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意是周末陪姥姥去看的房子, 聽中介說起才知道,原來話里分A區的普通住宅和B區的高檔別墅。兩區各自獨立,有單獨的門。
那天遲意跟江潤如去的是后面的B區。
A區的環境較別墅區差一些, 姥姥在和中介聊這小區周邊的況, 遲意丁點也沒聽進去, 被這當頭一棒敲得漸漸冷靜下來。
宜佳禾看中的房子采很好,墻地面干凈完整, 簡單裝修便可住進來。
但遲意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了點什麼,不知是因為要落戶北央便離那個南方小城越來越遠, 還是因為自己能自由地跟江遂在小區偶遇的愿泡湯。
周一課外活,模聯社團開會, 遲意因為被歷史老師去辦公室來的遲了些。
到的時候,教室門沒關。教室的桌子與上次江遂面試時比,換了種陳列方式。大家圍一個圈坐,尤銳和江遂分別坐在兩手邊的第一位。
注意到尤銳旁邊和教室后面的幾個位置,雖然很想坐到江遂斜對面的那個空位,卻還是決定去后面。
正當抱著記錄本悄沒聲埋頭往后走時, 尤銳自然地拉住, 說了句“來了”,讓坐在自己旁邊。
“你們就別開我玩笑了, 江遂可不認可我的鋼琴水平,說我彈琴太公式化,缺緒。你們的江神可挑剔著呢。”尤銳招呼坐下后,轉頭繼續和旁邊人聊剛才的話題。
遲意將記錄本打開, 了中間的書脊線, 猜到他們可能是聊元旦四指連彈的事, 跟著眾人打趣的目一起看向江遂。
江遂沒參與眾人的討論, 卻有在聽。他靠著椅背,右手隨意地搭在桌上,指尖勾著支筆,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
不像遲意總是把校服外套的袖子規矩地放下來,就連那筆寫字時也習慣地將手藏一半在袖口里。江遂將袖子堆在小臂中央,出一截勁瘦的小臂,襯得白皙的手腕越細長,手指也長,難怪鋼琴彈得那麼好。
好像除了自己,大家對那晚的事都津津樂道。只是遲意沒想到,尤銳話鋒一轉,突然問江遂:“那個躲在琴房彈琴的同學找到了嗎?”
“沒吧。”江遂一斂方才的放松姿態,坐直些,神頗有無奈。
尤銳覺得他這個回答很奇怪,沒就是沒,什麼“沒吧”。只是不等開口,便聽江遂又道:“差不多得了,傳得我多麼難相似的。”
遲意不知道,江遂竟會一直在找。自己當時有打壞琴房的東西嗎?
他就這麼自在隨意地坐在那,任由四面八方的目投過來。遲意也趁著這大好時機,試圖地從他神中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心理學上說,坐向至關重要,面對面的兩個人會因為“心理施”造迫和不自由。而斜對面的對視,會大大減這類尷尬。
但今天,遲意不厚道地覺得,這是騙人的。
遲意毫不遮掩的目被江遂不經意地逮住,猝不及防的對視令遲意有了退的沖,卻覺得自己此刻低頭,更此地無銀三百兩,便僵著脖子偽裝著……但心底的尷尬程度,只有自己能夠會。
三秒后,敗下陣來,自以為不著痕跡地躲開。
臨近的男生開玩笑:“什麼琴的同學?我以為大家都是往那琴房送東西,怎麼還起東西來了。要也是江神的心吧,哈哈哈哈。”
遲意手指一抖,沒拿穩的筆吧嗒掉在桌上,低悶的聲響并不明顯,但坐在對面的江遂還是抬頭看了眼。
遲意不知自己這模樣,活像是被“難相”的江遂嚇到。他想到和江潤如相時,甚至在陳予面前的狀態,雖然話,但人是放松的。
從小到大沒在人際社上發過愁的江遂頭一遭覺得自己遇到挑戰。
江遂盯著這方向,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不常綁馬尾辮,那周末在小區外的馬尾辮似乎是意外。的頭發一直保持在到肩膀的長度,額前蓋著薄薄的劉海,本就不大的臉顯得愈發小了。
