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書院,還沒到上課時間,孩子們都圍在一起,談論著最近的兩樁朝廷大員死亡案。
們倒也不是多關心朝政,只是為王公大臣家的孩子,生怕哪天這樣的災禍臨到自己父親頭上。
“有人說,兩位大人的死,跟十年前的……有關,因為他們都是那一路的員。”
“噓噓噓,這話怎麼能講,被上面聽到可不得了,還是不要再說了。”
“可是,真的好嚇人呀!”
“有什麼好嚇人的,難道你父親也是那一路的員嗎?”
“呸呸呸,你父親才是,你可不要信口開河!”
杜若寧安靜坐在自己座位上,低頭研墨,青垂下,遮擋了淺淺的笑容。
賀之舟不知找了什麼能人,散播流言的速度真是快,這麼短的時間,連不聞政事的孩子都知道了。
想必龍椅上的那位也聽說了吧,不知此時他心里作何想?
“杜若寧!”陸嫣然大聲,“對于這件事,你是怎麼看的?”
“我?”杜若寧抬頭,攏了攏頭發,“我坐在馬車里看的,楊府門口好多人。”
又不是真傻,就是有看法,也不會說給皇后的親侄聽。
陸嫣然拿白眼翻:“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可別忘了,當年是你父親帶頭簽下的擁立書,若真是為了當年事,他也未必能幸免……”
“你放屁!”杜若寧抓起剛磨好的墨潑了一,“我父親是為了給我請醫才簽的擁立書,他是被的。”
陸嫣然今天穿了一件新子,猝不及防地被杜若寧潑了一墨,氣得臉都紅了,跳起來就要打。
“陸嫣然,你干什麼?”玉先生夾著書走進來,沖大喊,“就你嗓門大,離老遠就聽到你在嚷。”
陸嫣然委屈的眼淚直往下掉:“是杜若寧先潑我墨水的,先生怎麼不說?”
玉先生看看上的墨水,凌冽的目轉向杜若寧:“你為何要拿墨水潑?”
“因為妄議朝政,還說我父親帶頭簽擁立書。”杜若寧冷靜道。
玉先生聞言臉大變,拍著醒木沉聲呵斥:“一個個的都反了不,朝政豈是你們小孩子能妄議的,傳出去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陸嫣然,你去休憩區換服,這件事休要再提。”
“為什麼不提,先生你就是偏心杜若寧。”陸嫣然實在氣狠了,什麼尊師重道統統拋在腦后,哭著跑出了課堂,“我要回家,我要進宮去見姑母,我要讓姑母為我做主!”
“四妹妹,又要去找皇后娘娘告狀,這可如何是好?”杜晚煙憂心忡忡地湊到杜若寧邊問道。
“沒事,讓告。”
杜若寧心想,陸嫣然最好快點去,也好趁機進宮看看李承啟現在的樣子。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現在鬼真的來敲門了,李承啟還能在龍榻上安然睡嗎?
課間休息時,杜若寧去竹林見賀之舟。
從賀之舟口中聽到被楊述臨死拉來墊背之人的名字后,杜若寧大吃一驚,呆滯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靜。
那個人,居然是父皇生前最信任的太監總管曹廣祿。
記憶中,他是一個特別謙虛特別溫和的人,不管對誰,總是一副笑模樣,宮中上下都稱他為祿公公。
他一直很能干,任勞任怨的,父皇常開玩笑說他比牛還能干。
小時候,每當自己纏著父皇玩,他便會主趴在地上讓當馬騎,他還經常跟在后面滿宮跑,他說“公主慢點跑”時的聲音特別慈祥……
這樣一個沒人不喜歡的人,怎麼可能是叛黨?
哪怕是當年乍然從江瀲口中得知宋憫叛變,都沒有這樣難以接。
杜若寧難過到渾抖,只有扶著旁邊的竹子,才能穩住自己的子。
垂首不語,眼淚一顆顆砸進腳下的土地。
賀之舟默默站在對面,雖然看不清的臉,卻能真切到的傷心難過。
一個叛逆的太監,為何會讓小姐如此失控,難道說……
他不想到自從小姐病好之后就沒有停止過的流言蜚語,心頭砰砰直跳。
鬼上?
借尸還魂?
不不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頭,強迫自己丟開那個詭異又荒唐的念頭。
他說過,他不在乎小姐為什麼殺人,只要能幫他報仇,就是他的主子,他的恩人。
是的,他不管,他只要聽小姐的指令行事就夠了,別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曹廣祿,現在何?”杜若寧深吸一口氣,生生退了洶涌的眼淚,再抬頭,已然恢復平靜。
“他如今是司禮監的掌印。”賀之舟強住心里的震撼回道,“這件事,是屬下的失誤,當初調查員時,我沒有把太監算在里面,沒想到這里面還有太監的事。”
“別說你沒想到,我也沒想到。”杜若寧冷笑,“不過沒關系,現在我們不是知道了嗎?”
原以為當年整個皇宮無一生還,沒想活了一個江瀲,還活了一個曹廣祿。
巧得很,兩人一個是司禮監掌印,一個是司禮監秉筆,也不知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貓膩。
“散學后,咱們再去督公府走一趟。”說道,語氣已經恢復了平靜。
而此時的江瀲,正在東廠大堂在翻閱屬下收集來的關于劉致遠和楊述的報。
厚厚的一沓卷宗,將兩人生前一個月到今天為止所有的行軌跡全都調查得清清楚楚。
吃過什麼飯,做過什麼事,接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統統記錄在冊。
江瀲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最后,目落在一個讓他無法忽視的名字上。
定國公之杜若寧曾于劉致遠發病前,送過兩份釀鴨和兩份什錦果子向劉三小姐道歉。
“又是……”江瀲盯著那個名字,帶著幾分嫌棄自言自語,“哪哪都有,看個卷宗都有,別人家死個人,也要去湊個熱鬧,怎麼這麼閑……”
說到這里突然眉頭一皺,撐著書案站了起來。
一共死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吃過送的東西,另一個跟上學的路線八不挨,卻特意拐過去看,這難道只是巧合嗎?
人不會是殺的吧?
“夏!”他大喊一聲,繞過書案大步向外走。
夏小跑進來:“干爹,什麼事?”
“備轎,去正路!”江瀲吩咐道。
“正路?”夏遲疑了一下,“干爹,這個時辰去正路,怕是會到散學回來的若寧小姐……”
剩下的半截話被江瀲一個眼刀殺了回去。
“又不是鬼,咱家怕不!”
江瀲沒好氣地踹了這榆木疙瘩一腳,心說要不是為了到,老子去那里做什麼?
春怎麼還不回來,死外面了嗎?
夏挨了一腳,吭都沒敢吭一聲,捂著屁連滾帶爬地去讓人備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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