摺子渝臉一變:“你想利用我折家舊部的力量?”
李繼筠搖了搖頭:“我沒有那麼天真,聯絡甘州回紇人和興州拓拔李氏舊部造楊浩的反,已經失敗了,楊浩耳目遍佈,連他們都不事,何況是早已到楊浩忌憚的折家?折勳就在河西,都奈何不得楊浩。你縱折家舊部的敬,威權柄,又豈及得令兄?更何況,一旦我娶你爲妻,楊浩不會不知道,他會坐視
我們用你來支配折家舊部的力量麼?“那你……”
李繼筠目灼灼地盯著摺子渝,一字字通:“楊浩雖忌於折家對軍隊的影響,不肯納你宮,但他對你的磁、卻是真的,這一點全天下都知道。我知道,你對他雖不無怨尤,其實也還是喜歡他的,恨糾纏,左右爲難,否則也不會年過雙十而不婚嫁。他殺我父,我奪他妻,不公道嗎?”
“第二,娶了你,就可以削弱他的力量。他對摺家本就有所忌憚,如今你又了我李繼筠的妻子,他對令兄和折系將領,唯一的選擇就是不斷的削弱、打、排,這不就是最好地利用了折家舊部的力量嗎?我不需要去唆使他們造反,當你嫁柏我之後,楊浩會幫我這個忙。”
摺子渝定定地看著李繼筠,忽然發現,李繼筠這個人果然變化很大,其實從他綏州兩年,先用計殺了李丕顯,篡奪兵權,又姓瞞名,奇襲夏州的種種行爲,那時的李繼筠就已不是當初府谷小樊樓時專橫跋扈的李繼筠了。可是沒想到驟逢大變的慘痛經歷,竟會讓他胎換骨,變了他父親那樣的一代梟雄,尤其是他有意的用自己原本紈絝的形象展示於世人面前,更迷。
設計殺死一向穩健多智的李丕顯,篡其兵權;忍兩年,搭上宋國這條線奇襲夏州;說反甘州回紇,策劃興州之,這一樁樁一件件,如果換一個人去做,別人對他的認知和評價早已是另一個標準了。唯其是李繼筠,直到事發生,所有的人仍然沒有意識到他的險,能夠駭過天下人,又豈是無能之輩?
李繼筠呵呵一笑,又道:“至於第三,卻沒有任何目的了,就只爲你。姑娘貌如花,而且素聞姑娘智計百出,流沙坪兩軍陣前,更可看得出姑娘你深明大義,這樣的佳偶,還到「裡去找?”
摺子渝轉過頭去,冷聲道:“我是你的俘虜,生死由不得我。可我摺子渝想嫁誰,卻不是由得旁人擺佈的,除非你這樣天天綁著我,不怕我殺了你麼?”
李繼筠嘿嘿地笑起來:“你現在諮,一旦了我的人,卻要另說了。就算你不不願,難道你能殺了你的男人?等到有了孩子,我李某更不怕你不回心轉意。我和你打這個賭,等到那一天,我一定再無一戒備,就睡在你的邊,你要殺便殺,且看你下不下得了這個手·哈哈哈……
摺子渝咬著脣,心如麻:“難道……我唯一的選擇,真的是我一向認爲最無能的表現:自盡了事麼?楊浩!楊浩!我就這麼死了?已經很久了,我還沒有再見到你!”
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像現在這一刻一樣束手無策,弱無力,強要抑制,可淚水還是忍不住地溢了出來。
冬雪皚皚,寒風呼嘯,摺子渝的一顆心如浸冰窖,再無一溫度……
“大王,李繼筠已趕回蕭關,親自主持大野奴仁、阿各孤葬禮,又爲呼延傲博建冠冢,與吐蕃諸部頭人、長老,往來頻繁,還時常往我投靠呼延傲博的蒼石兩部落籲寒問暖,極盡籠絡。我們剛剛與他們取得聯繫,他們正遵囑準備……”
“大王,種大學士自興州覆信……”
“大王明鑑’江山社稷,豈不重於一子耶;!昔勾踐以一國之君,嘗敵便溺,以王后侍寢之,嚐盡世間凌辱,臥薪嚐膽,終霸業,死夫差,一雪前恥,今大王爲一子……
“去他媽的勾踐!”楊浩怒不可遏,還沒看完,就把信撕的碎,
咆哮道:“老子寧當斷頭大王,不做綠皇帝!”
