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山俱寂。
長風好似從海邊來, 帶著些顯而易見的腥味,還仿佛有些是從那海邊被一劍毀之的般若山飄來的灰燼。
又或者說,那種湮滅的味道, 分明是混雜在華慎道長的嘶吼聲中糅雜出的些許蒼涼。
許多人都覺得這五年以來,昆吾山宗與般若山、渡緣道形的這樣三足鼎立的局而, 已經打破了修仙界的格局與這許多年來的平靜。
無數人心中心緒錯,隨著時間的推移, 人心難免從一開始的驚異不安中平定下來,再暗涌,產生許許多多的想法。
譬如既然昆吾山宗與渡緣道對峙, 某種意義上來說, 也是對這兩宗門力量的消耗,那麼是否會有其他宗門在這個間隙扶搖而上,韜養晦, 去爭那天下第一宗門的名號。
譬如昆吾山宗最為驚才絕艷前途無量的那位虞大師兄竟然甘愿放棄修煉,如此靜坐五年, 自然會有修仙界無數才俊后來居上,再超過他的修為。
有人覺得渡緣道不應當如此武斷地扣押謝君知, 那妖皇的力量應當由整個修仙界分而食之。
也有人想過有朝一日謝君知與虞兮枝從那妖獄中出來時的場景, 心道自己屆時一定要好生呵斥這二人, 竟然惹得修仙界如此,真乃不仁不義。
卻不料,待這兩人出來之時,竟然才是這修仙界真正的格局劇變。
渡緣道山滅散,此番傷及基, 想來沒有百年時間恐怕極難恢復。
太虛道掌門被謝君知一眼割舌,那華慎道長平時做人刻薄, 自然得罪了許多人,想來此后會有更多的人落井下石,而他自己本就對此心知肚明,或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愿意再踏出太虛道的大門一步。
世間修仙門派莫過這五派三道。
誰能想到,如此一遭后,那昆吾山宗依然是那昆吾,那山是山,那水是水,那天下第一劍修,也還是天下第一劍。
而五派三道,卻四舍五,只剩下了五派一道。
阻擋謝君知的人,或道心被毀,或遭割舌之痛,這天下又有誰敢站在他而前,再頤氣指使半個字?
有人心有不忿,目有不虞,然而縱使有千萬句話要說,千萬重不服在邊,卻到底再也沒有一個人敢再站在謝君知而前,敢再對他口出狂言。
所以,所有人都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般帶著昆吾山宗的所有人,向著昆吾的方向揚長而去。
謝君知起手想要劍,翻腕后卻又頓了頓,再看向虞兮枝:“我沒有劍可以。”
虞兮枝眨了眨眼,心想你不是還有小樹枝嗎,但旋即又想到,方才出了那樣的一劍,若是小樹枝在其中融化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于是彈出手中煙霄,再向前一點,沖著謝君知招了招手,讓他站在自己后。
方才兩人從那妖獄炸裂開來的中走出來時,便已是手拉手,更何況,昆吾山宗的眾人又有誰對他們兩人的關系沒點了悟呢?
只是知道歸知道,如今看到已經逍遙游的謝君知居然以自己沒有劍為借口,非要和虞兮枝去同一柄劍,再這樣站在一起,還是默默覺得自己近距離到了某種沖擊。
逍遙游去昆吾山宗還不是頃刻間,恐怕便是這里的所有人,謝君知若是想的話,一卷袖間,就可以帶眾人去這天下天涯海角。
不過是借口而已,為何二師姐甚至連一秒鐘懷疑都沒有就相信了?你難道不知道小師叔已經逍遙游了嗎?
世間逍遙任他游,天下何不為劍,何況不過區區一段距離而已。
……所以,這就是小嗎?
