己的謝意,“既如此,臣妾就先告退了,請太后保重,若太后不嫌棄,臣妾就常常帶著啟安和端婳來向您請安。”
今天因為要說正事,青梔沒帶孩子,太后聽到這話,當然是樂意的,故意逗道:“下次一定要帶啟安和端婳,哀家只想看孫子孫兒,不想看你和皇兒。”
青梔莞爾一笑,哄小孩兒似的拖長了話音,“是,臣妾謹遵太后娘娘懿旨。”
從萬壽宮帶出來的好心,一直延續到錦繡宮,月華殿中果然如太后所說,人來人往,都在為公主的婚禮籌備著。
眼下,宮人們正在核對單子,把一些擺件送公主府。這座離皇宮很近的公主府是衛景昭很早就著人主持修建好的,里面端的是富麗堂皇,十足的天家貴氣。但白初微知道明艷此嫁不僅是一位公主出嫁那麼簡單,是長公主,又是純孝皇后所生,乃是嫡,代表的是整個大順的面子,更是大順自上而下對“嫡”、“長”尊重崇敬的禮法的現,所以再著補一些東西,準沒錯。
雖然白初微早已習慣了打理六宮,籌辦婚禮還是第一次,而一上手就是這麼大的盛事,不免還是有些手忙腳。
見到青梔的影,白初微的眼睛都有些放。
“你總算來了,快來幫本宮看看這一筆賬,究竟是哪里不對?”
青梔笑著接過那一本賬目,以前在家的時候,母親覺得們姐妹倆早晚要去做當家主母,如何看賬本,也是教過的,青梔拿到手里,掃過一眼,雖然有些陌生,但那些文字代表著什麼,懂。
“先有件事,臣妾想與娘娘單獨說一說,之后臣妾再幫娘娘一齊把賬本理清,可好?”青梔笑意盈盈。
白初微很果決,也不問是什麼事,直接把賬本闔上,擱在一旁,又對紅曇說:“把人都帶下去吧,本宮待會兒再見他們。”
青梔很念這一份信任。
“好了,有什麼事?難得見到你專程過來同我說什麼。”
青梔輕輕地開口,“臣妾有負和娘娘之間的分,在后位一事上,要食言了。”
白初微先是愣了愣,聽明白后忽然笑了起來,那笑里有些不為人知的心酸和苦楚,的聲音有些飄忽,亦有些怔忡,微不可聞似的,繞在青梔的耳邊,“真的嗎?定在了什麼日子?當真是恭喜你了,哦不,恭喜未來的皇后娘娘。”
青梔沉默了一會兒,才道:“的日子還沒定,要等到明艷的大婚之后,再讓欽天監算。”
白初微的聲音還是很輕,羽般飄在空中,“也是,最近的事多,若是同時辦兩個大事,總會有些顧不到的地方,倘使因此讓封后大典有什麼疏,那就不了。”
青梔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抬頭看向白初微,聽著這語氣,到底是有裂痕了嗎?
然而太后看人的眼,果然是準的,白初微對上青梔的眼睛,有一瞬沒有說話,卻很快就打疊起神,用平日里的語氣說:“你不要介意我方才的樣子,我只是一時有些……怎麼說呢,我的一生都被錮在了這里,六宮里的這些事,當初不過是為了和盧盈真爭,才會去管,早都已經不耐煩,如今有人接手,我的心里,沒有一點失落。”
“只是,我聽到你那句話的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心頭被卸下了,我當時就想,果然啊,最終登上后位的,不是我。”說到這里,初微輕輕的一笑,像是月華傾照,“松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不知道我活這半輩子,究竟是為了什麼。若說是為了家人,這些年來,我也并未為他們謀取過什麼利益;若說是為了皇上,多年的相伴,不如你與皇上的相知;若說是為了孩子,啟泰已經知道,他有一個生母了,他有時候去瞧瞧姜氏,我也不會攔著。”
白初微從來不是喜歡在人前倒苦水的人,能說出這麼一番話,顯然是心中委實不舒服,那樣的痛苦和茫然,不是鋪天蓋地地垮人,而是在生活中,縷縷地滲,磨人的心,稍有不慎,就能把人迫上錯誤的道路。
青梔上前一步,握住了的手。
初微的手很涼,青梔的手卻是暖的,溫度不斷地傳過去,直到了心扉,“姐姐,先前為了恪守禮儀,表明我不愿在您之前,您喊我‘妹妹’,我都只喊您‘娘娘’,但今天起,您就是我的姐姐。如您所知,我的家中還有一位長姐,的,其實與您并不相像,但你們都是我認為,配得上完滿的生活的子。”
在面對白初微的時候,青梔總是要多一份尊重,“都說‘冷暖自知’,我卻覺得,深宮里的我們,要面對的那些,只有我們之間才能諒。姐姐說不知是為了什麼而活,這種,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