“大……大王,丁尚書覆信。”
“二弟,我以大哥的份勸你一句,人固然要救,但是切勿衝。否則人救不出來,反搭上自己命,徒然貽笑天下。二弟如今不是孑然一,還當念及家國天下,還當念及妻弱子,切不可以有用之,親自衝殺於戰場。若要救人,可妥當佈署。
聯絡應,同時知會羽、王如風,令其揮軍至蕭關,外接應兩相配合,一舉踏平蕭關……
楊浩將信順手拋到桌上,剛剛吐出一口濁氣,馬搠!抓著一隻信
鴿,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白著小臉道:“大叔……”
“怎麼啦?”
馬猸!小唱一撇,眼淚汪汪地道:“子渝姐姐……要嫁啦!”
楊浩的腦筋已經有點轉不過來了:“嫁,嫁什麼?”
馬杴尖道:“就是要……嫁人啦!”
晨曦初本,還只曬在山巔樹俏上。巡營的兩位將軍慢慢踱著步,轉悠到了朝山的一側山腳下。其中一個蹲下,用一雙糙的大手捧起一團沃雪,攥了一個雪疙瘩,然後遠遠地拋了出去,打在積雪的鬆蓋jl,雪沫子紛紛落下。然後就見一個小小的影靈活地在雪地上縱躍起來。
“哎喲,是松鼠唉,,快它。”
“個屁呀,就算中了,一隻松鼠,那點夠塞牙的嗎?”
卡波卡翻了個白眼兒,懶洋洋地沒地方。
他的老搭支富寶嘿嘿一笑道:“這不是趕來的急嘛,過上兩天,大量的補給就該送到了,到時候吃個痛快。我自己就能吃半扇羊,那個香啊……”
他的口水稀哩嘩啦地流了一地,又補允道:“烤著吃。”
說完了不見卡波卡跟他鬥,支富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拐他肩膀
一下,問道:“老卡,想啥呢?”
卡波卡道:“沒想啥,就是這日子難熬啊。大王一天到晚暴燥難安,攪得全營將士飛狗跳,誰不提心吊膽吶?你這人怎麼沒心沒肺呢?”
支富寶道:“大王還有什
麼不痛快的啊?回紇人造反,把他平了。拓拔百部造反,把他了。呼延傲博想來,結果反蝕一把米,自己待在這兒了不說,麾下敏萬大軍靠個人才算逃出去,幾萬匹戰馬都扔在蝦蟆寨了,幾萬匹吶!就算以我草原之廣,這麼多馬也不是輕而易舉地就湊齊的呀。”
“你懂個屁。”
卡波卡嗤之以鼻:“在大王眼裡,幾萬匹馬,不及那一匹胭脂馬,眼瞅著這匹胭脂馬要讓別人騎了,大王不瘋瘋癲癲的纔怪呢。”
支富寶攤手道:“那有什麼辦法?以蕭關那個險峻勁兒,本衝不過去呀。這幾天也不是沒有攻打過,損兵折將,毫無希,難道把兵馬全代在這兒?只要江山霸業在,什麼樣的人兒得不到呢?”
卡波卡唏噓道:“不過就隔著這麼幾座山,自己的人要被別人佔有了,卻眼睜睜的毫無辦法,是個男人都急啊。要是我,豁出這一百多斤,救便救了,救不了陪死了便是,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算個屁呀,可大王不同,人家夫子是怎麼說的來著,家有……家有一千貫的人家公子吧,那就貴的不行,坐在屋桅底下都怕讓瓦砸著,大王什麼家業?”
