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珩躺在無人的荒野上, 掌心握著一塊機甲碎片,他靜靜遙綴滿繁星的夜空。
每個人都會懼怕死亡,也許是常年注偽裝藥劑讓他早早知曉了自己的死期, 所以真正到這一天的來臨時, 他心中反而沒有多恐懼,更多的是憾。
憾沒有看到那長夜盡頭的曙,沒有看到軍部取消了對omega參軍的限制、許多學校對omega開放、研究院宣布開始研究人造子宮……
最憾的是,他沒有看到唐白在這個新時代大放彩。
想到唐白, 暗淡的眸突然浮現出一點亮。
生命在這支的中急促流逝, 過往的回憶如同走馬燈般閃現, 在一片黑白的記憶中,唐白是唯一的彩。
他看到了他們的初遇。
那是嘈雜喧囂的聯邦軍校食堂,他坐在唐白的斜後方,視線不由自主被唐白吸引。
那個貴族小omega像隻驕傲又矜貴的小貓咪, 捧著自己的寶石時不饒人時, 眉眼間全是狡黠。
日穿過澄澈的玻璃擁抱住他, 將翹起的發都鍍上了一層金邊。
見到唐白的第一眼, 他就覺得這是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omega, 上有著明又天真的縱,像花園裡用去澆灌的玫瑰。
他看到顧圖南拒絕了唐白的便當,唐白聳了聳肩,提著背包直接走人。
食堂裡所有人都在不聲注意那個omega的離開, 似乎全世界都在為他讓道。
顧圖南回來發現唐白離開後, 他皺起眉, 隨意吃了幾口食堂的飯菜也起離開。
唯有小兔子便當孤零零落下餐桌上, 投下一道影。
謝如珩是貧民窟出, 對食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執念, 他見不得浪費。
鬼使神差間,他拿走了那份便當。
他打開了那份便當,看到紅燒、西蘭花和蝦仁,米飯上還擺著心形狀的荷包蛋。
很可。
謝如珩端起便當輕輕聞了一下,很香。
他坐在涼亭上,看著水裡搖曳的遊魚,一口一口認真把便當吃完了。
一個漂亮、氣、口齒伶俐、做飯很好吃的貴族omega,這是他對唐白的第一印象。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中母親沒有去世,每天都給他做飯,飯很好吃,聞起來很香。
他按照父母的期待長,長大後到貴族家當傭人,第一天他給主人做飯,其中他做了一個荷包蛋,結果端到餐桌上時,聽到主人綿綿挑刺的聲音︰“哎呀,我喜歡心形狀的荷包蛋誒。”
他抬起頭,看到一支銀質的叉子放在上,那位貴族小爺咬著叉子,神略顯苦惱。
那是一個無厘頭的夢,夢境裡唐白的要求總是那麼多,但他卻一點也不生氣,甚至在給唐白穿服時,他心冒出的是打扮洋娃娃的愉悅。
第二次見到唐白,是在場儀式的啦啦隊表演上。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從各系方陣中傳來,他聞聲去,看到唐白提著裝滿玫瑰花瓣的花籃,穿著禮儀學院的純白製服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昂首,儀態優雅。
穿過雲層灑落在年的上,讓他耀眼到像個發。
怎麼會有笑起來眉眼彎彎像貓一樣的年?
他看到那秀的手抓起一把玫瑰花瓣,將馥鬱濃稠的紅紛紛揚揚灑在半空!
謝如珩出手,接住了一枚花瓣。
晚上回寢室時,他將這枚花瓣夾在書頁裡,默不作聲聽室友討論唐白。
“我聽說唐白的玫瑰花瓣是他從自己花園的院子裡一枚一枚撿起來的,他還把清晨花瓣上的珠搜集下來做什麼玫瑰花餅......”
“好羨慕顧圖南啊,有這麼好看的未婚妻。”
“不過顧圖南不喜歡唐白,我認識一個在門衛室值班的朋友,他經常看到顧圖南和唐白約會遲到,讓唐白等半天。”
“不是吧,如果這是我的未婚妻,我肯定把他寵上天......”
謝如珩翻了個,躺在床上看書頁中夾著的那片玫瑰花瓣,那一頁正好寫著這樣一段話︰
“我可以看到,不是一朵尋常玫瑰,全宇宙只有這一朵玫瑰。”
第三次見到唐白,是在聯邦軍校的圖書館,他看到唐白捧著書站在書架前,看一本《機械原理與構造學》看得很認真,一排排的書架分割了照進來的,讓這一角落的影曖昧又靜謐。
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四下只有書頁翻的聲音,唐白合上書,抬眸就撞上了他的視線。
那琥珀的眸子笑盈盈的,像盛了一汪清澈的水,“同學,你可以幫我拿一下書架最頂端的《能源振》嗎?”
這是唐白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幫唐白拿了書,唐白笑著對他說謝謝,唐白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很可。
他站在窗前,著唐白抱著一疊書,一路蹦蹦跳跳走路,一點也沒有場儀式時端莊大方的模樣。
那天晚上,他又做夢了。
夢到唐白請求他幫忙拿書,當唐白說謝謝時,他沒有保持沉默,而是問唐白,你為什麼要拿機械學的書籍。
然後他們打開了話題,他和唐白一起走出圖書館,唐白一路對他有說有笑......
夢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他對自己說,如果下次再見到唐白,他一定要和唐白多說一句話。
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於和唐白說話呢?
