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安座牀沿,一言不發的盯著鬼魅般飄進來的婠婠,後者笑靨如花,神態溫的在他旁坐下,輕輕道:師妃暄走哩!子陵傷心嗎?
徐子陵有點害怕如此接近,因婠婠深悉他的長生氣的底細,若不懷好心,以已臻極致的天魔大法,可對他造難測的傷害。自親眼目睹瞞著他們會石之軒,他無法再信任。兼且一直避開自己,如今忽然現,事絕不尋常。
長而起,步至窗臺,目投往外面的園林景,淡淡道:爲何要說這種話?心中隨即升起答案,婠婠是要他心神,這推斷令他大震驚。
婠婠如影隨形的來到他後,呵氣如蘭的幽幽道:算婠兒不對好嗎?起子陵的傷心事!幸好子陵仍不愁寂寞,因爲石青璇來了!
徐子陵嘆道:你來見我,就是要說這些話嗎?
婠婠語調更轉平靜,道:子陵不想聽,人家就不再說這些話吧!聽說宋缺與嶽山決鬥,兩敗俱傷。嶽山竟能傷宋缺?真教人難以置信,是否確有其事呢?
徐子陵心中劇,表面卻不毫痕跡。他直覺到自己的答覆事關重大,若能令婠婠仍深信仍能功碗倒他和寇仲,他絕不應在此事上說謊,如此一來其他的說話,均可令婠婠深信不疑。徐徐道:使宋缺負傷的非是嶽山,而是寧道奇。
以婠婠的鎮定冷靜,仍忍不住軀輕,失聲道:寧道奇?
徐子陵道:他們決戰於淨念禪院,確是兩敗俱傷。宋缺在不同歸於盡下,故而九刀之約尚欠最後一刀。宋缺依諾退返嶺南,不再過問世事。否則何來結盟之事,我們更不會耽在這裹。
婠婠不悅道:你們爲何不早點告訴我?
徐子陵平靜答道:你該明白原因,此事愈人知道愈好。不過既然你垂詢,我只好如實奉告。
婠婠道:宋嶽決鬥的消息雖與事實並不完全符合,但已傳進李淵其。你們有甚麼打算?
徐子陵早擬備答案,從容道:寇仲對李淵的耐已所餘無幾,若非畢玄率衆離開,他今晚便拂袖離城,可是若李淵明天仍沒作下決定,我們也再不會在這裡坐以待斃。
又低聲道:如不是與傅採林有約在先,恐怕我們不會等至今夜。
婠婠道:你們不是要扶助李世民登帝位嗎?爲何又有離去打算?
徐子陵暗運不死印法,在婠婠無法察覺下進高度戒備的狀態,因他視婠婠爲另一個祝玉妍,爲振興魔門無所不用其極,不可不防。
苦笑道:在現今的勢下,我們除此還可以做甚麼呢?了空向寇仲表明立場,若我們選擇離開,他絕不會怪我們。故與其一起在此等死,結盟破裂反會對李世民生出一線機會,當外族聯軍南下,建、元吉連連失利,李淵不得不再起用李世民,那時我們仍有功的可能。
婠婠淡淡道:你們認爲李世民的小命可留至那一刻嗎?
徐子陵道:那要由老天爺來決定。寇仲今趟肯來長安,大半是由我徐子陵促,我怎忍心令他冒生命之險留在這裡作此沒有意義的事。何況李淵是不敢在這種況下對付李世民的,不但徒使軍心不穩,更會令關外天策府系諸將投向寇仲,我們的離開,反可保他一命。
婠婠默然片晌,然後平靜的道:你們真的完全沒有還擊的打算嗎?
徐子陵嘆道:坦白說,直至剛纔我們對李淵仍心存幻想。到早前在福聚樓梅珣來問及宋缺的事,始知此事流傳開去,我們再無可恃,才決定頂多再等一天。此刻寇仲不在這裡,是爲要去知會秦王我們作的決定。我已爲妃暄盡過心力,無奈形勢不就,該明白我約爲難。
婠婠又沉默下去。
徐子陵則全力戒備。
婠婠輕輕道:子陵!
