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瓷回到家,直接進灶房掏出書包里的白瓷碗。
把白瓷碗放好在灶臺上,又去掰了小半個豬油饅頭啃,順便踢了小板凳在蘇華榮面前不遠的地方坐下來。
蘇華榮坐在鍋后頭,著鍋底的火堆,用燒火撥了撥柴禾氣,對蘇瓷說:“要不要去看看你?”
蘇瓷只覺這話問得有點莫名其妙,“我去看干什麼?”
蘇華榮轉頭看向,“聽說昨晚起夜,摔得整張臉趴在地上去了,你大伯和大伯母連夜拉去的衛生室,好在沒摔出個好歹來,就是把腦門給磕青了。”
蘇瓷對葉老太毫無關心之心,啃著饅頭隨口道:“咋?被鬼推了?”
蘇華榮輕噗一下,“你這個丫頭,皮子越來越不饒人了,不是你啊?”
蘇瓷咽下饅頭毫不猶豫道:“是葉安明的。”
“這回不是葉安慧的了?”
“疼誰就是誰的。”
蘇華榮看真的不去,連一點表面孝意都不想盡,也沒再勸。
蘇瓷幾口饅頭墊了肚子,有了些八卦的興趣,問蘇華榮:“大半夜的,怎麼就摔了?”
蘇華榮清清嗓子,“怎麼摔的沒人瞧見,只聽說劉蘭花掌燈看到的時候,已經整個人趴地上了。后來被你大伯抬上了平車,就聽里哼哼,豬大蔥餡兒包子……”
聽到這里,蘇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華榮不知道笑什麼,看著問:“笑什麼?我在心里合計著,咱家昨晚吃包子,也不知道啊,怎麼會大半夜的,想一口豬大蔥餡兒包子?都摔那樣了,還惦記這個……”
蘇瓷眉梢笑意不減,只說:“包子沒白送。”
蘇華榮稍微反應了一會,頭看看灶臺上蘇瓷拿回來的白瓷碗。
片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昨晚多出來那個包子,你給你三哥……不是……給安明,送去了?”
蘇瓷輕嗤一下,“我給他送什麼包子啊?他又不是我三哥。”
說完了松著語氣道:“我給葉安慧送去了。”
蘇華榮訝異,“給小安慧?”
們這堂姐倆,從小到大沒在一起玩過,平時好像都不怎麼說話吧。
蘇瓷“嗯”一聲,“之前給我送了一塊水果糖,就是給葉蘇芳的那一塊。包包子的時候想起來了,就讓您多做了一個。吃完飯,我就給送去了。”
蘇華榮更加訝異了,“小安慧給送水果糖??”
他們老大家有的好東西,可從來流到過家人的里,葉安慧居然給蘇瓷糖吃,真稀奇。
蘇瓷想想,“是奇怪的,還對我說加油呢。”
蘇華榮眼神還是怔怔驚驚的,“當真是個稀罕事。”
說著又道:“我還以為你給你哪個同學送去了呢,誰知道你是送給。要是這樣的話,你肚子里的饞蟲被勾起來了,大半夜摔迷了還喊著包子,也不奇怪了。”
“不過也有奇怪的地方,你知道有包子,昨晚怎麼沒來家里擺譜鬧騰呢?要是知道咱家吃這樣的好東西,沒有孝敬,早該抄家一般地過來了。”
蘇瓷想了想,“可能葉安慧沒說?”
不過說不說都無所謂,能帶家里人吃上包子,是自己的本事,怕那老太太干啥?
蘇華榮點點頭,“那應該是。”
蘇瓷語氣輕松愉悅,“饞死那個老太太。”
蘇華榮聽說得這麼直白,沒忍住抬手輕輕拍了一下。
拍完又笑了,自己心里其實也是覺得舒爽的。
那個惡老婆婆,就該讓遭點罪。
二十多年倚老賣老,折騰得家里人沒好日子過,以后有好日子也不會帶!
蘇華榮和蘇瓷說著話,樂著燒好午飯。
等葉老二、葉安國還有丫頭們陸陸續續到家,盛了飯便是吃飯。
因為回來的時候差不多,一家人便一起坐了下來。
飯桌上吵吵鬧鬧的,和往常一樣,葉老二和葉安國幾乎不開口說什麼話,只是吃飯。
蘇華榮看他倆好像不知道葉老太的事,便試探著說了句:“我聽莊子上的人說,安慧,昨晚上起夜臉朝地摔地上了,整個人摔迷了,把腦門都磕青了。”
葉老二和葉安國果然不知道。
聞言一起看向蘇華榮,葉老二先發聲:“有沒有個三長兩短?”
蘇華榮搖頭,“去過衛生室了,沒摔到別的地方,就把腦門磕青了。”
葉老二落下目來,“怎麼摔趴地上了?”
