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詭異的事件發生只在一瞬間,紀云禾卻愣是別扭了許久。
其實,雖然紀云禾調侃長意沒有被人勾引過,但事實上,紀云禾也沒有勾引過男人呀!這第一次下手,就遭遇這般極端事態,實在是有點出乎意料,對應不來。
但尷尬歸尷尬,尷尬完了,紀云禾自己想想這事兒,也覺得好笑,可笑完了,又悟出了一不對勁的味道。
長意是什麼樣的人,即便他因為被背叛過,所以心改變,變得強,蠻橫,但他也不應該會變一個負心薄的浪子啊。
因為,如果他真的放浪形骸,也不用花這六年的時間,做這般謀劃,將從國師府救出,帶回來折磨。
他折磨,囚,不就是因為對過去耿耿于懷,心中還看不開放不下嗎……
他一直都是一個固執的人,而這樣一個固執的鮫人,會突然放棄他們鮫人一族世代遵守的規矩……放肆大膽的親吻一個沒有與他許下終生的人嗎?
只是為了報復?亦或者是為了讓難堪?
紀云禾覺得,這個鮫人,一定也有什麼事,是瞞著的。
并不打算在這件事上面多做迂回,于是,在又一個飯點。固執的鮫人固執的恪守著他自己的“規矩”,又來押著紀云禾吃飯了。
紀云禾拿著筷子,住了自己的尷尬,也無視桌子對面那人的尷尬,開門見山,大刀闊斧砍向長意:
“昨日,你為何要吻我?”
桌子對面的人,一張臉都在文書背后,聽聞此言,文書將那臉繼續遮了一會兒,不片刻,便放了下來。
長意一張冷臉,一如往常。
“你不是想試試嗎?”
“誰想試這個了!”紀云禾一時沒住自己的臉紅,剛想拍桌而起,但又及時克制住緒,深吸一口氣,用理智住心所有的躁與尷尬,沉聲道:“長意,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挑釁我的,是你。”長意將文書丟在桌上,好整以暇的看著紀云禾,“而今詰問我的,也是你。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
“好,那我完整的問一遍。”紀云禾盯著他的眼睛,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緒,“你們鮫人的規矩,一生只許一人。昨日,你為何要吻我?”
燭火之間,四目相接,聊的是男事,卻全然沒有半分纏綿意。
“我恪守我族規矩,并未破壞。”
半晌后,長意如是說道。
而這一句話,卻讓紀云禾又怔愣了許久。
其實在問之前,心里約莫就想到了是怎麼回事,但當聽長意親口說出,心底依舊震撼:“你……什麼時候……”
長意道:“這并非你我第一次相親。”
聞言,紀云禾腦中陡然閃過了一個畫面,是那日從這湖心小院出逃,到了那冰面上,惹惱了長意,長意咬了的耳朵,皮破流,留下了一個藍印記……
紀云禾住了自己耳朵上的印記,著長意:“你瘋了。”
“只是為了困住你而已。”長意道,“我族印記,可讓我念之則見之,你所在之地,所境況,我想知道,便能知道。”
難怪……難怪……
在那之后,紀云禾幾次試圖自盡,剛掀了被子他就找來了,原來如此!
“我不是你的皮影人。”
“你不是。”他盯著紀云禾,未眨一下眼睛,“你是籠中。”
“呵……”紀云禾倏爾一聲笑,三分無奈,七分蒼涼,“長意,你這是想用你的一生,來囚我。”
紀云禾言及至此,長意也終究沉默。
隔了許久,長意站起來:“吃完了讓人來收拾。”他說著,轉往屏風前走去。
“站住。我還有一問。”紀云禾喚住他。
長意轉頭。
“你們鮫人能續弦嗎?”
黑袍袖中的手倏爾握拳。長意沉著一張臉,未做解答,徑直繞過屏風,手一揮,給了紀云禾這方一個制。
“哎!”紀云禾這次跟了過去,“你回答我啊!”
