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兮去的地方,是洗房。
洗房中的管事嬤嬤仍舊是蘇婉兮在的時候的那個秦嬤嬤,見著蘇婉兮進了洗房,臉上揚起了一抹笑來,只是那笑容中,卻似乎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喲,這不是阿姑娘嗎?聽聞阿姑娘最近在世子爺邊侍候呢?怎麼跑到這洗房來了?”秦嬤嬤的聲音高昂,引得院子中正在洗裳的人都看了過來。
蘇婉兮淺淺笑著,輕聲道:“秦嬤嬤打趣奴婢了,不管如何,奴婢始終是嬤嬤這裡出去的洗丫鬟,不過是運氣好些,得了世子爺的賞識罷了。”
“恐怕和運氣無關,和這如花似玉的模樣有關吧。”秦嬤嬤哈哈笑了起來,神稍稍正經了一些:“今兒個阿姑娘過來,不知是有什麼事?”
秦嬤嬤帶著蘇婉兮了的屋子,笑著泡了杯茶,遞給了蘇婉兮。
蘇婉兮笑著接了過來,輕聲細語地道了謝,從袖中取了一支簪子遞給秦嬤嬤:“今兒個來,是幫世子爺查一件事,不知今日清風院中下人的裳,可洗了?”
秦嬤嬤將簪子接了過來,笑嘻嘻地舉了起來瞧了瞧:“這做工倒是細緻,世子爺院子裡的東西著實是巧。”
說完,纔回答了蘇婉兮的問題:“還沒有呢,昨夜下了雨,今兒個送洗的裳多,下面的人還在整理呢。”
“可方便讓奴婢瞧瞧?”蘇婉兮態度溫和,言語之間俱是恭敬,饒是秦嬤嬤也挑不出毫的刺兒來,心中想著,這丫鬟進來的時候,規矩就讓人挑不出錯來,如今比那時候更盛了許多,興許以後是個有福氣的。
“自是可以的,走吧,我帶你去。”秦嬤嬤笑著,將簪子放到了一旁的盒子裡,站起來,出了門。
整理裳的屋子就在院子旁邊,極其寬敞的屋子裡,正中間搭了長長的桌子,兩邊站著洗丫鬟,正從旁邊的簍子裡拿出髒服來,往髒服上面掛上鐵製的小牌子,標明裳是哪個院子的。
秦嬤嬤帶著蘇婉兮來到一個丫鬟旁邊,指著丫鬟邊的一簍子裳道:“這些都是今早清風院送來的。”
蘇婉兮頷首,向那已經停下來的丫鬟,輕聲詢問著:“清風院中今日送來的裳,可有打溼的裳,或者是角腳沾有泥濘的裳?”
那丫鬟想了想,頷首應道:“只有一件。”
“將那件裳找出來我瞧瞧?”蘇婉兮連忙道。
那丫鬟應了下來,從簍子中快速翻找出一件裳來,將那沾了泥濘的下襬拉開來給蘇婉兮瞧。
那是一件靛藍的長袍,蘇婉兮見過那裳,是輕墨的。
輕墨昨夜倒是離開過清風院,只是輕墨是葉清酌那樣信任的人,背叛葉清酌的可能幾乎爲零。
蘇婉兮咬了咬脣,復又問著:“除了這一件,可還有其它的?”
那丫鬟搖了搖頭:“只有這一件。”
秦嬤嬤見蘇婉兮的神,吩咐著那丫鬟道:“將簍子裡的裳都倒出來讓阿姑娘瞧瞧。”
那丫鬟照著秦嬤嬤的吩咐做了,蘇婉兮親自將所有
裳都展開來細細檢查了一番,果真如那丫鬟所言,其他裳都不曾打溼過,且也不見泥污。
蘇婉兮道了謝,出了那屋子,沉了片刻,才轉對著秦嬤嬤道:“煩勞秦嬤嬤讓人留意一下,若是這兩日有我方纔要找的那樣的裳,來請秦嬤嬤派人來清風院只會奴婢一聲。”
“小事一樁,我記著了。”許是收了蘇婉兮的東西,秦嬤嬤應得倒是極其的爽快。
從洗房回到清風院,守衛的侍衛似乎已經換了人,見著蘇婉兮,侍衛忙住了:“阿姑娘方纔可是在詢問昨夜是誰值守的?”
蘇婉兮忙頷首,向那皮有些黝黑的漢子:“是,莫非是這位大哥?”
那侍衛點頭稱是:“昨夜是屬下在值守,不知阿姑娘要問何事?”
“我想問一問,昨夜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值守,值守期間,院子裡可有人離開過?”蘇婉兮開口問著。
“昨夜屬下是從酉時換的班,開始值守,酉時初,院子裡面的常嬤嬤和小廝王福志曾經出去過,事實上每日那個時候他們都會出去,去廚房拿飯菜。後來,一直到亥時左右,輕墨大人離開過,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那侍衛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昨日見到的況同蘇婉兮說了。
蘇婉兮蹙了蹙眉,心下有些詫異,酉時初,去廚房拿飯菜。可是那個時候,拂柳都尚未到自己屋中來拿走那桃花,不可能是他們。
只是之後,就只有輕墨一人離開過。
不應該啊,若是這樣,那桃花是如何送到了三小姐邊人的手中的?
