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云禾在小溪邊想方設法的搗鼓自己的頭發,試圖將頭發挽出一個與先前不一樣的冠來。
長意坐在溪邊看,有些不解:“如果鸞鳥這麼喜歡當年的男子,怎會將旁人錯認為他?”
紀云禾只看著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答道:“鸞鳥必定不會錯認,但這是鸞鳥一團緒生出來的附妖,狀似瘋癲,腦子已不大清楚……”
紀云禾話還沒說完,長意就皺了眉頭。
不用他開口,紀云禾就知道,這個正義又單純的大尾魚在想什麼:“喂,大尾魚。”紀云禾試圖說服他,“你要知道,是被青羽鸞鳥拋棄在這里的一堆緒,并無實,也算不得是個生命。我們騙也是迫不得已,你不想永遠被困在這里,對吧?”
漂亮的冰藍眼眸垂下。
紀云禾忽然有一種自己在哄小孩的錯覺……
走到長意邊,拍了拍他的肩頭:
“讓青羽鸞鳥離開這里,是離殊拼死爭來的機會。你和我能不能用這個機會重獲自由都在此一舉了。”紀云禾著一直放著的那一盒解藥,指尖不由收,目灼灼的看著長意,“所以我必須去騙那個附妖,也必須要解開的心結讓消失。無論什麼方法,我都得試。”
長意重新抬起眼眸,靜靜凝視紀云禾。似乎沒有想到能在紀云禾眼中看到這般強烈的緒,他默了片刻。
“你打算如何試?”
紀云禾一眨眼,眼中的犀利凜然盡數化去,轉而一笑,又似那散漫模樣。
“我呀……”歪笑著,“我打算去與‘道明份’,隨后詩詞歌賦表白心意,要是這個時候還沒有破功,那就順其自然,將擁懷中輕輕寬。”紀云禾一頭發,微挑眉梢,帥氣回眸,“總之,就是說。”
長意聽罷,不看好的搖起了頭:“你這般言說毫無真心,很難功。”
“毫無真心?”這話似乎刺激到來了紀云禾,蹲著子,往前邁了半步,靠近長意,一抬手,將長意銀長發了一縷起來,“當然了……”
微微頷首,將銀長發到自己邊,在長意還沒反應過來之際,那微微有些干的便印在了長意尚且潤的長發上。
“既見君子,這一片真心,自然留不住了。”
紀云禾還吻著長意的銀發,眼眸一抬,三分,七分犀利,如箭如鉤,似也要將長意的心從他眼睛里掏出來。
但……
藍的眼眸如海納百川,將紀云禾這些、挑釁都悉數容納。
長意一臉平靜,緒毫無波。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紀云禾與他毫無波的眼神對視了片刻,登覺敗下陣來,那一名為——對不起是在下唐突、冒犯、打擾了——的緒涌上心頭。
一時間,紀云禾只覺吻著他頭發的就像被毒草割了一般,尷尬得有些發麻。
紀云禾清咳一聲,往后撤了一些,離開了他的頭發,手也放開了那銀。紀云禾拍拍手,抿了一下,在長意云淡風輕的眼神之中,站起來。
鼻子,尷尬的轉過。
“你這鮫人沒和人相過,不懂這世間的規矩,總之,我要是這樣去對那附妖,十有八九都會功的。”
紀云禾說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鮫人,鮫人依舊一臉平靜。紀云禾瞥了下,只道自己是撞了一個南墻。
眼神左右瞟了一陣,繞著脖子瞥了眼鮫人的后背,隨便起了另一個話頭:“那啥,你傷好得快的啊,鮫人的就是好。你就在這兒等我吧,功了咱們就可以出去了,走了,等著啊。”
言罷,紀云禾擺擺手,逃一般的離開。
長意坐在原地,巨大的蓮花尾末端搭在溪水里,啪嗒啪嗒拍了兩下。
他看著紀云禾漸漸走遠的背影,默默垂下頭,拉起了剛才被紀云禾吻過的那縷發,靜靜的握了片刻,他一轉頭,看向溪水里的自己——那雙本清冷的冰藍眼珠,藍卻比先前深了許多。