但任憑紀云禾站在制后面喊,長意也沒再理過毫。
了一會兒,紀云禾累了,往床榻上一坐,開始琢磨起來,好在是個命短的,要是長意還能續弦,那這便也算不得個什麼大事,怕就怕他們這鮫人一族腦子不好使,定了個不能續弦的規定,那鮫人一族壽命又長,那不就活活守到死嗎……
應該不至于是這般愣頭的一個族群吧……
紀云禾躺在床榻上憂心著,卻也沒想多久,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近來,時常犯困,空明和尚說是不好了,神不濟,長意便沒有在意。紀云禾其實本來也是這麼以為的,但自打夢中第三次出現那個白白裳的人之后,紀云禾才發現,事有些不對勁。
今夜,是第四次了……
而今夜,似乎又要不同一些。
紀云禾覺到腳底有風,托著,往那子邊靠去。
但那子臉上,卻總是又白的云彩將其面容遮住,讓紀云禾看不真切。
“是你前些日子,攔了我登天的路。”紀云禾被風托到跟前,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這些天總是三番兩次出現在我夢里?”
“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子的聲音猶似從風中來,被吹得斷斷續續,聽不真切。
“我都不知道你是誰,為何要幫你的忙?”
“我是……”的話語被大風遮掩,“幫我……青羽……鸞鳥……”
紀云禾湊著耳朵,努力的想要聽清楚在說什麼,但風聲蓋過了的聲音,讓紀云禾除了那幾個零星的詞語,并聽不清其他的語句。
恍惚間,腳底云彩陡然消失,紀云禾再次從空中墜落,倏爾清醒過來,邊給蓋被子的侍嚇了一跳。
紀云禾往旁邊一看,這才看見,屋,有三個侍,一個在幫蓋被子,一個在收拾餐盤,一個將先前開著風的窗戶給關上了。紀云禾約記得,燒炭自盡的那日,清醒過來的時候,也是長意將窗戶打開了風來著,那日的風還有點大……
記下此事,但并未張揚:“我不睡了,不用給我蓋被子。”
紀云禾如此說著,卻忽然聽到屏風外一陣吵鬧,一個十分耳的聲著——“啊啊,我都聽見了,說不睡了,起了,你讓空明大禿子給治病,為什麼就信不過我找的大夫,我找的大夫也能給治!”
長意低叱一聲:“休得吵鬧。”
“唔……”那子立即嗚咽了一聲,似害怕及了的閉上了。
紀云禾一轉頭,在那燭火投影的屏風里,看到了三個人影,一個坐著的長意,還有另外兩個子影。
紀云禾要下床,侍連忙攔:“姑娘……”紀云禾拍拍侍的手,走到屏風邊。因為有侍來了,所以長意將制暫時扯掉了,紀云禾靠著屏風,看著外面面對長意有些害怕又有些惱怒的錦桑,笑了出來。
“小丫頭,好久不見。”
坐在書桌后的長意瞥了紀云禾一眼,卻也沒有呵斥。竟是默許了與錦桑相見。
錦桑一轉頭,一雙杏眼登時紅了,那眼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就開始往地上掉:“云禾……云、云禾……”往前走了兩步,又捂著停住,“你怎麼……怎麼都瘦這樣了……”
看哭了,紀云禾心頭也陡添幾分傷,但還是笑道:“瘦點穿服好看。”
長意將手中文書拿起:“要敘舊,后面去。”
聽這言語,卻是不阻攔紀云禾接錦桑了。錦桑立即兩步上前,張開雙臂,立即抱住了紀云禾。但抱住之后,手在紀云禾背上了,隨即越發難的嚎啕大哭起來:“你怎麼瘦這樣了,你怎麼都瘦這樣了……”
反反復復的,就說這兩句話,想來是傷心得一時想不出別的言語了。
紀云禾只得拍拍的背,安:“都過這麼多年了,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一樣。”
錦桑不管不顧的哭著,適時,旁邊走上來一個青子,了耳朵,一聲的嘆息:“可不是嘛,吵煞人了。”
紀云禾看著這青子,倏爾一愣。
“青……羽鸞鳥。”
青姬看向紀云禾,笑道:“對,可不就是我這只鳥嗎。”
紀云禾看著,一時有些愣神,夢中才出現過的聲音,喚到的人……竟然下一瞬,就出現在了的面前,這……怕不是什麼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