事似乎愈發的撲朔迷離了,蘇婉兮咬了咬脣,心中滿是疑。
莫非,真是輕墨?
這樣的念頭在蘇婉兮心中一閃而過,卻又極快地被自己給否決了。以葉清酌的子,若非全然信任之人,斷然不可能放在邊那樣事事不避諱的侍候。
“除了出門的,你值守的時候,到咱們院中的人又有哪些呢?”蘇婉兮又接著問道。
“到咱們院中的啊……”那侍衛想了想纔回答:“約戌時初的樣子,洗房中的人曾經來送過裳,但是沒有進院,是院的丫鬟小廝到外院來取的。而後戌時末,府中管家來過,是來尋世子爺的,管家朝裡面通稟的,說是王爺讓他來給世子爺傳個話。”
洗房的人?
蘇婉兮一怔,眉頭猛然一蹙:“洗房的人送裳的時候,是誰來取的裳?”
“丫鬟月晴,小廝清風。”侍衛應道。
蘇婉兮頷首,朝著那侍衛微微完了彎腰:“多謝侍衛大哥了。”
那侍衛面微微有些紅,連連擺了擺手道:“不,不必謝,不必謝的。”
蘇婉兮轉了正廳,約約聽到後傳來另一個侍衛的打趣聲音:“瞧見人就滿臉通紅,真是沒出息。”
蘇婉兮快步了院,後的聲音漸漸沒了。
院之中仍舊一派平靜,茶廳門口兩個丫鬟侍候著,院子裡有兩個小廝在灑掃,廚房門口,一個嬤嬤拉了另一個小廝坐在門口擇菜。
蘇婉兮想了想,終是轉了右手邊最外面的那一間屋子。
那是拂柳住的屋子。
拂柳趴在牀上,倒是醒著,只是臉慘白一片,額上被汗浸溼了,鬢髮都全然打溼了。見著是蘇婉兮進來,卻也只咬了咬脣,沒有說話。
蘇婉兮在牀邊,瞧著背上的裳已經被浸,那,像是。
“我不了藥,你方便給我個藥不?”拂柳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虛弱,卻是讓蘇婉兮有些吃驚,以爲,因著今日之事,只怕拂柳再也不會理會了。
蘇婉兮忙不迭地應了下來:“藥放在哪裡的?”
“在梳妝桌旁邊的那櫃子上,第三排,最外面的那白瓶子裡。”拂柳的聲音極輕,似是用盡了全力一般。
蘇婉兮將門閂上了,取了藥瓶來,卻有些下不去手:“我要先將你的裳除了,我瞧著好像幹了,怕是會很疼。”
拂柳笑了笑,額上又細的汗浸出:“沒事。”
蘇婉兮看了看,也不知要如何掉上的裳,倒是拂柳開了口:“梳妝桌上的繡花簍子裡有剪刀,拿剪刀來將裳剪了吧,左右怕是也洗不乾淨了。”
蘇婉兮這纔回過神來,又連忙取了剪刀來,將裳剪了開來,一層一層地掀開。
拂柳眉頭蹙著,只是從頭到尾也不曾一個疼字,最難的是最裡面那一層裡,因著被全然浸,跡一干,就粘在了傷口上,要一點一點地扯開,每扯一下,蘇婉兮就覺著全的都猛地跳了一下。
等將所有裳除去了,才瞧清楚了那裳下的形,縱橫錯的鞭痕,幾乎讓原本白皙的背一片模糊。
拂柳扯了扯角笑了笑:“可是嚇到你了?”
蘇婉兮見這樣,心中倒是愈發欽佩了幾分,想了想,才輕聲道:“其實,我過比你更嚴重的傷。”
蘇婉兮有心分散的注意力,一邊同說著話,一邊拿了藥瓶來倒了藥出來,仔細塗抹到傷口上,害怕弄疼了,手上的作都極其輕微。
這下倒是到拂柳驚訝了:“比這還嚴重?”
蘇婉兮頷首,笑著點了點頭,手下作不停:“我是被世子爺從棺材中救出來的,在被活活釘棺材之前,我被自己至親至信之人,下令打了二十子。我一直都記著,那子,怕是比你的胳膊都還要。打下去第一子,我就覺著,似乎整個臟都被打得錯了位。”
見拂柳聽得神,蘇婉兮又接著道:“二十子,我一子一子的數著過來的,打完之後,就覺得似乎整個子都不是自己的了,但是他們還是不肯放過我,將我像一句一樣在地上拖著,然後拖到棺材邊,扔進了棺材。”
“而後我還十分清晰的聽見棺材釘打棺材的聲音,一共打了三十六顆。那時候,就覺著,似乎自己聽到自己生命流失的聲音一樣,想著這一回,只怕是活不了。又想起我原本極其信任極其護的人那樣對我,更是覺著生不如死,可是卻又不甘心,想著這樣的仇,自己都還沒有報,如何甘心就這樣閉上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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