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華宮里，傳出斷斷續續的低泣聲。

“阿昊，今日你也瞧見了……在這宮中，沒人將我放在眼里。你父皇敬著皇后，寵著貴妃，憐惜秦妃。到我這兒，連敬酒的資格都沒有。”

“當著眾人的面，就給我沒臉。一個個的，都在看我笑話。”

“我今日臊的，恨不得鉆地里去。”

蘇昭容哭得幽怨又傷懷，淚珠一顆接著一顆往下落。

李昊既心疼，又有些無奈：“母親別哭了。這些年都忍過來了，再忍一忍吧！”

不忍還能怎麼辦？

蘇昭容用帕子了眼淚，紅著眼眶低語道：“阿昊，你父皇心里，本就沒有我。他若肯抬舉我，封我妃位，我的日子也沒那麼難熬。”

“當年，也是我肚子爭氣，一舉生了你，才有了妾室名分。否則，你父皇早將我拋在腦后了。”

“我這后半輩子，便得指著你了。母憑子貴。有朝一日，你做了太子，就再也沒人敢欺辱我們母子了。”

李昊：“……”

為皇子，若說沒有想過做太子，那是假話。

不過，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在一眾皇子中本不占優勢。

論出，不及嫡出的二皇子。論寵，不及寵的大皇子。便是四皇子，仗著趙太后撐腰，也比他得寵一些。

想爭儲位，談何容易？

母子兩個往日從未說過這些。此時，驟然說穿了，激越振之余，又有一難以言喻的難堪。

此時的他，還在上書房里讀書，既未進過軍營，也沒上過朝堂。文武員倒是認識不，文們多擁護二皇子，武將們有不支持大皇子。勛貴宗室們，更親近四皇子。

他這個出不高又不算寵的三皇子，肖想儲君之位，和癡人說夢差不多。

“母親，”李昊深深呼出一口氣，沉聲道：“這等話，以后別再說了。大哥是長子，二哥是嫡出。立儲，無非是立嫡立長，怎麼也不到我。”

蘇昭容手抓住兒子的胳膊，眼中迸發出驚人的亮：“怎麼就不到你了？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無常。說不定，他們兩個都死在戰場上，你父皇只能立你為儲君……”

“住口！”

李昊心頭突突跳，說不清是震驚還是惱怒，抑或是心里最的念頭被說中而起的心虛愧。

熱驟起，心翻涌。

“母親絕不可再胡言妄語！”

“我們是兄弟手足，豈能有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李昊霍然起，疾聲厲：“我若這麼想，簡直不配為人！”

蘇昭容也被李昊的怒氣驚到了，正張口解釋，李昊已冷著臉拂袖而去。

李昊大步走出了怡華宮。

春夜的涼風撲面而來，卻未能吹熄他心頭無以名狀的火焰。

各種紛的思緒躥過腦海。

他的心底，似關了一頭暗兇狠的野。今日，這頭野差點沖破牢籠。

怎麼就不到你了？戰場上刀劍無眼，生死無常。說不定，他們兩個都死在戰場上，你父皇只能立你為儲君……

李昊角抿得極，步伐越來越快。

侍小年一路小跑著，才勉強跟上。

李昊一路快步回了寢宮，扔下一句：“不必伺候，退下！”便關了門。

鼻子差點被門板撞扁，又酸又疼，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小年捂著鼻子，無聲地齜牙咧片刻，了眼淚，退了下去。

……

這一夜，不知多人輾轉難眠。

隔日凌晨，出現在椒房殿外的李昊面晦暗，眼中也有些。

大皇子也沒好哪兒去，眼下滿是青影，不時地打個呵欠，一看就是一夜沒睡……側的大皇子妃，也有些倦，氣異常艷。

“大哥，大嫂。”李昊拱了拱手。

大皇子妃還了一禮。

大皇子笑著拍了拍李昊的肩膀，語氣十分親熱：“三弟，昨晚喝的不盡興。今日我在府中設宴，我們兄弟幾個單獨聚上一聚，好好喝上幾杯。”

皇子們一親，就要離宮住進皇子府里，可以隨意飲宴，想結朝臣也便利得多。

李昊不聲地笑著應下。

“大哥大嫂，三哥，你們倒是來得早。”四皇子李顯人沒到，聲音先到了。

四皇子今年十四歲，他生得白凈清秀，天生一張笑臉，不笑時也帶幾分笑意。

又過片刻，五皇子李昌來了。

李昌個頭不高，又生得胖，走路慢騰騰的，總顯得有些蠢鈍。

大皇子目一掃，啞然失笑：“幾個月沒見，五弟個頭沒見長，倒是又胖了一圈。以后可得好好練武，不能再胖了。不然，以后怕是連媳婦都娶不到。”

四皇子也覺好笑，一同哈哈笑了起來。

李昌不吭聲，任兄長們取笑。

李昊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皺，扯開話題：“二哥怎麼還沒來？要不要等二哥一同進去請安？”

“不必了。”大皇子語氣中出霸道和理所當然：“他的傷還沒痊愈，今日怕是不會來了。我們兄弟幾個先去給父皇母后請安便是。”

話音剛落，一個悉的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年量修長，不疾不徐，風度翩然。

明亮的晨曦中，年由遠至近，面容清晰地映眾人眼中。

濃長的眉下，是一雙明亮的眼眸。鼻梁直，不厚不薄，組了一張俊至極的臉孔。

一切恰到好，不能增一分，亦不能減一分。

這個年，正是二皇子李景。

二皇子瞥了大皇子一眼：“老遠就聽到大哥提起我，不知大哥說了些什麼？”

大皇子略有些尷尬，咳嗽一聲：“你昨晚沒在宮宴上面，我以為你還要靜養幾日。你現在來了正好，我們一同進殿請安。”

二皇子淡淡一笑：“人人都知道我傷一事，大哥不必一再強調了。”

大皇子：“……”

背后道人是非，偏偏被逮了個正著。

大皇子有些尷尬。

四皇子立刻張口打圓場：“時候不早了，我們先進去請安吧！”

李昊笑著附和：“請大哥二哥先行。”

二皇子目一掃，看了過來。

李昊和二皇子四目相對，心里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