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
安寧伯崔弘錦的屋子前,崔翎對著守門的長隨問道,“祖父可在?”
那長隨姓蘇,名貳壹,因爲在安寧伯邊隨伺候,所以到哪人人都恭敬地稱呼他一聲蘇伯。
他跟了崔弘錦幾十年了,難免有些倚老賣老,“九姑真對不住,伯爺吩咐過了,任何人都不許進去。”
言語中頗有些漫不經心。
崔翎好聲好氣地說道,“那煩請蘇伯進去通報一聲,就說小九有事求見。”
爲了避嫌,沒有讓五郎陪同,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
後就帶了木槿一個的丫頭,也沒有侍衛隨從,可能氣勢上狗眼看人低的奴僕見了覺得好欺負。
蘇伯還是眼睛長在了鼻子上,他搖搖頭,說話不容置疑,“九姑莫讓我爲難,伯爺吩咐過的話,我也只是遵命行事罷了。”
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伯爺這些天來任誰來了都不見,就連世子爺都沒有見到呢,還請九姑回去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崔翎皺了皺眉,覺得這蘇貳壹有些居心叵測。
難保不是誰使了錢買通了這個人,才他拿著當了令箭,將一概人等都攔在了安寧伯門外。
事有輕重緩急。
一般的家務事自然不用安寧伯聽了心煩,可是若有急事呢,難道蘇伯也要攔在前頭不安寧伯知道?
家裡這樣也沒有一個主事的人,說不定也正是因爲如此。安寧伯或者還不曉得,這諾大的安寧伯府已經糟蹋了這樣。
崔翎這樣想著,便不再理會蘇伯,對著屋子裡大聲喊道,“祖父,我是小九,有要事要向您回稟,還請開門放我進來。”
聲音清亮,在這寂靜無聲的傍晚。穿過層層疊疊的屋宇,了屋中。
蘇伯臉不好,連忙又要攔,“九姑這是做什麼?伯爺若是怪罪下來,可都是要我擔的不是!”
崔翎衝著他冷笑一聲,“這回可是我自個的事。蘇伯攔不住我,又何談祖父會怪罪你?難道在蘇伯心裡,我祖父安寧伯,就是這樣無理取鬧的人嗎?”
目在蘇伯臉上瞥過,帶著一森冷的寒意。
這犀利的芒倒蘇伯渾一抖,他強自抑住努火。哼哼唧唧退到一邊,倒也沒有再說什麼。
崔翎轉頭。繼續對著屋喊道,“祖父,小九有重要的話要對您說,還您趕快開門,放小九進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子的門扉終於“吱呀”一聲了。
從裡頭冒出個形容憔悴的老人,目渾濁。滿酒氣,正踉蹌地倚在門邊。“是小九來了啊?小九……小九來了。”
崔翎眉頭深皺,狠狠地瞥了一眼蘇伯,怪不得不進去,原來裡面的安寧伯是這樣的境況。
小人誤事,當真是太可惡了。
上前扶住安寧伯,將他扶進屋中,好不容易費了許多力氣纔將他安置在黃花梨木的太師椅上。
崔弘錦面頹廢,可腦袋卻還是清醒的。
他對著崔翎問道,“你這孩子向來不多事的,今日到祖父這裡來,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說。說,說吧,長房是不是剋扣了你父親的藥費?”
崔翎一愣,隨即說道,“祖父明鑑,長房倒不是剋扣了我父親的藥費,只是如今世子夫人告病,大堂嫂要保胎,大堂兄不管事,家裡糟糟的,連飯都吃不到了。”
微微一頓,“祖父,祖母雖然過世了,可這日子還是要過,大家都不管事,難道祖父也要將這擔子撂下嗎?”
崔弘錦顯然並不知道在他沉迷烈酒的時候,家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聽得雲裡霧裡,“什麼世子夫人告病,大堂嫂要保胎?家裡糟糟的沒有錯,但怎麼連飯都吃不到了?我這堂堂的安寧伯府,竟有吃不上飯這樣的事?”
崔翎犀利的目在跟進來的蘇伯上打轉,冷冷說道,“蘇伯是個忠僕呢,祖父說不許外頭的人事打擾,蘇伯倒真的一句話都不轉給祖父聽。”
冷笑,“假若祖父繼續沉迷烈酒下去,安寧伯府都四分五裂了,蘇伯是不是也要繼續瞞下去?”
蘇伯子一抖,“九姑,你胡說……”
他剛想要狡辯,可是崔弘錦一道目掃視過來,便徹底蔫兒菜了。
過了良久,才低聲說道,“世子夫人特地代過的,我不要將外頭的事告訴給伯爺聽,說是等過陣子,家裡整理好了就會好,我這纔沒有說。”
崔翎笑了起來,又是世子夫人趙氏,這手可得真長。
也不惱,笑瞇瞇得將安寧伯夫人過世之後,家中發生的所有事都說了一遍,也毫不避嫌地,將袁五郎拿出了多銀子,辦了多事,告訴了崔弘錦。
有些好事做了,就該讓人知道,否則不只不會知恩,還要到編排他們,何苦來哉?
