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白長舟以及所有證據被移送檢察院,等待開庭判決。
整個過程中,他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平靜淡然。
白長舟被押出去的時候,傅時凜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微蹙。
周進問道:“傅隊,怎麼了?”
“沒什麼。”
有一個點,也是最關鍵的點,他一直沒想明白。
案發時,他一直在國外,有出境記錄可以證明。
雖然在室里,發現了詳細的作案過程。
但卻始終沒有代時間是如何運用的,這其中的細節,可能只有白長舟本人才知道。
上車之前,白長舟看了一眼站在不遠的簡姝,神有些莫測不明。
簡姝垂在側的手下意識收。
傅時凜牽住:“回家吧。”
遠,明亮的刺眼。
簡姝收回視線,總覺白長舟剛才的那個眼神,似乎有什麼話想對說。
而且莫名的悉,好像在哪里,也是這雙眼,同樣的諱莫如深,言又止。
可想不到,也想不起來了。
抱住傅時凜的胳膊,小臉仰起,扯出一個笑:“先去吃早飯吧。”
很快,記者們也得到了消息,紛紛堵在警察局和檢察院的門口。
下午時分,葉常林接了采訪。
說“十年前鐵鏈連環兇殺案”的兇手確已落網,證據確鑿,檢方已經提起了訴訟,一個星期后開庭。
這個消息出來后,全網沸騰。
“終于抓住這個殺人狂魔了,請求立即除以死刑!”
“還真是地獄空,魔鬼在人間啊,那些孩子害的時候都還那麼年輕,他到底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兇手竟然還是云城大學的犯罪心理學教授?我的天,那他每天上課,是在分自己的犯罪經驗嗎!”
“我上過他的課,而且他還給我們講過‘鐵鏈連環兇殺案’,他不就是在炫耀他有多厲害嗎,連警察都抓不住他,一想起就覺得骨悚然!天吶,那時候活下來的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
“他長的就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哪里知道背地里心肝都爛壞了,萬人書請求執行死刑!”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白教授竟然會是兇手,跟我們平時所認識的那個白教授,還是一個人嗎?”
“朋友,節哀順變,這種人向來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
……
“不過話說回來,今天好像是《目擊證人》首映啊?我記得電影好像就是據這個案子改編的。”
“對對對,我正想說!我凌晨就看了,《目擊證人》簡直是個神奇劇組,他們在拍電影的時候,誰又能想到有朝一日能真正抓到兇手呢,可剛巧首映這天,兇手就落網了!”
“可能冥冥中自有安排吧,這壞的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天網恢恢疏而不,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因為白長舟的落網,《目擊證人》再次登上熱搜榜首。
可劇方卻沒有因此炒作,只是發文沉痛悼念在當年的事件中,遇害的那些孩。
簡姝微博轉發了這條文章,卻一個字都沒說。
想說的,可能永遠都無法表達出來。
審判的那天,簡姝和傅時凜都去了。
坐在最后一排,看著白長舟坐在被告席。
他已經換上了獄服,下有淺淺的胡渣,不復以往風度翩翩的模樣。
右手手掌的傷沒有再被理過,白的紗布泛黃,紗布上的跡泥污干涸。
整個審判過程中,他依舊沒開口。
似乎面對已知的死亡,并不恐懼,也并不掙扎。
從被捕到現在,他甚至沒有提出找律師。
好像只是在等待最終的結果,屬于他的結果。
當審判長宣判,判死刑,一個月后執行時,簡姝覺心底的某了,卻又很快歸于平靜。
明明他已經得到了他該有的懲罰,可總覺得,好像不該是這樣的。
但心底的那一點奇怪的想法,卻又始終抓不住。
傅時凜始終看著白長舟,他依舊維持著原由的姿勢坐在那里,宣判死刑后,他臉上反而出現了一釋懷,輕輕著左手的婚戒。
不對。
傅時凜皺了皺眉,突然想起,在東山區挖出來的那個皮箱里,照片被裁過,意味著了什麼東西。
白長舟家室里擺放的那些相框,全是正方形的。
如果兩個人拍照,照片有橫豎很正常。
可那些照片,尺寸不對。
傅時凜眸一冷,快速起。
簡姝看向他:“怎麼了?”