長意靜默的在溪邊坐著,過了許久,這雙眼睛的也依舊沒有變淺。
忽然間,巨大的蓮花大尾拂,將溪水攬起,“嘩啦”一聲,打破他周的靜謐。
清涼的溪水撲頭蓋臉而來,將他與發都了個徹。
被尾攪的水,破碎之后重新凝聚,水波撞擊推搡,最后終于再次恢復平靜,如鏡般的水面又清晰的照出了他眼瞳的,深藍的退去,長意眼瞳的終于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
紀云禾幾乎是小步跑著回到了潭水那方。
在見附妖之前,紀云禾梳理好了方才那尷尬的緒,清了清嗓子,邁步上前。
無常圣者已經是百年前的人了,書上雖然對無常圣者的事跡有不記載,但那些記載,都是說的他的功勛與強大,從未記錄他的喜怒哀樂。
或許在寫書人筆下,圣人都是不需要喜怒哀樂的。
紀云禾無法從自己看過的故事里去揣這人的脾,但能從方才附妖的話中知道,這個無常圣者寧若初,絕不是個心冷腸的人。紀云禾甚至認為,無常圣者對青羽鸞鳥也是了的。
不然,以鸞鳥對他的信任與,他何必將騙來封印呢,直接殺了不就好了。又豈會留下“陪”的諾言。
這個寧若初應當也是個心中有有義的馭妖師。
紀云禾理清了這些事,將表整理嚴肅,帶著幾分沉重去尋找潭中附妖。
附妖還在潭水之上,與先前不同,并沒有蹲著,而是站在那潭水上偏偏起舞。
所有的妖怪里,鮫人是歌聲最的,而鳥之一類化的妖,是最會舞蹈的。
傳言中說,舞九天,百鳥來朝,鸞鳥雖非凰,但其舞姿也是世間之最。
附妖在潭水中間,宛如踏在明鏡之上,枯荷在旁,繞枯荷而舞,姿開合,或徐或疾,周纏繞如紗般的黑氣,看在紀云禾眼中,仿似是之前見過的那副畫了起來。
這畫中的子,尋尋覓覓,徘徊等待,卻永遠等不來那個道過承諾的人。
紀云禾看著的舞姿,一時有些看呆了去,直到附妖姿旋轉,一個回頭,猛地看見了站在一旁的紀云禾,倏爾停住腳步。
被踏出細波的潭水隨之靜息。
“你是誰?”
又是這個問題,這個附妖,果然腦子不太清楚,全然記不得事。
“你都不記得我了嗎?”紀云禾說,“我是寧若初。”
附妖渾一僵,腳下似是站不穩的微微一退,再次將水面踏皺,一如踏皺了自己的眸。
看著紀云禾,皺著眉頭,似要將看穿一般。但任由如何探看,到最后,還是抖著角,問紀云禾:“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
沒有任何質疑,沒有過多的打探,附妖就這樣相信了。
紀云禾甚至覺得,自己就算是沒有束,沒有挽發,不特意低聲音來找,依舊會相信就是寧若初。
紀云禾很難去猜測這其中的原因。
或許是附妖自打形開始,就是個心智不全的附妖。也或許等得太久,都等迷糊了。又或許……等到寧若初,對來說也是一個必須完的任務。
就像和長意必須出去一樣,這個附妖也是,。是因青羽鸞鳥執念而生,就必須化解執念才能解。所以不管來的是誰,都認。
除此之外,紀云禾再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附妖一步步走向紀云禾,紀云禾想不出真正的寧若初這時候會說什麼,所以干脆不言不語,只直視著附妖的眼睛,也一步步靠近潭水邊。
兩人走近了,附妖離不開潭水,紀云禾也沒有踏進去。
附妖靜靜的看著,那腥紅的眼瞳里滿滿的都是。
也就是在離得這麼靜的時候,紀云禾才知到,原來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真的是能從眼睛里鉆出來的。
