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這個年,溫南書是自己過的。外面千家萬戶亮起的燈火溫暖,溫南書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凈,在客廳里等著春晚,包最后的幾個餃子。
大年三十,韓嘉年下午陪著他給家里來了一場大掃除,韓嘉年知道他沒親人,說要待在這里陪他過年,一直待到了下午六點多,才不得不地被家里打的催回的電話走,除夕夜,慶祝一年末尾的收獲與喜悅,期許來年新的期盼,誰家不是盼著一家子團團圓圓。
溫南書回了魏思言的短信,他包的餃子珠圓玉潤,從賣相上看,比超市的速凍餃子要長一些,像吃得胖乎乎的月牙兒,鼓著白白胖胖的肚子一個個躺在篦上。與他從前包的沒什麼分別,但或許是燈變了,環境變了,總覺得今晚的餃子格外讓人覺得好吃一些。
從前在裴家過年,老爺子在的時候還好,后來裴爺爺去了國外,每年在裴宅過年,方玲都在旁邊頤指氣使的指指點點,嫌他做的菜著一窮酸味兒,改天那群小姐妹上門,他又像個傭人似的被方玲故意在眾人面前使喚來使喚去,好似看他窘迫也了過年的娛樂節目。
裴煜從不看春晚,還笑他品味差,之后迎來一波波想要結裴煜上門拜年的人、又或者他跟著裴煜去參加別家晚宴,高門子弟的圈子如果不是嫁給裴煜,他恐怕這一輩子都難以窺得一見,他謹小慎微,生怕哪里犯了錯給裴煜丟人,一個年過的如履薄冰。
餃子剛下鍋,春晚就開始了,紅火華麗的燈舞映著主持人的笑容,家喻戶曉的幾個大明星一上臺就將氣氛烘托起來,獻上節奏明快、寓意滿的大合唱。
窗外的雪下的小了些,溫南書看著小品里也在吃餃子,突然想起裴煜,不知道他今晚吃的餃子是誰包的,合不合胃口,他一向討厭吃帶綠菜和胡蘿卜餡兒的餃子,吃了半夜會難的反胃,年夜飯必須要做他吃的糖醋魚才行。
手里正在攪下鍋餃子的勺子怔怔一停,水熱氣毫無防備的撲了他一臉,溫南書才反應過來,輕輕地扯了一個苦的笑。
這麼多年,他裴煜早就的深之骨髓、趨本能,就像人自然的反條件,里日久年深的毒品,怎麼可能說戒就戒,說不就不了呢。
還是那天魏思言給他出的主意救了他,讓他先對裴煜說不了,什麼也別想,把話說出口,就等于在潛意識里先給自己斷了念想,以后的路,總不至于再一次次摔的那麼疼。
擱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溫南書了手,屏幕上閃爍的是裴爺爺的備注。
溫南書還是接起了電話,“爺爺,新年快樂,您在那邊的還好麼?”
裴老爺子前段有項指標偏低,過年就在溫哥華沒有回來,老人聽見他的聲音開心的,到底是自己看中的孩子。
“還是你知道關心我這個老頭子,跟裴煜那個臭小子打電話,兩句話我都想他。大過年的跑去歐洲,什麼工作這麼要。你沒陪他一塊去?”
原來裴煜連國都不在,聽語氣,裴煜是沒把兩個人正在離婚的事告訴裴爺爺,溫南書想了想,也決定不跟老人家說了。
“他在歐洲出差,行程應該會很,沒什麼時間的。”
裴老爺子又問了幾句家里怎麼樣,方玲有沒有給他氣,溫南書都一一報了平安,說一切都好的。裴老爺子放了心,又想起來剛才裴煜在電話里那一副喪眉耷眼的樣子,他還沒罵兩句大過年的拋下老婆一個人去歐洲的事,那邊先道:“我倒是想讓溫南書跟我一快來,這單生意我不要了都行,可他不搭理我,爺爺你罵我有什麼用。”
“小書,你是不是跟那個臭小子吵架了?他又干什麼混事惹你生氣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跟爺爺講,過一段時間爺爺回國,到時候我替你收拾他。”
溫南書想起來,下個月是裴的忌日,倒是裴爺爺肯定會回來。
“沒有…,爺爺,裴煜好的,前幾天他還說想您了。”
裴老爺子不信,又仔細問了兩句,直到溫南書說真的沒事才放心,到底他是長輩,也不好總手孫輩的事,況且臭小子要面子,年輕人在一塊生活哪有不吵架的。
溫南書跟裴老爺子通了一會電話,裴家大概真心疼他的只有裴爺爺一個人,縱然他跟裴煜的婚姻走到了盡頭,但是每個護過他的人,對他來說都是彌足珍貴。
末尾語氣不自覺地又跟囑咐小孩似的跟裴爺爺說要吃甜的,裴老爺子打心眼里歡喜他,聽著笑瞇瞇的,就跟多了一個孫子一模一樣。
溫南書掛了電話,電視里已經演到相聲節目,客廳重歸寂靜,只剩從電視機里傳出來的陣陣歡笑聲。
溫南書一個人擺了碗筷,吃了餃子,把心思和眼都盡力放在他想了多年,這次終于能跟著直播看一場的春晚上,覺得現在這樣也好的。
每每只要一提及裴煜,無論是魏思言,還是剛才裝作平靜,說他不痛,沒搖過再下去的心是假的,裴煜曾是他在塵土里,踮起腳尖抬頭仰,可不可即的璀璨星河。
可裴煜的每寸芒于他而言,都是鋒利無比的刀片,那夜他忍著徹骨的痛,筋骨才下了山,裴煜的影在他心里就好像連接上了那夜的風雪,只要他閉上眼睛,撲面而來的,都是這些年他一次次積攢下的失與絕,仿佛甩在臉上的耳。
溫南書默默把一個個餃子塞進里,他太瘦了,可長久撐之下的堅與抑,都在年末舉家團圓的歡笑聲中,不敵固若金湯,一點點被崩潰瓦解。
他這個人太卑劣了吧,最怕那麼一點的關心,那麼一點的火,裴煜也是,只要給他一點他就能追逐不止,膛里止不住越來越痛,像被人一點點撕扯開了,明明現在他只需要一個人再習慣習慣就好了,就像在福利院的時候,熱熱鬧鬧的煙火氣只要能遠遠的從別人那里沾染一點,就足夠他懷抱藉了。
這時,客廳的門鎖突然響了。
溫南書慌忙間打翻了筷子,匆匆下緒回頭,
是韓嘉年。
他頭頂落了未來得及融化的雪花,眼眸亮,抬手晃了晃手里拎著的外賣袋子:“溫哥,新年快樂,我還是念念不忘,想來吃你親手包的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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