徐子陵裝作想起師妃暄,心不在焉的道:甚麼事?
婠婠聲道:我要你記著,天下間你是唯一能令我心的男兒。
徐子陵到婠婠雙掌按上他背心要,天魔勁發。
周老嘆輕聲道:不要信那妖!
寇仲立時明白過來,周老嘆和金環真仍然是以前的周老嘆和金環真,仍是那麼自私自利,非是變有恩必報的大好人。說到底他們只是基於對祝玉妍刻骨銘心的仇恨,借報恩之名,利用自己爲他們報仇。可以肯定的是在魔門謀下,他們定然得益不多。蓋以他們的作風,是自己得不到的,亦希別人得不到,何況仇人?
心中一,問道:婠婠是否與趙德言重歸於好。
周老嘆和金環真不能掩飾地出震駭神。周老嘆只提妖兩字,寇仲不單猜到是婠婠,還直指婠婠與趙德言已拋開因爭奪邪帝舍利而起的嫌隙,重新攜手合作。他們不知寇仲早已曉得,婠婠既可與殺師仇人石之軒合作,當然也可以與趙德言狼狽爲。魔門講的是絕棄義,在振興魔門的大前題上,沒有人或是不可以犧牲的。
寇仲察神觀,曉得說話得收奇效,兩人被迫不敢瞞,因不清他寇仲還曉得多。
金環真故作恍然道:原來帥早有防那妖之心。
寇仲再來一著奇兵,問道:先說出要我寇仲如何助你們。
周老嘆不敢猶豫,道:我們沒法離城,尹祖文那狗孃養的在我們上做了手腳,即使能功逃往城外,終難逃那妖追殺。
寇仲皺眉道:甚麼手腳?
金環真苦笑道:那是滅道七大異中的'千里索魂',尹祖文把從索魂草提煉出來的毒素,注進我們去,令我們在百天不斷排出一種獨特的氣味,敵人可憑此輕易追蹤我們。
寇仲不解道:既不信任你們,何不乾脆把你們殺掉?
周老嘆道:因爲我們尚有利用價值,更重要的是天邪宗只剩下愚夫婦,他們若殺掉我們,《道心種魔大法》將隨我們雲散煙消。故婠婠和趙德言雖疑忌我們,仍不得不給我們一點甜頭,讓我們在心甘願下說出《道心種魔》的訣。
金環真厲聲道:可是我們怎能忍這種屈辱?
寇仲明白過來,以鼻狠嗅幾下,皺眉道:爲何我嗅不到異樣的氣味?
周老嘆道:你試試默守準頭和人中兩地方。
寇仲依言照辦,點頭道:我不但嗅到來自你們的古怪氣味,更嗅到全屋瀰漫同樣的氣味,魔門功,確是層出不窮。
金環真道:帥或者會奇怪,尹祖文等既不信任我們,爲何又肯讓我們參與他們的事。
寇仲笑道:我在洗耳恭聽。
周老嘆沉聲道:道理很簡單,因爲我們一直和趙德言關係切,所以趙德言把我們安在長安,以替他出力爲名,監視尹祖文等人爲實,以保障趙德言的安全與利益。
金環真憤然道:可是趙德言竟容尹祖文向我們施,我們對他的相好之已然無存。
寇仲道:我明白啦!這甚麼孃的'千里索魂'確是損之極。我雖有辦法把你們弄出城外,但對這手法卻是一籌莫展。
周老嘆側側的笑道:尹祖文太低估我們夫婦,應說是低估先師,先師博通魔門諸種手法,早研究出破解之,只恨我們力有不逮,若得帥肯幫忙,破解易如反掌。
寇仲哈哈笑道:!快說些有用的話兒來哄哄我。記著老老實實,我寇仲絕非容易欺騙的人。
婠婠至極的真氣直摧徐子陵心脈,但其力道輕重全在徐子陵掌握之中,不過若非他學懂不死印法,絕不敢冒此奇險。肯捱婠婠此擊,因他要顯示對婠婠的信任,以犯險,令婠婠完全相信他剛纔說的每一句話。更重要的是令婠婠誤以爲他創重傷,那魔門將慫恿建、元吉至乎李淵在誤判己方勢下倉卒發難。
