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淩這傷看著嚴重, 其實一點也不嚴重,住了一晚院就回去了。
傅南期親自送。
路上,拿著手機刷著, 不時抬抬頭看側的他。
他很專注, 開車都像是在開什麼國際會議,臉上沒什麼多余表。一直看他, 他才稍稍回頭,微微一笑:“我臉上有花?”
溫淩:“你長得好看。”
他這下是真的笑了, 眸瀲滟:“真的?”
點頭, 真心實意的, 不忘加一句:“尤其是昨天救我的時候, 跟天神下凡似的。”
傅南期哼了聲:“真這麼好看?”
毫不吝惜馬屁,一個勁兒點頭。
他話鋒一轉, 瞥,輕飄飄扔了個重磅炸彈過來:“那跟阿宴比呢?”
溫淩被堵住了,腦子有片刻的當機。
當然不是對傅宴還有什麼留, 只是,沒有想到, 他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在面前提起傅宴。
怎麼看——怎麼別扭。
可偏偏他神態安詳, 波瀾不驚, 一點也沒有“爭風吃醋”或者攀比的意思, 倒真像是隨口一問。
真的是隨口一問?
溫淩才不信呢。
這個人, 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斟酌回答:“不一樣的風格, 有什麼好比的?就像蘿卜青菜一樣, 各有所嘛。”
傅南期譏誚一聲:“那你現在,是喜歡青菜,還是蘿卜?”
溫淩噤聲。
他把車停在了路邊, 拉起手剎,就這樣回頭認認真真著,等著的答案。
溫淩著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心臟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腦中也閃過很多念頭,呼之出。
可最后,先出口的卻是:“張月說的是真的嗎?”
他略略擰眉:“?”
溫淩吸口氣:“是你授意……”
“想什麼呢?”他并沒有介意,只是,給了一個看白癡的眼神,“你覺得我那麼有時間,管這種事?”
溫淩口一痛,覺中了一箭。
要不要說得這麼直白?不要面子的嗎?
他眼中出嘉許:“不過,你能這麼做,確實是出乎我的意料。”
不確定道:“你覺得我做得好?”
他點一下頭:“當然,當斷不斷反其。你能自己想通,那是最好的。能走出這一步,說明你真的長大了。”
“又教育我。”溫淩往位置上了,嘀咕。
他失笑,復又發車子。
車氣氛和諧,好像剛剛的玩笑話已經揭過了。溫淩打量他一眼,他心不錯的樣子,也松了口氣。
這種問題,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總不能真把他比作“蘿卜”、“青菜”吧?!
總覺他是給挖了一個坑,回答是也不對,不對也不對。
老巨猾!
白了他一眼。
他如察覺到什麼似的,側頭。
忙收起表,一本正經地拿出手機翻看新聞。
“呦,還會法文了?”他打趣道。
溫淩仔細一瞧,手里翻到的正好是法語界面:“……”
后來他問想吃什麼,溫淩想了想說:“西餐!”
他應允。
他們去了上次來過一次的那家西餐廳,距離紫資本不遠。依舊是車廂式的餐廳樣式,不過,墻紙好似換了,更顯得古樸暗沉些,氛圍古典。
傅南期接過菜單,也遞了一份給。
溫淩有選擇困難癥,翻來翻去也不知道點什麼,又把菜單還給了侍者,回頭跟他說:“你點吧。”
他手指到其中一道菜,看:“眼?”
點頭,沒有異議。
于是就這樣,他點,應和,很快就完了點菜。溫淩不時看看他,心生暖意。
不知為何,又想起第一次跟他到花園餐廳吃飯的景。
“怎麼又這樣看著我?”他合上菜單,抬頭一笑。
姿態倒是大方,不躲閃,任看。
溫淩:“想起第一次跟你去那家花園餐廳吃飯時的事了。你還記得嗎?”
他故作回憶,皺眉:“什麼時候的事兒?”
不高興,在底下悄悄蹬了一下。誰知,這桌子不寬,就這麼踢到了他。他訝然向,眼底含笑。
溫淩紅著臉把頭轉開,佯裝去看旁邊的客人。
那是一對,你儂我儂的,他給夾菜,又為他倒水,膩歪得很。
溫淩抖了抖上的皮疙瘩,又拉回目,不看了。
誰知,回頭就撞見他看好戲似的的眼神,又焉了:“你干嘛老取笑我?”
