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008重逢后, 喬鏡也從它那兒了解到了更多關于這個時代、和自己現在份的資料。
和喬鏡之前猜測的一樣,這里的確是一個他所在時代百年前的平行世界,兩個世界既有相似之, 但細節方面卻又不同。
至于他自己,則是一位父母雙亡、靠著家中產勉強在京大學混日子的不起眼醫學生。
在得知自己居然是名醫學生后,喬鏡的思維不自地拐到了某個奇怪的地方——
醫學生、作家、還會翻譯……這buff加的, 是不是有點兒多?
但是幸好, 他本來在學校里的績就墊底,而且之前喬鏡也因為寫《蒼生大醫》這本書了解了不醫學方面的專業知識, 不然他還真不知道怎麼繼續把這個書給念下去。
再加上一穿越過來就得罪了隔壁文學院的院長,喬鏡忍不住想,簡直是地獄模式開局。
沒錯,在旁側敲擊地問過章書旗后, 喬鏡終于明白了, 那天課堂上對他提問的那位長辮子老先生,居然是京大學聘請的特邀西方文明史教授, 左向庭。
這位老先生可不簡單,作為最早留洋的一批華國學生,他和這個時代大多數有志之士一樣,通曉多國語言, 擁有法學、哲學、經濟、歷史、政治五個博士學位,曾經還是國際上一位鼎鼎有名的大律師。
左向庭最有名的事跡,就是在國際法庭上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免費為被冤枉的華人勞工辯護, 又在為原告的老板輕蔑地用德語罵他和被告是“東亞猴子”、“我聽不懂這個人講的垃圾英文”后,立刻把剛才的辯詞又同步翻譯了德語、法語以及日語, 當場把原告駁得啞口無言。
——從此, 再也沒人敢小瞧這位留著長辮子、材矮小干瘦的華國律師。
北寧政府剛剛立、正和南方政府打對臺的時候, 總統甚至還高薪聘請他回國,當了新律法的制定人。但沒人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好好的就不當了,沉寂了幾年后,左向庭再度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竟然是以京大學的西方文明史教授份——
雖然教書育人聽上去也“面”的,可放在左向庭的上,未免還是讓人覺得太過大材小用了些。
但他本人似乎樂在其中,并且因為太過嚴苛,期末不就掛掉一半以上的人,導致學生們對他都頗有微詞,在私底下喊他“左老頭”、“老妖怪”。
不過,聽了左向庭的這些事跡后,喬鏡倒是對這位古板的老先生改觀了許多。
這樣看來,之前在課堂上他并不是故意針對自己的,而真的只是單純想要聽聽自己對黎和會這件事的看法。
……只可惜,自己的表現讓他失了。
想到這里,喬鏡嘆了一口氣,收回心神,重新專注起了手上的稿子。
既然008說景星闌也在這個世界,喬鏡心里莫名有種篤定的預,那他就一定會來找自己。
但是他也總不好直接登報把自己的名字掛在頭版頭條,而且他現在只是個窮學生,喬鏡已經問過008了,那筆所謂的“產”只是勉強夠他上完大學,剩下的,基本就需要他自己來想辦法了。
況就是這樣,為了找人再加上糊口,以及避免回到原世界后直接被送進ICU搶救,他也只能再次撿起自己的老本行,用晏河清的筆名寫文,爭取在這個時代打響名氣了。
“聲值和錢都要我賺,”當時在聽說了這件事后,喬鏡面無表地拎起了008的兩個爪子,“那要你何用?”
小黑貓一脖子,瞪著圓溜溜的貓眼,努力賣萌:“我,我可以出賣/,隨你rua?”
喬鏡:“…………”
不守貓德的小貓咪,是要被抓起來rua禿的。
言歸正傳,他現在要寫的故事,題目做《乞兒》,靈來源正是之前在街上被小花子錢的那次經歷。
那天從街上回到宿舍后,一直到深夜睡,喬鏡都還忘不了那個年回過來時,臟兮兮的臉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事后,他又去了一次那條街道。
但是很憾,沒有再見到那個年,倒是當時出聲的菜販子還在原地。
喬鏡買了一把他的菜,又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他幾個簡單的問題,終于了解到了一些關于“小花子”的悲慘經歷。
這個小花子似乎不是本地人,是一路跟著另一位老花子從鄉下乞討過來的,但是到了京城不久老花子就病了,他也沒錢買藥,只好去人家的錢,結果差點兒被人抓住打斷了一條。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老花子卻已經病死了,被人用草席一卷丟到了城外,留下來的這個小鬼,從此就沒人管了。
菜販子用一種渾不在意、甚至還帶著些許厭棄的口吻說道,這小臭蟲什麼狗的事都干過,也就是看他年紀小,沒人真跟他計較,否則早就被人打死一起丟葬崗了。
喬鏡從他的態度中,看到了這個時代對悲劇的漠視。
或者說,是習以為常。
所以,喬鏡筆下《乞兒》的主角小六子,也是一位天樂觀的小花子。
小六子對自己的人生抱有一種詭異的樂觀態度,明明已經在短短幾年陸續經歷了父母雙亡、流離失所和不果腹,他的臉上卻總是掛著快樂天真的笑容,甚至還因為在飯店門口被一位老富豪隨手丟了一個沾了豬油的燒餅,就開始真心實意地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寒冬臘月,他蜷在橋下瑟瑟發抖,上單薄的服本擋不住外面呼嘯的寒風。但小六子卻抱著懷中舍不得吃完、已經凍得梆的燒餅,饞的肚子咕嚕咕嚕,卻毫不肯松手。
迷迷糊糊間,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還是個臟兮兮的小花子,但卻不再是流浪兒了。
白天見到的那位富豪,在他的夢中變了一個老花子,老花子收養了小六子,帶著他一起走街串巷地去乞討,教他察言觀的本事,教他怎麼討好那些“大人”,得到更多的賞賜——在他的幫助下,小六子每天都至能吃到一個豬油燒餅,幸福的簡直要飄上天。
在這里,喬鏡又筆鋒一轉,描寫了小六子在深夜橋下被凍到和野狗窩在一起、全靠發抖取暖的場景。現實和夢境的巨大反差,呈現出了一種荒誕到可笑的效果。
寫到這里,喬鏡的心也有些沉重。
他放下筆,扭頭向圖書館窗外的場。
巧的是,他一眼就看到了左向庭正和另一位穿著灰長衫的老先生一起,并肩走在場上,邊散步邊談著什麼。
從喬鏡的角度去,他只能看到左向庭的側臉,這位老先生現在臉上的表十分凝重,比起之前上課質問他的時候,甚至還要更加嚴肅百倍。
……是出什麼事了嗎?