崔翎說完,便一副沉重的面,“祖父,您看,我父親子不好,祖母的喪事上不能出力,我和五郎便頂上,又出錢又出力,可即便如此,也落不到半個好字。”
咬了咬脣,“今日大伯母和十五妹可以當著衆人的面編排我的不是,二伯母可以毫不顧忌地將這些謠言傳,那麼明日們是不是也要編排我的父親母親,還有我年的弟妹?”
崔楷憔悴的臉更見幾分暴躁,“小九,你說的可是真的?”
崔翎點頭,“祖父若是不信,派人出去打聽一下便知,大伯母和十五妹的話。府裡的下人們哪個沒有聽說?”
眼眸微垂,低聲說道,“當初我看姐妹們都不肯嫁過去,這才而出,還以爲是給家裡做了一點微薄的貢獻,誰料到今日卻了我強了八姐的好婚事?祖父,我不能接這種指責。”
安寧伯薄脣微抿,過了良久才道,“小九你放心。祖父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頓了頓,又問道,“你父親……你父親他子如何了?”
對於崔楷這個兒子,安寧伯心裡一直都是覺得有所愧疚的。
當初,他對這個最小的兒子是何等的看重,幾乎要把所有的希都投到了小兒子上。可以說,他對崔楷的悉心培育,是連世子爺都比不上的。
那可是先帝爺都稱讚過的孩子啊,假若不是人生髮生了偏差,如今崔楷就該是國之棟樑,肱之臣。
可當初……
那件事他先開始並不知道。等到安寧伯夫人吞吞吐吐將事說了他才曉得,在他家中竟然發生了那樣荒唐的事。
可事已至此。有些事已經無可挽回。
他也只能揣著明白當不知道,繼續錯了下去。
後來連累小兒子醉生夢死,了那副鬼樣子,安寧伯心裡一直都不是滋味,因爲這份愧疚,所以他纔會縱容崔楷頹廢沮喪。
就算崔楷不思進取,像個廢一樣賴在家中。他也允了,誰他也是害死羅氏的劊子手之一呢?
這些年來。若不是他一力平衡,五房的日子要比現在更要難過。
可如今,他纔多天沒有管事,家裡竟然又欺得五房連新鮮的熱飯熱菜都吃不上了,簡直是…….簡直是豈有此理。
崔弘錦心複雜,一時又想到了他的妻子安寧伯夫人先前竟然還擅自停了崔楷的太醫和藥湯,就更加煩躁了。
已經被那些無知的蠢婦放棄了的人,如今卻又活了下來,好端端的。
這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掌,狠狠地扇在了崔弘錦的臉上和上,他難免想到,當初若不是小九搬來了太醫延治,是不是這時候的幺兒已經往生?
他不敢想象。
崔翎眼睫一,心想崔弘錦到底比安寧伯夫人的心稍微善一些。
便笑著回答,“父親用了唐太醫的藥,當時就已經將止住,將養了這些天,已經好了不。呀,說到這個,小九正好還有事要問問祖父的意見呢。”
崔弘錦眼皮一跳,也不知道爲什麼心裡一陣發虛。
他勉強笑著問道,“有什麼事,小九儘管說,祖父若能夠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爲。”
崔翎也不客氣,直截了當地便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是的,想要分家,別的房管不了,但五房一定不能再繼續在安寧伯府住了。
先不說父親的病需要靜養,在這樣的環境下靜養了奢。
就只說兩個妹妹,年紀雖然還小,可也是時候要爲將來做準備了。
聽說府裡的族學前兩月就已經停了,兩個妹妹雖然不必讀書爲學究,但基本的認字還是需要的,像,就吃足了不能認字的苦。
還有諺哥兒,到四歲上還沒有啓蒙,算是晚的。
若是五房還有從前的富貴錦繡,那自然諺哥兒想要如何就如何,可如今五房的狀況堪憂,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就該有自己的擔當。
讀書或者習武,他總歸要選一樣。
分出去單過了的話,還方便多幫襯一些,可若是還在府裡,那不只沒有機會,還很容易被其他的堂兄弟給帶壞。
瞧瞧安寧伯府崔家一門子的兒孫,可能算得上還湊合的,也就只有大堂哥崔謹一個。
再說,對於世子夫人來說,五房一直都是拖累著安寧伯府的負擔,若是能將這包袱給撇出去,想來也是不反對的。
崔翎將理由說完,十分堅定地說道,“祖父,五房想要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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