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一走, 加上皇太后的敲打,后宮妃嬪都格外老實,沒人敢作妖。
小鈕鈷祿氏一時反而有些憾。
“怎麼就沒個人跳出來鬧騰下呢?”
阮煙剝著瓜子, 纖纖細手將一個瓜子仁完整地剝出, 放在泥金小碟子里,眼皮也不抬一下, “人家又不傻, 這時候萬歲爺不在,鬧騰什麼。再說了,這一鬧騰,不就給你殺儆猴的機會?”
小鈕鈷祿氏笑道:“你這話說的, 倒說的我好像不是什麼好人是的。難道我那種擎等著看人笑話的?”
說著,手朝阮煙剝的瓜子去,試圖想走一顆。
阮煙拍掉的手, 眼睛乜了一眼, “干什麼呢?”
“小氣勁兒, 不過幾顆瓜子,也舍不得給。”小鈕鈷祿氏大聲“說壞話”,“安妃,你說說, 善貴妃是不是越來越小氣了?”
安妃手里搖著雙面繡花團扇, 角笑意淡淡, “若是小氣,便該人連茶都不給你上。這茶可是上好的大紅袍, 一兩一金。”
小鈕鈷祿氏瞪大眼睛, 眼睛看了看阮煙, 又看了看安妃。
隨后長嘆一口氣:“我怎麼給忘了?你們倆是沆瀣一氣, 你自然是向著說話。同喜,你們家娘娘真可憐,被人聯手欺負了。”
同喜只當做沒聽見,安靜站在一旁。
們家娘娘在善貴妃娘娘這里,是永遠學不會吃一塹長一智的。
先前被“欺負”多回了。
阮煙笑盈盈,把剝好的瓜子分了一半給安妃。
小鈕鈷祿氏剛要裝委屈,阮煙就抓了剩下一把瓜子給,“好了,算我理虧,也給你一些。我難得剝一回瓜子,還險些得罪人了。”
小鈕鈷祿氏這才滿意了,拿著瓜子仁一顆顆吃。
要人剝瓜子,這后宮多得是人愿意給剝,孝敬的。
可小鈕鈷祿氏就愿意要阮煙剝的,原因無他,搶來的東西才香。
阮煙喝著茶,瞧著小鈕鈷祿氏一顆顆吃著瓜子,突然道:“萬歲爺離宮也有兩三天了,這會子不知道到了哪里?”
“這日程,怕是該到古北口了。”安妃琢磨了下,說道。
“古北口,那可就離著蒙古不遠了。”阮煙有些出神:“只盼著萬歲爺這回能夠順順利利才好。”
本就不大清楚歷史,對康熙這段歷史,也不過是知道將來繼承皇位的四阿哥胤禛。
至于期間過程,發生了什麼,一概不知。
但估著康熙應該不是個短命的。
作為一個后妃,還是個有兒有的后妃,阮煙只盼著康熙能長命百歲。
然而。
事事總是不能讓人如愿以償。
古魯富爾堅嘉渾噶山行宮。
軍隊在此駐蹕,前鋒軍、八旗護軍環衛,裕親王率領的左路軍早已提前數日出古北口先行探路,去打探葛爾丹消息。
康熙下了馬后,命士兵駐營修整,他則是行匆匆地走營。
佟國綱、佟國維等大臣隨行左右。
明珠等人卻是被落在后面。
了營。
康熙便再也忍不住嚨的瘙,咳嗽出聲。
梁九功忙讓人去煮水來。
康熙卻擺了擺手,“且不忙這些,先去請周院判來。”
從前日,他就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以為只是行程勞頓所致,直到今日早上上馬時兩發,險些站不穩,康熙這才發覺況不對,因此,本來今日該繼續趕路,他卻半道休息了。
梁九功知道事厲害,忙跑著去把周院判請來。
等周院判把過脈,他臉上神有些嚴肅,“萬歲爺,您這乃是脈虛熱,乃是傷暑。”
康熙皺了皺眉,“可能開方子,讓這病好得快些?”