喬鏡想了想,覺得自己大概率也管不了,于是便收回視線,拿起筆繼續寫起了自己的稿子。
第二天清晨,小六子被橋上的聲音吵醒,發現自己舍不得吃的燒餅已經被野狗吃了,氣得差點兒沒暈過去。但他很快又振作起來,因為至他已經嘗過“好東西”是什麼味道了——在小六子的眼中,沾了豬油的燒餅,那就是世間最難得的味。
想到這個,他的臉上頓時又出了燦爛的笑容,高高興興地上街去乞討。而且他連著幾天都非常幸運,因為自那天起,小六子每天都能在街上得到好幾個銅板!
他下意識忽略了自己在這期間還接連遭到了治安的驅趕、貴婦的嫌棄和其他花子的敵視辱罵,反正無論是多麼悲慘的事,在小六子的眼中都會變天大的好事。
但這天傍晚,他走在回橋的路上,卻聽到了遠傳來嗩吶吹吹打打的聲音。
好奇的小六子循著聲音一路走過去,還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臟兮兮的藏在一棵干枯的老柳樹后頭——因為他知道,自己這樣“不面”的人,如果沖撞了那些大人,甚至只是出現在他們面前,都會“污了他們的眼”,說不定一條小命就沒了。
他探頭去,想要知道到底是哪家在辦喪事,卻發現死者正是前幾天給自己豬油燒餅的那個富豪。
明明老父親才剛去世不久,富豪的兒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大擺宴席。
他們穿著喪服,披麻戴孝,把白事辦得轟轟烈烈,在各桌賓客間迎來逢往,臉上陪著笑,里念著好,個個眼中閃爍著對厚家產的算計,就連故意哭喪著的臉,看上去也頗為稽可笑。
只有小六子,穿著一當初母親一個頭一個頭為他磕來的破爛百家,怔怔地站在人群之外飄揚的白幡下,雙膝一,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他隔著百米遠的距離,在賓客們或是嫌棄、或是詫異的眼神中,認認真真朝著富豪棺材的方向,磕了結結實實的三個響頭。
第一個,是為當初的一飯之恩;
第二個,是為兩人在夢中父子一場的緣分;
第三個,是小六子愿折十年壽,保佑這位好心人一路走好。
——下輩子,若是有緣,他愿為恩人做牛做馬,再續這一張餅的恩。
這個故事喬鏡選擇用幽默詼諧的筆調去寫,從小六子的視角來看,的確人世間都充滿了歡樂;可若是跳出人,便只能看到字字心酸,結局更是充斥著滿滿的諷刺意味,
作為一位網文作者,盡管喬鏡經常鴿更新,但相比起這個時代的文人來講,他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高產中的高產了——從醞釀靈到擬定大綱再到下筆,喬鏡一共只花了三天。
在圖書館完這篇只有兩萬多字的短篇小說后,他放下筆,了稍微有些酸痛的手腕,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在確認過沒有什麼錯別字后,便將它們全部裝進準備好的信封里,準備明天去投稿。
但就當他起打算離開時,卻正好撞上了方才還在場上散步的左向庭。
“先生好。”
他連忙退后半步,低頭問好。
“你在此地作什麼?”左向庭瞥了一眼他手中拿著的大信封,微微瞇起了眼睛。
喬鏡表一僵,乖乖回答道:“寫……寫點兒東西。”
“是嗎?”
左向庭背著雙手哼了一聲,倒也沒有繼續為難他,只是在肩而過時,淡淡地留下一句話:“下周學末測驗,若你還是拿倒一,可別怪老夫不留面!”
他走后,喬鏡呆呆地站在原地,表一片空白。
為什麼……
他剛穿越過來,就要參加期末考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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