蘇華榮道:“大約是饞一口包子,夜里睡不著起來折騰……聽說摔迷了那會,被抬到了平板車上,里還哼哼唧唧著大包子。”
葉老二嚼飯的作變慢,看著蘇華榮。
蘇華榮好像知道他在張什麼一樣,繼續說:“咱們可沒去門前得意,是小蘇瓷給小安慧送了一個包子。安慧大約是直接當著家里人的面吃了,也沒給老太太分上一口。老太太現在還不知道,安慧那包子是咱家送過去的。”
葉老二咬松了一點。
那他這就明白了,聞著那麼香的大包子看著別人吃,自己愣是一口沒吃上,那滋味確實不是一般人能住的。不止他親媽,他大哥大嫂和他家小三子,昨晚絕對都饞得沒睡好。
但他還是看了蘇瓷一眼,想不通為什麼會給葉安慧送包子。
不過現在蘇瓷不服他的管,他也擺得正自己的位置,并沒有開口說什麼。
片刻,他跟葉安國說:“吃完飯,你帶幾個丫頭去看看你。”
葉安國向來言聽計從的,只點頭應聲:“好。”
葉蘇紅聽得出這是個什麼事,開口就說:“我才不去,去了要挨罵。”
沒吃到包子又摔了一跤,現在肯定在脾氣頭上,誰去看誰挨罵,這是肯定的。
葉老二自己不想去,也是因為這個。
葉老太之前在他家吃了兩次癟,兩次夾著尾走人,他們把老大家也得罪了,過去能得個什麼好臉?絕對會被葉老太拿來撒氣,罵個狗噴頭。
但葉老二是一家之主,他一向說啥是啥。
他眼睛一瞪,說葉蘇紅,“你也想學四丫頭是不是?”
說到蘇瓷,葉蘇紅直接往蘇瓷旁邊靠過去了,大著膽子道:“就是學,小蘇瓷去我就去,不去我也不去。我不喜歡大伯一家,也不喜歡那個壞。”
葉老二氣得眼睛瞪得越發大。
他氣得把筷子攥手里,上來就要往葉蘇紅腦袋上打,葉蘇紅跳起來就往蘇瓷后躲。
葉老二著筷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盯著葉蘇紅惡狠狠道:“都想造反是不是?!”
葉安國這時候出來出聲調和,“也不用都去看,沒那麼嚴重,我和安家去就行了。”
他倆是孫子,比起幾個孫來,葉老太的態度多會好上那麼一點點。
葉老二有了臺階,順勢就下去了。
清下嗓子收了筷子回來,繼續吃自己的飯。
蘇瓷坐在旁邊吃飯,一直也沒出聲。
角含一些些笑意,就盯著葉老二看。
葉老二本來就被葉蘇紅氣到了,又被蘇瓷盯得不自在,筷子一拍道:“還不人吃飯?!”
現在一個個都長本事了,都不想讓他好過是吧?!
蘇瓷直接噗嗤一聲笑出來,繼續看著葉老二。
慢慢松一口氣,開口說:“你自己不過去看,看來之前的事,也徹底不打算去賠禮道歉了?”
怎麼又提起道歉的事來了?
葉老二要老臉,維持著老父親的面子拿起筷子吃飯,故意不接這話茬兒。
得罪老大家的是四丫頭,要賠禮也必須跟著去。
自己著脾氣不去,他當爹的替去不?
再說了,得罪老大家有些日子了,也沒看家里的況壞到哪去。
不止沒壞什麼,好像過得還越來越滋潤了。
他又不是個竅缺心眼。
既然如此,他還去下賤地賠什麼禮道什麼歉?
從前就怕失了老大和親媽兩支柱,家里日子過不下去。
現在得罪了才發現,老大和親媽是個屁的支柱,確實除了榨他和老婆孩子,啥也不是。
雖然葉老二沒出聲回答,大家也都看出來他的態度了。
尤其蘇華榮高興,角抿著笑意,就快要綻開來。
蘇瓷自然也不追著問,照顧一下這位老同志的臉面,要他個態度就行了。
清清嗓子,又開口說:“我今天又得了個好差事。”
聽到這話,一桌的人都看向蘇瓷。
唯有葉老二,咬著他的窩窩頭,繼續維持著他老父親的份,接話道:“你又要顯什麼本事?”
蘇瓷眉眼帶笑,“大隊書記讓我去知青點幫忙,給我記工分。”
聽到可以記工分,所有人眼睛都亮亮的,看偶像一樣看著蘇瓷,葉老二卻低頭掩著,語氣還是不咸不淡的,“那你可別把書記代的活給干砸了。”
蘇瓷剛要說話,葉安國忽出聲問了句:“你答應了?”