“我去個地方,一會兒孟遠送你回去。”
簡姝點了點頭:“你忙吧,我等會兒這里結束了,要回公司一趟,完了給你打電話。”
“好。”
傅時凜說完后,大步離開。
白長舟家已經被封鎖,檢方來二搜過,東西被雜扔在地上,鋪了滿屋。
一燒焦的味道從書房傳來。
里面一片狼藉,灰燼漫漫。
這時候,巡警見門開著,走了進來:“你是?”
傅時凜拿出證件。
巡警立即敬了一個禮:“傅隊,今天兇手不是已經被判死刑了嗎,還有什麼需要調查的嗎?”
傅時凜冷聲問道:“這里是怎麼回事。”
巡警看了一眼書房:“哦,昨天半夜,突然起了一場火,好在只燒了那一個房間,我們把火撲滅后,看到地上有打翻的酒瓶子,應該是昨天保姆來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弄灑的……”
“收拾東西?”
“對,說有點東西忘拿了,我們就讓進來了。”
傅時凜抿著,走進了書房,不只是書房,整個室都被燒了,什麼東西都不剩。
巡警不放心的跟了進來:“傅隊,有哪里不對勁嗎?”
“保姆之前回來過麼。”
“沒有,就昨天。”巡警回想著,“應該都是晚上十點左右了,說今天要回老家,收拾的行李的時候才發現有東西落這里了就回來拿。”
“火是什麼時候燒起來的?”
“等我們發現的時候,都已經一點了,應該是十二點后開始燒的。”
這不是意外,而是有預謀的縱火。
偏偏是今天,偏偏是白長舟宣布死刑的今天。
傅時凜迅速轉離開,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立即查白長舟保姆的家庭住址,本人及父母兄妹丈夫子所有戶頭,最近有沒有大筆款項匯。”
一切都太巧了。
從保姆報案開始,再到他們來搜查,所有的證據都像是整理好了擺在那里讓他們發現。
白長舟固然有很大的嫌疑,但越是這樣,越絕對不會犯這種把害人照片放在書架上的低級錯誤。
他們都錯了。
……
法院門口。
除了被害人的家屬以外,還聚集了很多人和記者。
一見白長舟銬著手銬被帶出來,都紛紛涌了上去。
有一個五十左右,頭發花白的中年人死死拉住他的胳膊,眼睛通紅:“你這個魔鬼,我兒還那麼小,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白長舟垂下眼睛,緒不明。
此時,有不東西砸過來:“去死吧,你這種人活在世上就是垃圾!”
“死刑都是便宜他了,他這種人就該被五馬分尸!”
“你死了都不會有人給你收尸!報應,這都是報應!你活該!”
面對各種辱罵,以及砸過來的東西,白長舟始終不躲不避。
兩個警察帶著他往前走,穿過了人群,走到車前。
簡姝站在旁邊,靜靜看著他。
他這一走,可能下次聽到他的消息時,就是執行死刑的那天。
孟遠跟押解白長舟的兩個警察打了聲招呼,他們三個都走開了一點。
簡姝問:“為什麼?”
白長舟停頓了一會兒才笑道:“這應該是你這短時間以來,第一次主跟我說話。”
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沒有說話的緣故,嘶啞殘缺。
簡姝重復問道:“為什麼?”
白長舟笑:“已經結案了,再說那些沒有任何意義。”
“我是問,你為什麼要救我?”