“我有取笑你嗎?”話這麼說,他眼底的笑意卻加深了。
溫淩剜了他一個眼刀子,低頭憤憤東西吃。
“嘗嘗這個。”傅南期刀叉合起一塊小面包,放到盤里。
溫淩一怔,想起任淼曾經也這樣給傅宴夾過菜,里咀嚼的作慢了下來。仔細一想,那時候,就像個小丑似的。
雖然有欠他錢底氣不足的緣故在,說到底,還是在那段里于下位,制,才那樣窩囊。
好在都過去了。
現在回想起來,也只是覺得可笑而已。
其實,當時追的也有很多,可供選擇也不。哪怕隨便選一個,也比跟傅宴在一起蹉跎要強。
可惜,當局者迷,偏偏要去泥潭里滾一遭才明白。
傅宴那種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哪有哪個人能真正控制他?
“怎麼不吃了?”對面人問。
溫淩聳肩:“沒什麼,想到了一些事。”
他沒問,只點一下頭。
這頓飯吃得很隨,但也很放松。溫淩這才覺到他的厲害,心有萬千丘壑,卻從不過于表現什麼、展什麼。
與人的往中也是如此,明明看得門兒清,只要不及他的利益底線,絕不輕易給人難堪。
聰明的人不知凡幾,可真正要做到收放自如,把緒控制得這麼好,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傅宴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狡獪詭譎,可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無來由繃心里那弦,只因知道他骨子里是個怎麼樣我行我素的人。
那樣的霸道狠絕,不是一般人可以招架得住的。
吃飯的時候,還到了人,一男一,都過來跟傅南期打招呼。
“你們好。”他放下刀叉跟他們點頭。
那男士跟他簡單寒暄兩句,目落到對面的溫淩上,帶著善意而好奇的打量。
溫淩卻覺得渾不自在,尷尬地點一下頭。
“這是溫淩。”傅南期介紹。
簡單的一句,只道出名字而沒有多余的贅述,倒讓對方驚訝了,看看他,又看向溫淩,意味深長。
那位士還主跟攀談起來:“我是珠寶設計師,自己開了家公司。溫小姐呢,在哪兒高就?”
談話中得知,對方是HC的創始人。
HC可是國首屈一指的新銳品牌,溫淩忙跟問好,互相換了名片。
不過,心里也明白,對方是看在傅南期的面子上。
這就是人脈帶來的好了。
等兩人離開,把那張名片和贈送的V卡翻過去看了看,不由咋舌:“7.5折?這麼高?不是說他們家的折扣在各大商場最低只能打到9.5折嗎?!”
傅南期見這副沒見識的樣子,笑了:“這話你也信?不過是為了樹立品牌形象、維持品牌價格的一種營銷手段而已。有些供應商,多出的貨寧可銷毀也不愿出售,你當是為什麼?要是貨品泛濫,價格就下去了。”
溫淩了然,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走吧。”他起準備去付賬。
溫淩茫然站起來:“走了?”
他回頭看一眼:“還沒吃飽?”
忙搖頭:“吃飽了!”
剛剛就顧著想這V卡的事了,一不留神,又被他看了笑話。
出門后,溫淩還在打量他。
電梯下行,他安靜站在窗邊,往下去。高達數百米的高空,他往下看,臉上的表還是那麼鎮定。
真覺得不可思議,站的是最里面,瞄一眼都覺得膽戰心驚:“你一點都不怕?”
傅南期回頭,有些好笑的樣子:“你恐高?”
他一只手還在兜里,雙修長,穩穩站在那邊,顯得更加局促。溫淩:“正常人都會怕的好不好?”
不是恐高不恐高的問題!
他聽出了弦外之音,挑一下眉:“你說我不正常?”
溫淩乖乖閉。
他被乖覺慫蛋的模樣逗笑,垂下眼簾。
溫淩從側邊打量他,這個男人是真的很帥,五致,睫很長,如果不是那麼高大英,單論五,比起那些電視里漂亮的星也不遑多讓。
百無聊賴的,去打量他的手。遠看看不見,雙手修長而有力,近看才能看到虎口有一層薄繭,應該是經常握筆才留下的。
看到他拿出手機發信息,指尖靈活地,那一下下的,像是撥弄的心似的。
“叮”一聲,電梯到了。
他走到外面,回頭又看一眼:“愣著干嘛?”