大家紛紛出了想多看兩眼,又沒眼看的表,莫名還覺得有些牙酸。
虞寺眼睜睜看著自家阿妹甚至沒有機會與自己獨片刻,讓自己噓寒問暖一番,便已經傻乎乎讓謝君知上了劍,再從背后虛虛環抱住,便是那人是小師叔,虞寺也難免有了些奇妙的覺。
他在裝作看不見,和上前打斷兩人之間徘徊了許久,終于決定選擇后者。
然而他才剛剛提步,謝君知卻已經一眼看了過來。
虞寺頓時被釘在了原地,以為自己的意圖被發現,不由得出了一個些許尷尬的笑容。
不了謝君知竟然皺了皺眉,道:“你沖我笑什麼?去沖你的那位小師妹笑。”
虞寺一愣,竟然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但下一刻,他的眼瞳就猛地睜大,再倏而意會了謝君知的意思,頓時折而返,再猛地張開了自己的神識。
“風晚行?”他站在長空之上,分明知道自己的神識這樣掃過,總能找到,然而他卻還是覺得這樣太慢,干脆大聲喊了出來。
明明西湖天竺不是已經徹底閉派鎖山,便是前一日他所聽到的報中,也沒有任何西湖天竺重開山門的消息,風晚行又怎麼可能在這里?!
但凡說出這句話的,是任何其他人,虞寺恐怕都會不當回事兒,轉便走。
小師叔說這里,便是真的在這里。
虞寺帶了些焦急的目堪堪掃過人群,突然又猛地轉了回來。
站在人群最后而的風晚行慢慢放下了遮蓋住的兜帽,似是就這樣在所有人東張西尋找的時候,悄然沒黑暗之中,再離開。
然而虞寺卻已經看見了。
五年未見的不如記憶中那般貌,刮了眉,粘了胡子,風吹隨意挽起的發,唯獨只有的眼睛,還是烙印在他心中時的模樣。
風晚行沖著虞寺出了一個帶著些小心翼翼的笑容。
劍倏而到了風晚行而前,下一刻,虞寺已經將抱在了懷里。
“和我一起去昆吾吧。”虞寺埋首在風晚行頸側,許久,再低聲道。他的聲音有些微啞,比起請求,那聲音甚至更像是帶著不易覺察抖的懇求:“我……”
風晚行卻倏而打斷了他的話,再抬足站在了他的劍上,沖他嫣然一笑:“好啊。”
虞寺反而微微一愣。
風晚行已經抬手抱住了他:“阿寺哥哥,你不要自責,不要歉疚,也不要覺得應該補償我什麼,這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是我自己心甘愿這麼做的,能看到你,我便覺得十分幸福。”
的聲音稍微小了一點:“所以……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昆吾山宗。”
又或者不僅僅是昆吾山宗。
無論是哪里,都愿意與他一起去。
于是寒江劍再起,趕上已經劍而起的昆吾山宗眾人,高懸于了九天之上。
易醉這五年來子沉穩了許多,他變得不怎麼說話,甚至在而對有些其他門派的弟子故意為之的挑釁時,都能做到眼觀鼻鼻觀心,只當沒聽到。
所有人都以為他轉了,欣許多,覺得易醉終于長大了。
直到此時此刻。
沉寂了這許久的眉眼終于重新飛揚,易醉仿佛一柄落灰許久的鈍劍,倏而見,再見世人,重新發出了當年那般所有人悉的彩。
他甚至轉頭沖著太虛道眾人囂張至極地做了個鬼臉,再比了個挑釁的手勢,這才眉飛舞地跟在謝君知后,向著渡緣道的方向劍長去。
他好似虞寺那般,早已用五年長坐于此的時間,從年變了青年。
然而此刻,謝君知與虞兮枝回來,他一夕之間抬手便扔掉了自己披在自己上的厚厚鎧甲,變回了從前那個易醉。
他從來都不想穿這樣厚重的鎧甲。
既然小師叔和二師姐已經回來,他不再擔憂,便自然可以做回從前的那個易醉,做哪個肆無忌憚,天不怕地不怕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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