這個時候的他並不清楚。
他只知道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裡,他沒有再遇到過唐白。
禮儀學院和聯邦軍校離得很近,一條街的距離,他每天走過那條街道,都會想過是不是可以偶遇唐白。
但始終沒有。
他收起了那莫名的期待,全心投首席的競選,禮儀考試是他最沒把握的部分,他整日都在看禮儀的書籍和教學視頻,看得很多,可是沒看過的部分更多。
有時候他會因為備考忘記吃飯,當到胃開始有些不舒服時,他就會不自覺想起那日唐白做的便當。
聽說唐白是烹飪系的。
他翻了一頁書,突然就走了一會兒神。
如果他沒有藏份,如果他也在禮儀學院上學,那他是不是就會天天見到唐白了?
腦海裡都是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首席考試的專業課考試佔分比很大,其中一項測試需要學生自己準備機甲。
機甲當然是越強越好,比如顧圖南找機甲製造大師量定做了一架高級機甲,就連他那位平民出的室友也托關系找二級機甲製造師專門設計了機甲圖紙。
這讓他有些焦慮。
其實他也有一架高級機甲,“長夜”,可那是地下競技場“鼠”的專用機甲,如果他使用那架機甲就會暴他的份。
地下競技場賽手這個份上不了臺面,不利於首席的選票環節。
偶然間他得知了“機械之棺”的存在,他去黑市買了一個帳號,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在機械之棺上找到合適的機甲圖紙。
逛了一大圈,他都沒有找到比“長夜”更好的機甲圖紙,抱著試一試的念頭,他選擇在機械之棺部流論壇裡發帖,尋找自由作模式裡自由程度極高的機甲。
有一個機甲製造師聯系了他。
那個機甲製造師在自由作模式裡運用了神經鏈接技,這讓他很心,可同時那張機甲設計圖紙也是他負擔不起的高昂價格。
他試圖和那個機甲製造師講價,對方很臭屁道︰“要不是我擔心這麼優秀的作品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面世,就這個價格我還不想賣給你呢。”
有那麼一瞬間,他居然從這段話中聽出了俏的味道?一定他看到兔子外形產生的幻覺......
謝如珩回道︰“價格確實超出我的承範圍了,加上如果按照這張圖紙製作實,製作費用也遠超同級別的機甲,您是否可以刪減一些部分,比如機甲輔助模式可以完全拋棄,而且有些地方其實沒必要用高級材料,比如您設計的兔子外形,那塊兔子尾除了觀毫無用......”
對方︰“機甲輔助模式是不能拋棄的喲,兔兔尾也不能去掉噠,去掉就不那麼可啦。”
謝如珩陷了沉默。
他隻想買個機甲,為什麼要管這個機甲可不可,可與否會影響他駕駛機甲揍人嗎?
他試圖扭轉這位機甲製造師的思想,他告訴對方機甲最重要的不是外形而是能,像地下競技場的機甲大部分都是樸實無華,能打就行。
賣家像個好奇寶寶,詢問了他地下競技場還有黑市的存在,最後卻依然堅持道︰“我設計的初衷就是造出一架可的能被omega使用的機甲,機甲輔助模式不能拋棄,可的兔兔外形也不能拋棄,抱歉。”
omega也能使用的機甲?
他愣住了。
原來機甲輔助模式是為了讓大部分omega也能駕駛機甲,那麼兔子外形是否也是對機甲刻板印象的挑戰?
“這就是您的武理念嗎?在所有為戰鬥誕生的武中,只有您站在了全人類的角度上去設計,不分別,不分征。您是星際歷史上第一位將omega與機甲聯系起來的設計師,您應當獲得尊重。或許我有幸見證了值得載史冊的機甲設計的誕生,您的理念一定會給星際機甲製造帶來巨變,裡程碑式的巨變。”
對面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即使你吹彩虹屁我也不會搖的!最多給你打九折!”
彩虹屁?
謝如珩認真道︰“我沒有在吹捧您,是您值得這樣的評價。我相信只有最博的人,才能設計出這樣的機甲,您在為星際文明世界樹立一個新的典範。”
“好啦好啦好啦給你打八折行不行?”
“別吹了別吹了,我再打折真的要虧本大甩賣了。”
“咦,不對,我給你打了這麼多折扣,你應該再多誇我幾句,不然我虧。”
......
就這樣,他結識了這位特立獨行的機甲製造師,他們擁有很多的共同語言,可以徹夜長談,他還見到了這位機甲製造師的其他作品,比如一支外形是向日葵的能源槍。
雖然對方沒有個人信息,但他卻猜測對方應該是一位貴族omega。
這個猜測也許說出來別人都不相信,一個omega怎麼可能當機甲製造師呢?
但是他相信。
因為他就是一位omega,他是一位omega機甲師,他相信omega的能力。
對方不主提及別,他也不會刻意詢問,他將這位機甲製造師當了好友。
第四次遇到唐白時,其實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唐白。
那天他剛從擂臺上下來,臉上的人/皮面也沒有摘,他一個人走在小巷子裡,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跟著一個披著深藍鬥篷的人。
那個人一看就是羊,服的料子很好,鞋子乾淨,對貧民窟也陌生極了,走幾步還要東張西。
謝如珩不喜歡多管閑事,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正準備收回視線,突然看到那個人走了幾步,在一道水坑前蹦蹦跳跳地了過去。
沒由來的悉。
當襲者舉起能源槍時,謝如珩的腦海裡像有一道閃過,眼前的影和那日在圖書館著的背影完完全全重合在一起,那一瞬間謝如珩的心像是跳了一拍,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反應過來後他就已經沖了出去。
他救下了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