“你說你會來陪我。”附妖眼中滿滿潤起來,“我等了你好久。”
紀云禾心想,可真是個哭的附妖。
青羽鸞鳥是個舉世聞名的大妖怪,是不可能哭的,所以這被剝離出來的緒,應當是有心之中,難能可貴的脆弱吧。
“抱歉。”被一個哭兮兮的孩子這般充滿意的看著,紀云禾忍不住說出了這兩個字。
想,如果是真的寧若初,大概也會這樣說的吧。
而這兩個字,仿佛是一切的機關。
附妖出手,雙手環抱,將紀云禾抱住。附妖沒有溫度,宛似潭水一般冰冷,但的話語卻帶著滿滿的溫度。
“可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抱著紀云禾,聲音帶著哭腔,卻是藏不住的滿心歡喜。
紀云禾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這個附妖如此輕易就相信了的可能。
這個附妖相信是寧若初,是因為……或者說是青羽鸞鳥本人,從始至終就打心眼里認為,無論多久,無論何時,寧若初一定會來,一定能等到他。
所以十方陣中來了人,那人說自己是寧若初,那不管是男是,是神是鬼,只要那人說了,就一定會相信。
不是相信那個人,只是相信寧若初。
相信他一定會實踐他的承諾,相信他一定會來,無論是什麼形態。
這十方陣中,青羽鸞鳥等候其中,忍了百年孤寂,或許生了恨,或許生了怨,或許這些恨與怨都強烈得可怕,但這些緒,最終只要一句話,就能盡數化解掉……
“我終于……等到你了。”
附妖如此說著。
紀云禾倏爾心口一。
附妖周的黑氣大作,終于了結了這百年的恨與怨,守與盼,脆弱的等待和無邊的寂寞。
黑氣飛舞,狀似一只黑的凰,揮舞著羽,踏著人的舞步,飄飄裊裊向天際而去。
而便在黑氣飛升之時,遠悠悠傳來幾句好似漫不經心的唱歌聲,歌聲喑啞,和著黑氣的舞步,不徐不疾,悠揚而來,又散漫而去。
絕的舞與絕的歌共伴一程,宛如神來之筆、天作之合。未有排演,卻是紀云禾賞過的,最完的歌舞。
歌聲停歇,舞步消散,空中只余一聲遙遠的鸞鳥清啼,回響片刻,終也歸于無形。
紀云禾著這片無邊無際的金天空,過了許久也未回神,直到耳邊忽然傳來水聲低沉的轟隆聲,才猛地被驚醒過來。
一轉頭,邊本來滿溢的潭水在附妖消失之后,竟像是在被人從底部干一樣,轟轟隆隆的下沉。
紀云禾一愣,來不及思考況,唯一能想到的是,陣眼在這里,他們要從這里出去,但現在陣眼出現了變化,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變化,可現在不出去,之后或許就出不去了!
紀云禾拔就跑,卻不是縱跳潭水中,而是往長意所在的方向奔跑。
可不想變寧若初,讓別人一等就是一百年。
說過的承諾,那就一定要實現。
但沒讓紀云禾跑多遠,溪水那頭,像是箭一般游過來一條大尾魚。
竟是比紀云禾這雙不知快了多。
紀云禾見狀有些生氣:“你能自己游啊!那之前為什麼還讓我背來背去的!”
長意一過來就挨了一句罵,他愣了愣:“先前沒在溪水邊。”
“算了。沒時間計較了。”紀云禾走到長意邊。兩人站在溪水流潭水的地方,紀云禾指著潭水道,“咱們商量一下。”
“商量什麼?”
“你看,先前潭水滿溢的時候,潭中是有水往溪中流的,現在潭水下沉,所有的溪水反而在往潭中灌。這十方陣中什麼都沒有,照理說也不該有水。而按五行來說,水主生,現在水急退而去,按我的理解,是生路慢慢在被斷了。這十方陣,很快就要變一個死陣。要出去,我們只有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