蘇瓷微微愣一下,沖點頭,“嗯,答應了。”
葉安國清一下嗓子,筷子去夾糖蒜。
好片刻,他說:“那些知青都是大城市來的,見識多膽子大,什麼都會兩手,不好應付的。”
蘇瓷看著他,想了點什麼,“大哥你去知青點幫過忙?”
老校長說之前安排了幾個人過去,但因為普通話說得都不行,那些知青嚷嚷著聽不懂,所以才找到去的。
葉安國果然點了頭。
他說:“其中有幾個,就我看著,比門旁的大彪子還虎,我不是說模樣。”
蘇瓷聽得明白,他是說和吳大彪一樣,不是好惹的人。
那些知青看起來沒有吳大彪這麼五大三的,有幾個男生長得還極其端正帥氣,當然也里氣流里流氣的,在學校大約就是混過來的。
畢了業,家里沒關系送去當兵,就來鄉下隊了。
現在這些知青,早知道下鄉不是什麼好事了,也沒了一開始那些年輕人的激與熱忱,滿心里想的全都是建設農村報效祖國。
不過,這倒正對了蘇瓷的胃口。
如果這批知青都是老實人,那對這份差事還真沒太大興趣。
蘇瓷笑了笑,說:“好。”
葉安國:“……”
好?
小丫頭咋想的?
蘇華榮面流擔心,看著蘇瓷問:“比大彪子還虎,哪里好?”
蘇瓷賣關子,一貫的輕松模樣,“就要這樣虎才好。”
葉安國看不出蘇瓷葫蘆里賣什麼藥,其他姐姐妹妹弟弟的,更是看不出來。
葉老二也看不懂,但沉聲開口說了句:“你一個鄉下小丫頭,在人家城里人面前能說上什麼話?那些人又不好惹,還十多個,要是不好干,跟書記辭了就是。”
蘇瓷聽得出來葉老二也是在關心。
但這種遇事就讓頭的教育方式,實在是不好,況且語氣里就存在著貶低。
家里的這些娃娃,個個都被他教得子綿上不了臺面,前怕狼后怕虎,就想在自己的小窩里。
這話心里想想就是了,上說出來不了又得干架。
蘇瓷簡單道:“你們放心吧,我有打算。”
看主意已定,葉老二、蘇華榮和葉安國也就沒再說什麼。
其他幾個丫頭參與不了這種事,只在旁默聲聽聽罷了,更是什麼都不說。
*************
午飯后休息一會。
在葉安國帶著葉安家去看葉老太的時候,蘇瓷背上書包,獨自往向大隊的知青點去了。
知青點設在村子西邊的小山山腳下。
土坯蓋的幾間房子,圈出院墻做了個大院子,里頭的野草都鋤得干干凈凈的。
大隊把知青點設在這里,主要是因為這里有一口水井。
水井就圈在院子里面,這些知青吃喝洗漱,也就比較方便。
八隊到知青點有著不近的距離,蘇瓷不著急,背著書包慢慢往那走。
書包里倒沒裝書本,就裝了鉛筆盒和一個作業本。
快要到知青點的時候,要過一片竹林。
蘇瓷走進竹林里,還沒走到中間呢,忽從旁邊躥出來一只大公,撲騰著翅膀撞到的小肚子,又咯咯著跑走了,那聲音和架勢,像是被人追殺一樣。
蘇瓷被突然出現的大公嚇一跳,在原地站了好一會。
然后看向公跑過來的方向,居然是山上。
家養的大公,怎麼會從山上下來?
站著凝神想了想,蘇瓷又往山上看看,然后便疑著換了方向先往山上去了。
走出了竹林,又往前走了一會,沒看到有什麼異常,蘇瓷便打算回去了。
但在準備轉的時候,目忽掃到了一堆黃里帶棕的羽。
羽?
公?
蘇瓷停住了作,過去撿了幾。
在手指間轉了轉,看這的鮮亮樣子,像是剛拔下來不久的。
于是蘇瓷這便沒回去,又往前找了找。
再沒找多一會,便就看到了,三個十七八歲的男生,圍在一堆火堆邊,正烤呢!
了的在木上,被火苗激發出一陣陣的香味。
上面似乎還刷了油,連同著烤出來的油,一滴滴滴進下面的柴禾里。
蘇瓷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又邁著步子走過去。
量不大,腳下步子輕,一直快要走到近前,才有兩個男生發現了的存在。
那兩個男生看到,臉忽地一變,沒出聲說話,只拿手了另一個男生。
另一個男生背對著蘇瓷,被示意后轉過頭來,與蘇瓷的目上,微微蹙了一下眉。
他倒是不慌不忙的,里還咬一顆紙煙。
瞇眼看蘇瓷一會,他說:“小屁孩兒看什麼看?趕上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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