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是來自一個世紀后的喬鏡:“…………”
不過,如果他真的知道這群百年前的文人們居然自己“老古董”,那喬鏡除了在心打出一串省略號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可說了。
幸好,這陣風聲暫時還沒傳到他的耳朵里。
為協會的榮譽副會長和京大學的校長,盡管文春秋平日里很忙,沒空出席那些大大小小的活討論,但一些應酬自然是免不了的。
像是協會組織的活,他偶爾也會去參加一兩次個臉,順便和其他人流一下關于最近國文壇的新鮮事。
這次他去出席的是一場宴會,除了文春秋和一些新文化協會的高層外,在場還有不政界的名流、財力雄厚的大商人和際花,可以說是檔次非常高的一次宴會了。
明亮的西洋水晶燈下,男人們有的穿著西裝,有的穿著長衫,人們則大多是旗袍和長的搭配,附以珍珠項鏈或翡翠耳環點綴,名貴的珠寶首飾在燈下熠熠生輝。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彼此言笑晏晏地談著,時不時舉起手中的酒杯互相致敬。
其中,還有一位戴著金框眼鏡、一副社會上流英打扮的年輕人正站在大廳中央,言辭激烈地向人們訴說著自己的救國主張:“若是想救如今的華夏,就必須摒棄一切舊事,拋棄幾千年之傳統糟粕,全面西化!否則亡國之日將至矣!”
文春秋笑著嘆了一口氣,對這個年輕人的發言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但其實他心里也是有一點認可的,只不過到了這個年紀,已經不再像是年輕人一樣,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強調自己的思想觀點了。
他隨手拾起手邊碟子里的一粒花生米丟進里,著四周擺放的西洋鐘、青花瓷和墻上那副巨大的文藝復興風格油畫,東方文化和西方元素在這間百來平米的大廳撞融,組了一副既矛盾又和諧的畫面。一如這個巨變的時代。
“文校長,別來無恙啊。”
正當他看得出神時,不遠一道笑意盈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文春秋回過神來,看著來人,他立刻撣了撣長衫上的灰塵,正道:“許久不見,王參謀可好?”
王參謀背著雙手,笑了笑走到他邊:“就那樣吧,不好不壞。不過我看文校長您的氣不錯的樣子,果然是最近有什麼好事嗎?”
文春秋聽他話里有話,不微微皺眉,疑道:“王參謀何出此言?”
王參謀出一臉“你還給我裝”的不贊同表,看著文春秋搖了搖頭:“文校長,您這可就不厚道了,明明是您教導有方,桃李滿天下,怎能如此謙虛呢?”
他說著,還出手,拍了拍一臉茫然的文春秋肩膀,意味深長道:“果然,不枉我當初在總統面前力薦你來當京大學的這個校長。看看,這才幾年?京大學是人才輩出啊!”
文春秋聽得一頭霧水,但勉強從王參謀的話里提取出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好像是夸他會教學生?
他哭笑不得道:“您就別跟我打啞謎了,您也知道,我只是個搞教育的,雖然在政界也算有些人脈,但畢竟不敢涉及太深。您就直接告訴我吧,是不是哪個學生犯事兒了?”
“怎麼能犯事兒呢?”王參謀大驚小怪道,“不是,文校長,您是真不知道這事兒?”
文春秋一字一頓道:“當真不知。”
“咳,”王參謀忽然咳嗽一聲,湊到文春秋耳畔低聲音問道,“晏河清,這個人您知道吧?”
大概是沒想到會從王參謀里聽到這個名字,文校長微微蹙眉,點了點頭。
之前他寫信寄給報社,本以為晏河清就算拒絕邀請,也至會寫一封回信說明自己的況。
然而連著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文春秋連張郵票的影子都沒看見。
饒是他脾氣再好,也覺得這個年輕人未免是太過狂妄不知禮數了一些。文春秋倒也不是倚老賣老,但是無論如何,對于在文學方面的前輩,最起碼的尊重總該有吧?
因此,他只是語氣淡淡地問道:“您提到晏河清,難不是他想要托您給我帶話,打算來京大學任教了?”
王參謀:“啊?可他不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嗎?”
兩人站在大廳的角落里大眼對小眼。
幾秒種后,文校長終于反應過來了。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連聲問道:“什麼?您剛才說什麼?晏河清是京大學的……學生?”
“是啊,”王參謀說,“這事兒不止我一個人知道,如果文校長您不信,也可以找人去政府里問問。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還是有那麼幾個的,聽說好像是一個姓喬的年輕人?”
他端起香檳,好奇地問道:“文校長,您有印象嗎?”
一聽說晏河清的真名姓喬,文春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之前在左向庭辦公室看到的,那個靦腆沉默的黑發青年。
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的表,苦笑著朝王參謀搖了搖頭:“老朽確實不知。唉,這些學生現在一個個都膽大包天,什麼事兒都敢惹,什麼東西都敢寫,我這個當校長的也很頭疼啊。”
頓了頓,他忽然正朝王參謀微微欠:“王參謀,晏河清的真實份我待會兒會自己去求證的,但是如果他當真是老朽的學生,還請您……”
“嗨呀,文校長你這是干什麼?”王參謀擺擺手道,“行行行,知道你護學生心切,放心吧,晏河清只要不惹什麼大事,在我能力范圍的,都會順手幫幫忙的。”
文春秋能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但也知道,王參謀居其位,能給出這樣的保證已是實屬不易了。
在宴會結束后,他親自把王參謀送上車,末了抬頭看了看天,最終還是決定不坐人力車了,直接兒著回去。
最重要的是,他得好好想想,究竟拿這個晏河清怎麼辦。
文春秋走在回學校的路上,這個穿著灰長衫、其貌不揚的小老頭雙手背在后,一路走一路琢磨著,臉上表變幻莫測,但最終定格在了夾雜著幾分無奈和驕傲的自豪上。
好哇,他心想,好個晏河清!
怪不得信寄出去了那麼久也沒有個回音,原來是因為這樣!
文春秋換位思考了一下,要是自個兒接到這樣的一封信,肯定也是糾結到腸子打結——他是回復好呢,還是不回復好呢?
而且他現在已經基本上確定了,左向庭看上的那個年輕人,大約就是晏河清本人。
其實喬鏡當時在辦公室里看到那份《東方京報》時出的異樣反應,就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只不過文春秋從來沒往這方面想過,也沒料到晏河清居然能這麼年輕,竟然還是個學生。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玄華的眼。
——能被他看中的年輕人,不說別的,才華肯定是同齡人中一等一的優秀!
文春秋越想越替老友高興,原本心里的那點兒疙瘩也徹底解開了。
但這并不代表,文春秋就不打算找喬鏡的麻煩了。
眾所周知,逗小孩是天底下所有年長者的好,文校長自然也不例外。
這一路走來,他已經想出了一個絕妙的注意,到時候他甚至都不用主開口,這位喬同學肯定就會乖乖如實招來。
等明天,文春秋笑瞇瞇地想,自己就去找當事人試驗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