除去前不久秦可可弟弟攻擊的那次,還有幾個月以前,在劇組外,差點被車撞。
都是他救了。
如果他想要滅口的話,這兩次不用手,都是最好的機會。
白長舟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贖罪吧。”
“你真的懺悔了嗎。”
“懺悔是最沒有用的東西。”
簡姝沒有什麼想問他的了,轉離開。
剛走兩步,白長舟的聲音就從后傳來:“簡小姐,凡事都多加小心。”
簡姝猛地回過頭。
白長舟已經彎上車。
孟遠走了過來:“他最后跟你說什麼了?”
簡姝覺得腦子有些,喃喃道:“也沒什麼,他讓我多小心……”
“還有什麼能比他更危險?”
簡姝輕輕開口:“走吧。”
進監獄時,需要取下上所有東西。
白長舟在原地佇立了許久,緩緩摘了左手的婚戒放進盒子里。
如同放下了一生的重擔。
……
從公司出來以后,簡姝接到了顧昭的電話。
電話通了,他卻遲遲沒有說話,隔了很久才道:“小姝,想去見見爸媽麼?”
簡姝閉了閉眼,嗓音有些干:“好。”
這是父母去世后,簡姝第一次來他們的墓地。
當初葬禮是父母朋友幫忙辦的,葬禮結束后,簡姝把存折里所有的錢取出來給他們,他們只要了一半。
剩下的那些錢,就是念書的學費和生活費。
天空飄著細的小雨,整個墓地灰青一片,霧靄沉沉。
簡姝站在站在父母的墓碑前,看著上面的照片,心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樣,生疼的厲害。
顧昭只知道曾經被兇手帶走,父母在找的途中出車禍亡。
但不知道,那天是因為出去找他。
這個就當作是,永遠藏在心底吧。
顧昭撐著傘,站在側:“小姝,兇手已經落網,他們可以安息了,你也不用再自責。”
盡管簡姝咬住,可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轉過,頭抵在顧昭肩膀上,終于放聲大哭。
就像是小時候做錯了事,被父母責罰,可以依靠著他,不用顧忌任何哭泣一樣。
顧昭著的背,結滾:“小姝,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簡姝哭的失聲,像是小孩一樣抓住他的袖:“可他們不會回來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還有我。”顧昭抱住,“小姝,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都不會離開。”
把簡姝送回家后,顧昭直接去了公司。
書上來道:“顧總,許董讓你今晚去一趟會所。”
顧昭了眉心:“他有說是什麼事嗎?”
“他沒說,但我聽說,過幾天就是許老爺子的七十大壽,應該是為這件事……”
上次東山區停工,導致后面的項目無法按時進行,許遠征發了很大的火,這段時間都沒再找他。
這次許老爺子大壽,很多人都會去,許遠征可能是想借此機會,讓更多人知道他的存在。
顧昭腳步頓了一下:“沈行最近還每天都在拳擊俱樂部?”
“這倒沒有,開始回公司打理業務了。”
“他沒去找簡姝了麼。”
“應該沒……”
顧昭臉冷沉,進了辦公室。
……
傅時凜打開門的時候,簡姝正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出神。
聽到聲音,連忙站了起來,朝他出一個笑容:“傅隊長,你回來了,我了外賣,熱熱就可以吃了。”
傅時凜大步走近,將抱在懷里。
簡姝角的笑慢慢收起,小臉埋在他膛里,聲音悶悶的:“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應該是開心的,可我不知道為什麼,卻始終無法放松下來……我今天去墓地看了我父母,他們一點都沒有變,還是像以前那樣……我好久都沒有看到他們了,我再也看不到他們了……”
昏昏沉沉的說了一長串,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傅時凜吻著冰涼的瓣,低低道:“想哭就哭出來。”
簡姝眼眶很紅,眼睛里蓄滿了淚水,哽咽出聲:“傅隊長,有時候我真的好恨我自己,為什麼那天要那麼沖,如果我能聽他們的話,一切都就都不會發生了,他們會好好的活著……都是因為我……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