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假孕爭寵,所以被太子殿下趕回來了——”
和暖,趙府后院里,一群仆婦正在翻曬被褥。
仆婦們把被單抖開晾好,又拿了木桿橫進去撐開,一邊忙活著,一邊議論起府里的新鮮事:“嗬,這可真是新鮮,古來失寵的妃嬪都是冷宮坐到老死,咱們府里這位可真是神了,居然能回來娘家住著。”
“到底是托了相爺、老夫人、大夫人幾位主子的福氣,天家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誰說不是呢,就是苦了大夫人了。哎,這好日子才沒過半年,眼看肚子里小的就要生了,又這麼殺回來了……怕是咱們府上又要飛狗跳了!”
“我和你想到一去了!那丫頭可不是個吃素的,沒嫁人時就能氣得咱們大夫人兩眼一抹黑,當上太子妃后可是耍慣了威風,這一下子富貴榮華全都沒了,能甘心才怪呢。”
“去年歸府第一天,就拿大廚房下刀子,把個管事媽媽趕出了府去。也不知道這回又該到誰倒霉了……”
“管他呢,咱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房里的不是還有幾個丫鬟嗎?飲食起居也不到咱幾個來手!”
“你說得輕巧,是主子你是奴才,要找茬你躲哪兒去?”就有人瞪了一眼過來,提醒道,“玉兒媽,你別忘了,今兒晚膳要給燕姐兒準備養湯呢!”
“怕什麼!”玉兒媽不以為然地一笑,“昨夜大夫人邊的宋媽就跟我通過氣兒了,是大夫人親自吩咐下來的,說明兒不管刮風下雨,我給燕姐兒的養湯都不能落下。我要是連這個叮囑都聽不懂,那不是白讓夫人疼我一遭了?”
“說是這麼說,可這養湯妹妹有、姐姐倒沒有,難免又生出一場風波來。”旁邊就有人好心提醒,“你別忘了,去年丁媽媽是怎麼了的霉頭……這三小姐啊,可真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呢!”
“嗨,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玉兒媽嗤地一笑,“一個被太子拋棄的廢妃罷了!但凡宮里能呆得下去,能回來娘家?既然回來了,就得安安分分的孝敬嫡母。難不,還想作威作福不?”
“你話可別說得太死,到底怎麼樣,還得看老夫人這麼想。倘若老夫人還當是心頭寶,說不定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我說,咱們當奴婢的就別想著出頭了,由著主子們撕吧撕吧得了。”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玉兒媽被勸了半天,也張了起來,“這養湯本來就只有燕姐兒一人份,突然回來了,我上哪變多一碗出來呀!”
“這……”一群仆婦也都犯了難,“一開春,燕姐兒就要議婚了,這養湯喝了兩個月,養得皮水靈靈白的,這麼突然斷掉是萬萬不可能的……”
“是啊,老夫人什麼意思,難道你還沒看出來?這微姐兒是指不上了,如今只能指著燕姐兒能嫁個好人家了……”
“那就這麼著吧,我瞧著廚房還有二兩葛,湊合著給也做一碗唄?至于燕窩花膠這些,連羽姐兒也沒吃上呢,也就跟著忍忍吧。”
“那你快去,馬上太就落山了,一會兒老夫人屋里要擺飯,你趕慢趕的燉好了一起送過去。”
“哎,你說說這都什麼事啊,一個廢妃,就好好的呆在冷宮不好嗎……”
仆婦們四下散開,那里念叨個不停的聲音,毫不避諱地傳到了墻外。
趙昔微一踏進老夫人的正屋,就到了四周蠢蠢的氣息。
一個,兩個,三個……
這一路走過來,防賊一樣盯著自己打量的仆從,起碼有三十個了。
而最讓不舒服的,還是站在桌側,伺候用膳的一名仆婦。
“老夫人,這是給燕姐兒準備的養湯。”有小丫鬟捧著托盤過來,仆婦立即邁出一步,躬向前捧起托盤里的燉盅,恭敬地放在趙承燕面前。
“嗯,不錯!”老夫人含笑點點頭,“燕姐兒氣不太好,去年喝了一冬的湯,這面總算有了點紅潤……”
“是呢。”仆婦得到老夫人的首肯,然后眼睛一脧,飛快地在趙昔微臉上劃過,這才捧起另一燉盅,送到面前,笑道:“這湯原是單獨開小灶給燕姐兒做的,現如今三小姐乍然回來,奴婢也一時沒來得及準備, 好在廚房還有過年剩下的葛,忙活了一下午,只給您做了這麼一碗養生湯,好歹是奴婢的心意,還請您千萬別嫌棄。”
趙昔微目落在那“養生湯”上,不由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仆婦。
本來有著孕,也不想喝吃什麼七八糟的湯……
至于專供趙承燕喝的“養湯”,也沒什麼興趣。
但做了這麼一碗清澈得能照見人影的“養生湯”,是什麼意思?
沒說話,只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便讓那仆婦覺得后背一涼,忙后退了小半步,強出一笑容,道:“三小姐要是不喜歡,奴婢再去做……只是……只是,這養湯用的燕窩花膠,是大夫人自個兒補的……”
玉兒媽自覺自己已是極為小心謹慎,更何況還當著老夫人、大夫人兩個主子的面呢,想來這丫頭要發作,也不敢太過分……
正思忖著,忽然上頭一聲冷笑。
“媽媽這話,我倒是聽不大明白。”趙昔微語聲緩緩,卻給人莫名的力,“是說我要想吃點兒好的,還得自己掏錢?是這個意思麼?嗯?”
“奴婢……”玉兒媽腦袋一,求救似的向了徐云。
按理說,這種時候,一個合格的當家主母,私底下對孩子有再大的不滿,在明面上也應該拿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態度來。
但徐云什麼時候是個合格的當家主母?
只趙昔微冷冷反問時,就已經氣得蹭蹭蹭火氣直沖頭頂了。
當下也就不顧自己還有著孕,著肚皮就站了起來:“什麼意思?你爹在家養病大半年沒有俸祿,吃的穿的用的,這一大家子的開支,全指著我的嫁妝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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