“估計是走錯琴房了。”江遂心煩悶,沒什麼耐心地結束這個話題。
尤銳被江遂冷不丁地看了眼,知道他這眼神是追責說太多廢話了,便用雙手拿起手邊的筆記本,往桌上面一豎,看了眼陸續坐滿的教室,通知道:“人都到齊了,大家準備一下開會,我去隔壁把老師請來。”
今天這會議容比較多,指導老師在說一些很重要的安排,開的時間久了些。
課外活的下課鈴已經打了好久,江潤如在門口等遲意一起吃飯,見他們解散,終于松了口氣。遲意被挽著手臂,下樓時和江遂同行了一段。
江潤如問江遂頂流是公的還是母的,說準備給頂流送個對象,這樣下次見面就會顧念恩別沖吼了。
又問孔明月沒事吧,說怎麼聽說和班上同學大家,被勸退回家了呢。
零零碎碎問了好多,遲意心里藏著事,沒怎麼聽進去。直到走到國旗廣場,江遂要去一食堂找陳予會和,江潤如和遲意要去吃二食堂的煲仔飯,三個人這才分兩撥。
江潤如嘟嘟囔囔罵著“阿遂這人心眼壞得很,竟然讓頂流嚇唬我。我才不怕呢,我只是配合他演戲免得他太丟面罷了”,將自己的步子調整和小姐妹一樣的頻率,才轉頭問:“意寶,你剛剛怎麼一直不說話?”
頓了下,狐疑道,“你是不是不喜歡阿遂啊?我看你都不太愿意跟他說話。”
“……”
這可冤枉了遲意。
江潤如說完,漸漸意識到這可能怪自己,忙找補道:“哎呀我剛剛說他心眼壞,是在吐槽。阿遂本人義氣著呢,否則我、李恩宇他們幾個也不能和他做那麼久的朋友。”
遲意沒想到江潤如會這樣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說什麼,最后只認真地應了聲,說:“那我下次見到他時膽子大一點。”
是真的要膽子大一點。
不害怕江遂撞見自己彈琴,但那天不可以,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哭的樣子……很狼狽。
算了,不想了。
這天晚飯,遲意從江潤如口中聽說了孔明月的事。
轉到普通班后,孔明月骨子里的高傲、囂張讓的境并不好過,鶴立群似的。有個同學抄了的數學作業,被老師發現后,先發制人,說這是自己寫的。
那老師讓孔明月站起來,問了幾句,可能是話說的難聽了,正到孔明月雷區。原本沒打算計較的孔明月炸了,讓老師允許們兩人當場重新一遍。
老師覺得為了一份作業,沒必要這麼大費周折,讓別有緒,老師只是問問況,便開始講課。
下課后那生怪氣地刺了孔明月幾句,沒有尖子生的命,就別有尖子生的病,轉到這個班里就別太嘚瑟,反正話說得過分的。孔明月也不是柿子,兩人便起了手。
然后孔明月便沒再在學校上課,學生間都傳因為打架被勸退了。
遲意聽到這次事故的前因后果是在周末。
這天遲臨行難得出現在胡同,許久不見的父倆坐在梁在宥的米店短暫地見了一面。
遲意這才得知自打上次家長會后,孔明月在家里一直發脾氣,家里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消停。孔明月寒假去醫院查出了焦慮癥,嚴重的,正好趁這個機會請了一學期的假在家休息。
“那還回來上學嗎?”
“班上其他同學站出來說了實,那抄作業的生承認錯誤,也向孔明月道歉,學校沒追究小月的責任。”遲臨行為家里的事奔波疲憊了很多,嘆氣道,“看看小月恢復的況吧,如果狀態好,九月份跟著高二新生學。”
遲意埋頭吃,熱氣氤氳著眼眶,漉漉的。
想到第一次見孔明月的場景,只覺恍惚,明明還不到一年,卻像隔了很久很久,久到發生了很多變故。
遲臨行走后,遲意仍然保持著之前的作,低頭盯著紅艷艷的湯料,直到都涼了,也沒再一下筷子。
“不好吃?”
