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夜,紀云禾打算去看一下長意。可出了院子,門外卻守著兩名馭妖師。
他們將攔下:“護法,谷主讓護法這些天好好休息一下,還護法便別辜負了谷主一番心意。”
“屋里躺得乏了,出去走走也算休息了。”紀云禾揮開一人的手,邁步便要往前走,兩人卻又進了一步,將攔住。
“護法,谷主的意思是,讓你在屋里休息就行了。”
紀云禾這才眉眼一轉,瞥了兩人一眼,心底冷冷一笑,只道林滄瀾這老狐貍心眼小,他定是記恨自己今日在殿上提了要求,所以這是隨便找了個由頭,將起來了。
“那依谷主的意思,我該休息多久?”
“谷主的意思,我等自是不敢妄自揣測。”
倒是。
紀云禾點點頭:“好。”一轉,回了院子,也不關門,就將院門大開著,徑直往屋走去,去了里屋,也沒關門,在里面開始翻箱倒柜的找東西。
門口兩人相視一眼,神有幾分不解,但也沒有多言。
過了片刻,紀云禾抱了一個茶臺和一堆茶出來。半分也沒有被的氣惱,將茶臺往院石桌上一放,轉頭招呼院子門口的兩人:“屋坐著悶,你們站著也累,過來跟我喝茶吧,聊聊。”
說著,掐了個法訣,點了線香,香氣裊裊而上,散在風中,傳了兩人的鼻尖。
兩人又是不解的對視一眼,隨即搖頭:“護法好意心領了,我們在這里守著便好,不讓他人擾了護法清靜。”
“也行。”紀云禾沒有毫強求,兀自坐下了,待得邊火爐燒滾了水,便真的倒水泡起了茶,一派閑適。
兩人見紀云禾如此,真以為這護法與大家說的一樣,是個隨急了的子,他們站在門外不再言語。
月朦朧,馭妖谷的夜靜得連蟲鳴之聲都很。
紀云禾靜靜的賞月觀星,整個院中,只有杯盞相的聲音,到線香燃盡,煙霧消散,紀云禾了個懶腰,站起來,再次走到門外,這次,再沒有人手攔住。
紀云禾出了院子,轉頭看了眼門口靠墻站著的兩人,兩人已經閉上了雙眼,睡得深沉,一人還打起了呼嚕。
“請你們給喝醒神茶不喝,果然睡著了吧。”紀云禾說著,又了個懶腰,“睡半個時辰也好,你們都累了。我待會兒就回來啊。”
擺擺手,照舊沒有關門,大搖大擺的離開。
穿過馭妖谷的花海,此時,馭妖谷中的花海在之前的戰役之中,已經被毀壞得差不多了,大地裂,殘花遍地,沒有了之前馥郁的花香,但同樣的是,沒有人會在深夜路過這片地方。
紀云禾有些嘆息,這馭妖谷花海中的花香,有很好的靜心安神的作用,再稍加煉制,便與迷魂藥沒什麼兩樣。
只可惜了,之前并未煉制太多線香,而今這花海殘敗,要等它們再長那麼茂盛的模樣,不知又要等到哪一年去,這安神的香真是用一一,今天若不是為了去看看長意,倒舍不得點了。
紀云禾未在這片荒地停留多久,徑直向新關押長意的囚牢走去。
沿路上,紀云禾一個馭妖師都沒有到,之前想好的躲避他人的招倒還沒了放矢之的,一開始直到輕松,越走卻越覺得奇怪,鮫人對馭妖谷來說多重要,上次他已經逃了一次,林滄瀾怎麼可能不讓人看著他?