若是旁的病,周院判還敢打包票給萬歲爺開個猛點的方子,保準幾藥下去,藥到病除。可偏偏這中暑卻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
暑氣,說也得五六日才能好。
眼見周院判神,康熙也知道自己是為難了他,他抵著咳嗽幾聲,臉上已經微紅,“罷了,你去開方子吧。”
“是。”周院判說道。
梁九功帶他下去,開了藥方,等開完藥方,周院判又叮囑道:“萬歲爺,除了服用此藥,您也得早些休息,不能勞國務,倘若心力瘁,即便用藥也是事倍功半。”
康熙心里不耐,道了聲:“朕知曉了。”
梁九功怕周院判怒康熙,忙給周院判示意了個眼神,“周院判,奴才送您出去,您順帶也跟奴才說說這藥該怎麼煎。”
周院判識趣閉上,跟了梁九功出去。
梁九功走了一段距離,才小聲對周院判道:“周院判,您剛才險些就惹惱了萬歲爺了。”
周院判苦笑,他哪里能不知曉。
可是醫者仁心,何況他干的就是治病救人的活兒,該叮囑的話難道他能不叮囑?
他對梁九功道:“梁公公,萬歲爺放不下國事,您可得提醒幾句,不然這藥怎能起效?”
“奴才可沒這本事。”
梁九功搖頭,“萬歲爺正為這病煩著呢,奴才這節骨眼說話,怕不是找死。”
周院判張了張,想了半天也無可奈何。
畢竟萬歲爺駕出征,本意是想彰顯大清國力,大振士氣,誰料出征沒幾日就中了暑氣,這會子萬歲爺豈能不煩?
姑且不說這事不吉利,就是這病一日不好,萬歲爺就一日不得趕路啟程。
周院判道:“咱就盡力而為吧,您還得人煎藥,先請回吧。”
梁九功點了下頭,趕下去人抓藥了。
康熙喝了藥,沒把周院判的囑當一回事。
他仗著自己子骨向來好,很生病,還明珠等人來問話。
等夜里,況就不妥了。
康熙發起了高熱,額頭滾燙,連話都說不全了。
梁九功等人忙嚇得再去把周院判請來。
大半夜,這般靜。
明珠等人原本睡下了,都被驚醒了。
“外面是怎麼回事?”明珠披著外袍,對守夜的侍衛問道。
侍衛答道:“明相,聽說是營那邊請了太醫過去。”
“請太醫?!”
明珠嚇了一跳,下午萬歲爺不才請過太醫,那會子他也見過萬歲爺,沒見萬歲爺有什麼不妥,不過是咳嗽幾聲罷了。
“明大人也起來了?”
就在明珠思索的時候,索額圖的聲音傳來。
明珠看過去,只見索額圖穿戴整齊,朝這邊走來,明珠心下警惕,“索大人怎麼還沒睡?”
“剛睡下,聽說萬歲爺請太醫,本睡不著,擔心萬歲爺龍安康。”
索額圖道,“本這正要過去瞧瞧,明大人的意思是?”
明珠心里明白索額圖這是要拉上他一塊兒去。
這樣要是真出事,還能有個人一塊擔責任。
不過,他偏偏還只能吃這謀。
明珠道:“索大人稍候片刻,我進去換裳,隨你一塊過去。”
索額圖微微頷首:“明大人去吧,本在這等著。”
等明珠換上服,跟著索額圖過去,營里周院判已經走出來了。
“周大人,萬歲爺怎麼樣了?”索額圖搶先上前,問道。
周院判面焦慮神:“萬歲爺是暑氣,下午還好好的,晚上反而加重了,奴才已經重新開了方子,讓人去煎藥,若是一帖藥下去,明兒個能退燒,便無大礙。若是不能,……”
周院判沒把剩下的話說完,他對明珠、索額圖拱拱手,“奴才還得去瞧瞧醫書,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方子,兩位大人,奴才先走一步。”
“您慢走。”
明珠二人客氣地說道。
周院判行匆匆地帶著人走了。
明珠和索額圖對視一眼,這里面估計這會子正糟糟,他們倆也達到目的,便沒進去打擾。
明珠道:“萬歲爺吉人自有天相,想來要不了多久就能病愈。”
“本也是這麼想的。”
索額圖頷首道。
兩人頭一回對一件事達一致。
但康熙的病卻一連好幾日都不見好轉,不但如此,連床都起不來了。
這消息雖然封鎖得嚴,不下面人知道,免得引起。
可明珠等人眼見周院判等太醫日日來返營,哪里能猜不出況不妙。
明珠等人也從一開始的鎮定自若,到有些坐不住了。
啪地一聲,營帳的厚簾被掀起,彭春大步走了進來。
他行匆匆,額頭上滿是細汗,“索大人人請我來,可是有事相商?”
