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燈籠被夜風吹得打轉兒,一圈,一圈,繞過來,兜過去。
燈晃,織如幻。
仿佛又回到了京城的老宅。
管氏盯著那燈籠瞅了一會,竟分不清此時是夢是醒。
……
嫁到謝家這日,賓客如云。
坐在房,頂著紅蓋頭,聽外頭有丫鬟小聲議論。
“聽說,這位原來是說給三爺的,后來被大爺給截了胡。”
“嫁給三爺哪有嫁給大爺好啊,將來謝家的財產,都是大爺的。”
“也不能這麼說,三爺書讀得好,人也長得好!”
“能頂什麼用,還不是姨娘生的種,你瞧瞧整個府里,除了三小姐以外,還有誰把他放在眼里?”
“那是從前,你瞧好吧,以后三爺一定有出息,讓管家后悔去吧!哎,大爺親,三爺和三小姐都沒來,以后怕是真的要生分了!”
管氏的目微微閃了一下,一抹不易察覺的難堪,從眼底蔓延開。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妁之言,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姑娘,哪有說話的份兒,家里定的誰,便嫁誰。
出嫁前,母親是這樣對說的:
三爺雖然高中探花,可出不好,他親娘是窯子里出來的,水楊花的很,有了男人也不安份,最后還與人通。這是第一重。
第二重,三爺在謝家不待見,你嫁過去是做人媳婦的,男人的地位就是你的地位,謝太太恨這個庶子一恨一個毒,自然不會給你好臉看,你以后的日子就難了。
謝家的大哥兒雖然樣樣不如三爺,但至人家是長子長孫,你嫁過去就是正正經經的當家,將來謝家的家業早晚是你的。
管氏心想,母親總不會騙,總是盼著好的,于是也就點頭答應了這門親事。
換庚帖,諸事皆定,躲在閨房安心待嫁,這時,謝家的消息源源不斷的傳過來。
謝家分家了,謝三爺分了幾千兩銀子,出府別過了;
二高氏死了,謝二爺下了大牢,謝三小姐改姓了高,并與謝家離了關系……
一連串的消息傳來,不是,整個管府都驚呆了,父親母親把哥哥們來,商量這樁婚事要不要做下去?
他們管氏是太原大族,家教極嚴,府上子孫都有出息,整族中從沒出過這麼離經叛道的兒孫。
商量來,商量去,最后大哥說一句話:出格的是三爺和三小姐,與謝家大爺沒什麼干系,再者六禮行過五禮,這個時候退親,咱們管家就落了下乘,還是保著面要。
沒有人問管氏心里真正的想法。
其實管氏心里真正的想法只有嘆,嘆這叔侄二人可真真不是一般人啊!好想見一見他們啊!
議論聲漸低,這時,有零的腳步聲傳來。
不過片刻,頭上的紅蓋兒被掀去,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笑盈盈地看著,的心怦的一,心想:都說南方的水土養人,這謝家大爺長得可真好啊!
……
謝承君不長得好,子也好,對更是溫。
新婚三個月,管氏覺得自己像被裝進罐子一樣,甭提有多甜了。
雖然謝家老太太也強勢,婆婆顧氏也算不得通達禮,但管家在京中的地位,在平王跟前的臉面,是背后強力的支撐,一個正在走下坡路的謝家,把捧在掌心都來不及。
所以,在謝家事事抬頭。
初見那兩人,是大姑子謝玉清的主意,丈夫科舉多年都沒中舉,婆家那頭又依靠不上,想走走高玉淵的路子,為此還拉上了自己。
管氏心想:自己婚幾個月,還從未見過傳說中的那兩人,見見也好。
那日坐在廳里,看著廳里左右兩角燃著一個云蝠紋鎏金熏爐,心里正嘆高府的氣派,被刻意抑的咳嗽聲,從前方傳來。
一個人影穿著霜長袍走進,他在看到自己的剎民,微微抬眼,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目打量。
管氏被他如此看著,渾不自在,聽到自己用力在呼吸著,甚至嚨口也開始發。
原來,這就是謝家三爺;
原來,謝家三爺竟是長這個樣子。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瞬間涌上悵然若失,但隨之而起的是慶幸。
幸好沒嫁給他啊,這般如鐘靈毓秀的人,可是能染指的?
上前盈盈一福,道:“三叔,安好。
三爺了好一會兒,才將視線挪開,從托盤里拿起一支手鐲,“這東西拿去玩吧!”
說罷,他便揚長而去,只是走了幾步后,便頓住了,然后深目看了一眼。
清楚地看到他的角似乎往上揚了揚,含著不屑和譏諷。
一下子明白過來,這男子從頭到尾看不起他!
……
送走三爺,廳里空落了下來。
管氏覺得難堪,便說:“實在不行,改日再來。”
謝玉清卻執意要等。
管氏輕幽幽地看一眼,心里嘆了口氣,聽說這大姑子在閨中也是那心高氣傲之人,不曾想幾年一過,也變得營營汲汲起來。
又等了許久,傳說中的三小姐才姍姍來遲。
管氏見到的人,不大驚失,比剛剛見到三爺還要震驚。
要如何形容呢?
臉還是那個臉,眼還是那雙眼,但天地之間,有這對眸配著這雙眼,有這雙眼襯著這張臉,有這張臉給這個人……合適頂。
那一瞬間,管氏終于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人,生來便是給人仰的。
如三爺!
如三小姐!
……
回到謝府。
夜間,男人纏著行夫妻之事,酣暢淋漓之后他沉沉睡去,卻半分睡意也沒有,借著月看男人的臉,微微錯愕。
到了三更,還在床榻上輾轉淺眠,難以睡沉。
天亮時分,了夢。
夢里是新房,被掀開紅蓋兒,眼的,竟是三爺那雙冰冷的眼睛。
這時三小姐走上來,眼中帶著殺氣,一字一句:“大嫂,見到三叔和我,你如今后悔了嗎?”
嚇得驚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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