一如所料,婠婠的一擊因怕他先一步察覺,故真勁直到按實他背心才發力,不過能催發的卻只是二、三左右的功力。
當然這一擊已是非同小可,徐子陵不由己的往前撲跌,乘勢破窗掉往窗外的迴廊,滾往草坪。
生之極是死,死之極是生。
徐子陵本是全氣翻勝,眼冒金星,心脈將斯,不死印法卻全力展開,倏地全虛虛,婠婠那摧心裂的真氣被他其氣融和淡化,在剎那間以高速排往外,下一刻先天真氣貫頂腳而來。此時婠婠飛臨上方,悽然呼道:子陵勿要怪我,這是先師的願。
雙掌下擊。
徐子陵單掌按地,橫飛開去,險險避過連不死印法也難以化解婠婠這全力一擊,同時出婠婠剛凝起的天魔場。
徐子陵迫自己噴出一口鮮,再一掌按地,彈上半空,往主樓逸去。
婠婠正要追去,兩道人影掠至,其中一人正是侯希白,婠婠一閃而沒。
侯希白一把抱著徐子陵,大驚道:子陵你中了的暗算?
麻常見徐子陵臉無的垂危駭人樣兒,手足無措,了方寸。
除子陵閉上雙目,臉漸轉紅潤,籲出一口氣道:走啦?
旋即站直虎軀,微笑道:你們不用擔心,難道忘記我是另一個石之軒嗎?
寇仲回到興慶宮,立即登上雙輝樓頂層見徐子陵、侯希白和麻常,笑道:你猜我遇上甚麼人?
由李世民供應的長安城卷正攤在桌子上。侯希白待寇仲坐定,亦笑道:你也猜猜子陵遇上甚麼人?
寇仲愕然道:甚麼人?
徐子陵把婠婠遽下毒手的事說出來,並下結論道:最早今夜,最遲明天,李淵定會對付我們。
寇仲大喜道:子陵真棒,我和李小子正憂心對方何時肯手,現在當然煩惱全消。他孃的,天下問只有子陵一人有騙過婠婠的能耐,你的故事當然采,不過我的收穫也差不到那裡去。
遂把周老嘆和金環真的事說出來,然後道:在尹祖文的大力策下,以石之軒、婠婠和趙德言爲首的魔門兩派六道,終於聯一氣力圖君臨天下。癸派重新確認婠婠爲祝玉妍的繼承人,魔門現在空前團結,並擬好全盤奪取天下的計劃。
徐子陵道:在這樣的況下,楊虛彥會扮演怎樣的腳?
寇仲道:他並不被視爲魔門中人,只是有利用的價值,過他去影響李元吉而已。他們的如意算盤是先幹掉李小子和我們,再由白清兒施人計憑魔門法害死李淵,接下來的一步是煽建、元吉兩大傻瓜互爭皇位而鬨。由於元吉名不正言不順,不得不借助魔門,魔門遂可乘虛而,反把建和元吉控制。此時塞外聯軍南下直撲長安,建、元吉不敵下只好棄守長安躲避。楊虛彥可憑楊勇孤的份擁長安復辟大隋,在頡利全力支持下,這並非沒有可能的事。
麻常皺眉道:魔門當然不會讓楊虛彥真的當皇帝,那誰來當皇帝呢?
寇仲道:我們首先要分析形勢,頡利雖有橫行中原的實力,但霸地爲王仍是力有未逮,只好依趙德言的提議扶植一個傀儡皇帝,這個人就是楊虛彥,打出舊隋的旗號。假設我葬長安,帥軍肯定也潰不軍,抵不住頡利出關東侵。南方的林士宏則夥同蕭銑,全力牽制宋家軍,由於我岳父不能征戰,只能坐看塞外聯軍摧殘北方。而樑師都蓄勢以待的大軍將由太原南下,攻城佔地,蠶食大唐,你們可想像那幕天下大,生靈塗炭的可怕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