快到關押鮫人的地方,紀云禾心中的奇怪已經變了幾分慌張,結合林滄瀾的舉,紀云禾心里有了個猜測,然則這個猜測對來說太不愿意相信,所以心里竟拼盡全力的在否認。
到了地牢外,依舊沒有一名馭妖師,紀云禾腳有些抖的快步跑進牢籠。
牢中石壁上火把的來回跳,紀云禾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在空空的地牢中回,終于走到了地牢之下,牢中里里外外著制的黃符,這麼多黃符,足以將妖怪的妖力全部制。
的地牢中,正立著兩人。
一人是拿著刀的林昊青,一人,是被釘在墻上,流滿地的長意。
林昊青手上刀刃寒凜冽,粘稠的鮮順著刀刃,一滴一滴,滴在地上。
長意雙手與脖子被鋼鐵固定在了墻上,他皮慘白,一頭銀發垂下,將他整張臉遮住,而那條屬于他的巨大尾……已經不見了。
他的尾被分開,在慢慢的,慢慢的,變人的形狀。
紀云禾站在牢籠外,只覺自己中,所有溫暖的一瞬間消失了,寒意從前面撞進的胃里,一直擊穿脊柱,那戰栗的寒意,順著脊梁骨,爬到后腦上,隨即凍僵了整個大腦。
紀云禾臉上霎時退去。
“長意。”抖著角,磕磕的吐出了他的名字。
但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被釘在墻上的鮫人,腦袋宛如死了一般,無力的耷著,在之前,這個鮫人無論到多麼大的折磨,始終是保持著自己神智的清醒,而現在,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
紀云禾的聲音雖沒有喚醒長意,卻喚得長意面前的林昊青回了頭。
他似乎并不奇怪紀云禾會來這里。
林昊青甩了甩手上的刀,粘稠的鮮被甩出來幾滴,有的落到紀云禾腳下,有的則甩到了的擺上,霎時間,便被布料的隙吸了進去,在擺上迅速染出一朵的花。
“你來了也沒用。”林昊青冷漠的將刀收鞘中,“鮫人的尾是我割開的,大家都知道了。”
林昊青冷漠的說著。
他不關心紀云禾是怎麼來的,也不在乎自己對鮫人做了什麼,他只在乎,順德公主的第二個愿,是他達的。
“第一局,算你贏了。”這句不久前林昊青在厲風堂前說的話,忽然閃進紀云禾腦中。
原來,“算你贏了”的“算”,是這個意思。
原來,他特意說這一句話,是對順德公主第二個愿的勢在必得。
林滄瀾,林昊青給鮫人開尾……原來,他們父子二人,搭檔了一出這般好的戲。
一時間,這些思緒盡數涌紀云禾腦海之中,方才瞬間離開周的溫熱像是霎時都涌回來了一樣,所有的熱都灌了的大腦之中!
在紀云禾渾僵冷之際,林昊青倏爾一勾角,涼涼一笑。
他看好戲一般看著紀云禾:“鮫人開尾,需心甘愿,再輔以藥。你用意讓鮫人說話,我也可以用他對你的意,讓他割開雙。”
林昊青此言在紀云禾耳中炸響,看著墻上鮫人,但見他的分開的尾漸漸變得更加像人,他漂亮的魚鱗盡數枯萎落地,宛如一地死屑,那蓮花魚尾不再,漸漸變短,化分五指。
紀云禾手掌垂于側,五指卻慢慢握拳。
林昊青盯著紀云禾,宛如從前時,他還是那個溫的大哥哥,他喚了聲的名字,“云禾。”他一笑,眼神中的鷙,竟與那大殿之上的老狐貍,如出一轍……
“你真是給我提了一個好主意。”
但聞此言,紀云禾牙關咬,額上青筋微微隆起,眼中怒現,再也無法抑這所有的緒,紀云禾一腳踢開牢籠的大門,兩步便邁了進去。
林昊青轉頭,只見得紀云禾眼中的神是他從未見過的冰冷。
還未來得及多說一個字,紀云禾一拳揍在林昊青臉上。
皮相接的聲音是如此沉重,林昊青毫無防備,徑直被紀云禾一拳擊倒在地,他張一吐,混著口水與,竟吐出了兩顆牙來。
林昊青還未來得及站起,紀云禾如猛捕食一般,沖上前來,抓住林昊青的領,不由分說,兩拳,三拳,數不清的拳頭不停的落在林昊青臉上。
劇痛與眩暈讓林昊青有片刻的失神,而紀云禾本不管不顧,仿佛要將他活活打死一樣,瘋狂的拳頭落在他臉上。
終于,林昊青拼盡全力一抬手,堪堪將紀云禾被糊過的拳頭擋住。
鮮滴答,已經分不清是他的,還是紀云禾自己拳頭上的。
“紀云禾。”林昊青一只眼已經被打得充了,這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真正的妖怪,“你瘋了。”
從他的世界看出去,整個牢籠一片,而坐在他上,抓住他領的紀云禾,在這片當中卻出離的清晰。
目中緒太多,有痛恨,有憤怒還有那麼多的悲傷。
“你怎麼會變這樣?”紀云禾聲音萬分嘶啞,若不是在這極度安靜的地牢之中,林昊青幾乎不可能聽見的聲音。
林昊青躺在地上,充的眼睛直視紀云禾,毫無半分躲避,他像一個不知疼痛的木頭人,模糊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笑意,而眼神卻是毫無神,宛如沒有靈魂一般麻木,他反問紀云禾,聲音,也是被沙磨過的喑啞。
“大家想要的谷主,不就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