回神,腳步輕快地跳了出來。
跟在他邊,很快就匯外面的人流。
人來人往的,難免會有磕。期間就被人撞了一下,也駐足回頭,當時沒說什麼,卻默默走在了外面。
溫淩著他頎長的背影,莫名就看了很久。
他有所覺似的回頭。
心跳很快,卻對他出一個笑容。
他不看了。
可走了幾步之后,又覺得不對,回頭一看,這就撞見站在離他不遠的路口,正飛快掏錢買紅薯呢。
這樣被抓包個正著,著他,一時不說話了。
他繃著臉,也什麼都沒說,只是面無表地端詳,看得越來越局促,心里卻已經樂了。
仔細想起來,這些年,他很久都沒有這樣悠閑地跟人沿街散步了。
“傅總,給——”小跑回來,把一個紅薯遞給他。
他看一眼:“分贓啊?這就想收買我?”
溫淩訕訕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差不多了,他不逗了:“我不吃這個,你自己吃吧。”
“哦”了聲,像是大松口氣的樣子,低頭自己啃了。轉眼功夫,已經解決一個。
他覺得稀奇:“你剛剛沒有吃飽?”
溫淩不好意思地說:“半飽。”
傅南期:“那你不多吃一點?”
看看他,言又止。
傅南期:“說。”
只好說了:“你吃得那麼,而且,那麼高檔的餐廳,我要是吃得跟勞改犯似的,多難看啊。”
他又笑了,出手去。
下意識地往后一,卻看到他微微抬了下下,往旁邊一看,肩上沾了一片樹葉。
不了,臉蛋紅撲撲的,任由他手替揭去。
靠近時,抬頭著他,眼睛亮亮的,一瞬不瞬,一眨不眨,鼻息間都是他的氣息。很清淡,像山林間那種松木的氣息,也帶著一點辛辣的煙草味。
有點兒復雜,但是,不討厭。
四目相對,他也沒說話,約莫有那麼會兒的停頓,揭去了那片樹葉。
后來,氣氛便有些古怪了。
溫淩哼著小調,不時看看手機,或者看看四周的人流,偏偏不再去看他。
莫名地又想起那晚,那副畫,還有——那個吻。
明明是模糊的、想要逃避的記憶,這會兒,卻好似忽然清晰起來。
“我們晚上干什麼?”問他。
傅南期:“這才下午呢,就想到晚上了?”
嘟噥:“反正下午也沒什麼事。而且,投資人帶頭翹班,老板也不好說什麼。”
他無聲地彎了下:“這是不是‘狐假虎威’?”
溫淩:“略略略。”
傅南期:“你現在是越來越厲害了。”
臉蛋還是紅撲撲的,沒反駁,眼睛滴溜溜四轉。也不知道哪來的興致,他們就這樣走了一路,一直走到太快下山的時候。
傅南期看了看表,帶去吃東西。
堅持要吃擼串。
可是,找遍了四周的街道都沒發現,沒辦法,他們只能去吃了冒菜。
館子不大,人倒是塞得滿滿當當。可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喜歡熱鬧,覺得人越多的地方味道越好。
“我去選東西吧。”自告勇。
傅南期頭都沒抬地在回信息,聞言只輕點一下頭。就像是拿到尚方寶劍的小頭領,飛快躥了出去。
他回完,抬了下頭。
這人的作也真是快,手里的盆都塞了好多東西了,像是在超市挑選東西似的,每一樣都要來一下,又猶猶豫豫不知道該放多,往往一樣東西要來回幾下。
傅南期微微搖頭,覺得可樂。
腦子里也就這些東西,怪不得每天都這麼快樂。更大一點的志向,大概就是賺錢買房子、買車子吧。
這麼想,他不住笑起來。
“先點這些吧。”拿著小票坐回來,把兩只小碗放到桌上,不忘分他一只。
夜色濃鬱得猶如墨潑般沉重,黑壓壓的將整個漢陽市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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