支富寶袖著雙爭著脖子,說道:“我聽那邊傳回來的消息說,李繼筠就是今兒迎娶折姑娘吧?哎呀,今兒晚上過去,大姑娘就變小媳婦了,唉,兩個郎中擡頭驢……沒治啦……”
卡波卡頭搖尾晃的還要發表一番高論,眼角忽地捎到一個人影兒,扭頭一看,嚇得一個機靈,慌忙了一聲:“大……大大……大王……
支富寶扭頭一看,一頭冷汗刷地下來了,兩條都÷,哆嗦道:“參……,參……參參……”
楊菇二滿眼都是,鬍子拉茬,手按劍柄,一步步走近。卡波卡和支富寶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幾乎摔倒地雪地上。
楊浩在他們原來立足之地站定了,直勾勾地看著前面的一堵山,好象要把目穿過去,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地道:“你們說的對!”
“啊?”卡波卡和支富寶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對了。
楊浩忽地轉就走,一陣風般向遠方閃去,只留下了一句話:“聚
將點兵!”
“咚!咚咚咚咚咚……”
集的戰鼓聲響起,楊浩頂盔掛甲,肋懸寶劍,肩系一件繡飾虎豹的大氅,一手扶案,筆疾書,竹韻和馬搠!一左一右,侍立一旁,眉宇之間也是殺氣騰騰。
匆匆穿戴停當唱名報進的各路將領一俟進了大帳,見此形都不敢高聲,立即依序站定,進來的將領越來越多,楊浩頭也不擡,一封墨淋漓的書信寫罷,順手遞於竹韻,肅然道:“你和小搠!,攜此信立即趕回興州,要丁承宗、種放、楊繼業、張浦、木恩,五人俱在方可開啓,此信事關重大,一定不得有所差遲。”
楊浩筆疾書時,竹韻和馬糊!就站在左右,雖然不能看得完全,可也看到了只句片語:“……家國天下,盡付諸卿……,唯此,當詢王后之意。若冬兒答應,諸卿盡心輔佐佳兒……皆委顧命……,不然,另舉大賢,我意……
雖是隻言片語,二人卻已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他楊浩今日戰死蕭關,這封信就是他的詔。
楊浩把信給竹韻,轉眼看向帳前,兩排將領肅立如山,清晨中軍帳尚未生起火來,寒冷一如室外,他們噴出的呼吸氤氳一團霧氣,模糊了他們的容,使得他們看起來就彷彿是兩排正衝鋒陷陣的戰馬一般。
楊浩提足了丹田氣,怒髮衝冠地喝道:"霸業江山,江山霸業!”
衆將不由自主地軀一振,屏住了呼吸。
“霸業與一子,何者爲重?當然是霸業!自古以來的帝皇聖賢都是這麼告訴我們的,我覺得說的很對,可對是對,我寧願選擇那個錯的。如果我連自己的人都無法保護,如果我連自己的人辱都要忍氣吞聲,我要的甚麼千秋霸業,我要的什麼江山社稷?連個男人都不是,做個皇帝又能如何?”
“我的義父是黨項人,黨項人恩仇分明,喜歡復仇,不復仇則終生
不得穿錦,食玉食,惟無能復仇爲奇恥大辱,這纔是男人!”
下邊的黨項將領盡皆脯一,與有榮焉。
楊浩風雨雷霆般的聲音繼續道:“黨項人的風谷,有仇必報,哪怕爲此碎骨,若敵人遠遁,一時不能尋得,必擒其家牲畜,先代其主殺之,號曰‘殺鬼招魂’!又有那家中只餘婦人子,無力殺敵報仇,也必伺機尋到仇家,舉火焚其廬舍,以全其義!非如此,舉族鄙之,難稱男兒!”
“在我中原漢人習俗之中,亦有殺父這仇、奪妻之恨,弗與共戴天
之說。
此等大仇不報,枉爲男兒!李繼筠擄走子渝,迫其親,就在今日,不過幾座山頭隔著,同在一片天底下,讓我楊浩如何忍得?我楊浩想做一個好皇帝,但我先要做一個好男兒!”
“調兵遣將?徐而圖之?我能等,子渝等不得。援兵尚未趕到?不等了,應準備是否充足?不管了!本王現在就要發兵直取蕭
楊延朗出列奏道:“大王!”
楊浩拔劍出鞘,一劍斫去桌角,厲聲喝道:“本王心意已決,再有進言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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