彭春是太子太保,板上釘釘的太子一派,素日來卻和索額圖關系不睦。
“彭大人請坐,我請您來確實有要事。”索額圖態度前所未有的客氣,他還甚至親自端了茶給彭春。
彭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索大人向來快人快語,若是有什麼事只管直說,我還有不要事。”
索額圖也不惱他的脾氣,道:“彭大人,萬歲爺的病,您可知道多?”
彭春捧著茶盞的作一頓,他眼皮一抬,兩道銳利的眼神朝索額圖看去,隨后他當地一聲將茶盞放下,“索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彭春是太子黨,可他這太子太保是萬歲爺封的,他效忠太子,更效忠萬歲爺。
“彭大人莫激,我絕無其他意思。”
索額圖料想不到他反應這麼激烈,原先想說的話到了邊又咽了回去,道:“我只是擔心萬歲爺的。這萬歲爺病了好幾日,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我實在擔心得很,也擔心是否是有人趁機對萬歲爺了手腳。”
彭春一怔,眉頭皺,面思索。
這還真不是不可能。
彭春也不敢賭這個萬一。
見彭春聽進去了,索額圖才道:“再說,萬歲爺真要有個萬一,咱們這里也是群龍無首啊。”
彭春聽出來了,索額圖真正意思,還是在這“萬一”上面!
他臉一下黑了,砰地一下拍了桌子,“索額圖,你竟敢詛咒萬歲爺!”
“彭大人,索大人。”
外面傳來了孫小樂的聲音。
索額圖忙捂住彭春的,他眼睛瞪得和銅鈴似的,“彭大人,您不要命我還要命,這話也是您能胡說的。這要是傳出去,我落不到好,您這個太子太保,”
他仿佛是從牙里出這句話,“難道就能落得好?”
索額圖這句話,彭春臉瞬間變了。
見得彭春像是知道厲害了,索額圖這才松開了手。
外面。
小太監皺眉對孫小樂道:“孫公公,索大人難道是不在?方才明明還聽見……”
孫小樂立刻剜了那小太監一眼,“胡說什麼,我可什麼都沒聽見!”
那小太監一愣,還來不及說話,簾子就被掀開了。
索額圖和彭春都走了出來,瞧見孫小樂,兩人都笑了笑,不過彭春臉上的笑容分明是有些勉強的。
“孫公公,你怎麼來了?”
“索大人,彭大人,萬歲爺要召見您二位,您二位快隨奴才走一趟吧。”
孫小樂滿臉笑容,仿佛剛才什麼也沒聽見。
索額圖忙道了聲是。
他看了彭春一眼,不著痕跡地警告了下彭春。
索額圖和彭春兩人趕到營時,營帳已經來了好幾個人,都統蘇努、明珠、佟國維都在。
“索相,彭太保。”
康熙剛喊完兩個人名字就咳嗽了好幾聲。
梁九功忙上前扶起康熙坐起來,又端了水。
康熙喝了幾口水才緩過氣來。
“萬歲爺,奴才在。”索額圖和彭春連忙上前,單膝跪下行禮。
康熙將茶盞遞給梁九功,拿帕子捂著,“索相,朕已經擬好了信,由你和明相走一趟,去請太子和三阿哥盡快趕來。”
索額圖和彭春都心里一怔。
索額圖下激的心,“萬歲爺,太子若是趕來,誰來監國?”
“你不必過問,朕另有安排。”康熙淡淡說道。
索額圖忙道了聲是。
康熙把信給了他,眼神在他和明珠兩人上掃過,那眼神復雜,飛快一掃便收了回來,“行了,馬匹干糧都已備下,你們二人速去速回。”
“喳。”
索額圖、明珠兩人應聲領命。
然而兩人此時緒卻截然不同,索額圖心里竊喜,明珠心里幾乎則是如喪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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