遲意勉強笑了笑,順著他的話說:“果然不能輕易嘗試新口味。”今天沒點以前常吃的那個,想換換口味,誰想這一換,連心都換了。
梁在宥坐在斜前方那張桌子,面朝窗戶坐下:“新的一年,我這米店也該換換新配方了。”
遲意驚喜,一不小心說了心里話:“梁叔,你終于想通了。”
“你這丫頭。早就覺得我這兒的不好吃了吧。”梁在宥說,“也是難為你,每周都來吃兩三回。”
還不是想來撞撞運氣,看看還能不能偶遇那個人。
遲意吐吐舌頭:“我這不是怕你這店開不下去,所以來捧捧場。”
梁在宥一挑眉,瞥:“你媽也說過類似的話。”
遲意詫異,竟然不知道宜佳禾也常來這,想到宜佳禾那比還要念舊的格便不覺得奇怪了。
“我媽在吃的東西上特別挑剔,一定沒吐槽吧。”
“確實,難吃得差點把我這店給砸了。”梁在宥其實長得還不錯,帶著男人的真實與風度,“有回,問我這家店是怎麼開下去的。”
遲意支著下問:“你不會認真地和說起開店之道吧?”
“我能聽不出來在挖苦我?我說,你這不是常來嗎?然后就說了和你一樣的話。”
“你也毒的。”遲意角翹起,沒忍住笑了,“我媽一定在心里罵你。”
梁在宥不疑有他地挑眉:“說不準。”
聊了這麼一小會,遲意心舒暢多了。梁在宥去廚房重新給煮了碗,遲意沒挑剔,老實地坐那吃。
“說實話,我都習慣這口味了。要是真換了配方,我可能就不喜歡了。”
梁在宥打趣:“沒想到我這小店竟然也榮幸地了你思念的‘故鄉’。”
遲意笑笑,低頭夾。
只是這一碗,依舊沒能吃完……
店外有人急匆匆地經過,見著遲意坐在這,稍稍松了口氣,站在門口忙不迭地喊:“意丫頭,你媽和姥姥在家里打起來了,你快回去看看!”
連梁在宥都嚇了一跳,摘掉圍隨手丟在柜臺上,跟著一起回去。
兩人沒有真手。宜佳禾發了很大的火,砸了家里新換的電視機。隔壁陳嚇得來問怎麼了,站在院子里連勸都不敢勸。
遲意和梁在宥火急火燎趕過來時,依然是一片狼藉。
梁在宥比遲意先進到屋里,攬過的肩把人看住免得再沖,低頭看到手心深紅的一道於痕,皺眉:“你手沒事吧?”
宜佳禾方才摔電視時,手心被機的棱角刮到,沒流。
遲意看著坐在沙發上始終沒看宜佳禾的姥姥,過去挨著坐下,握住了的手:“姥姥。”
有梁在宥在,家里很快收拾干凈,影視柜上空的,電視殘骸被遲意丟到了胡同口的垃圾桶。
沒有人告訴遲意發生了什麼,遲意也沒問,安靜地寫作業,安靜地睡覺,安靜地早起上學。
僅僅隔了一天,宜佳禾便沒事人似的繼續熬夜開會改劇本,繼續為姥姥早起吵醒啰嗦,繼續給遲意看不同版本的劇本和文案,讓評判哪個好一點。
遲意有回路過米店,撞見了梁在宥向宜佳禾求婚。宜佳禾盯著那艷的花和鉆戒發笑,借著捋頭發的作下眼底的淚水,別開臉。
許久后,才看向單膝跪地的人,好笑地問:“你說我?得起嗎?”
遲意那天才知道,宜佳禾和遲臨行離婚的真正原因,也突然想起,小時候宜佳禾那隔一段時間便會發的無名火。遲意以為是被工作得不過氣來,卻不知那是因為姥姥又在外面輸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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