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信秀剛纔與老僧人的那番對話，二人全程都是低著音調的，因此不論是長谷川還是一直周等人，都沒有聽清二人的對話。

不過，雖沒有聽清對話，但長谷川還是約聽到了個別字眼。

他聽到臣信秀似乎稱呼那個老僧人爲“上人”……

——上人……？

長谷川的大腦此刻飛速運轉。

“……在我的印象中，高野山的仙源寺住持，是一個被尊稱爲仙源上人、佛法高深的老僧，你該不會……就是仙源上人吧？”

長谷川死死地瞪著老僧人的臉，一字一頓地道。

“嗯？”老僧人眉一揚，看向長谷川，“……不錯，貧僧便是仙源上人。真令人驚訝啊，長谷川先生您竟然知道我，我們之前有見過面嗎？”

“我可是一直記著呢……”長谷川咬了咬牙，“我現在之所以會被關在這裡……也算是拜你的仙源寺所賜呢！”

長谷川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自己是怎麼淪落到今日這番境地的。

就是因爲高野山的仙源寺向府報案：他們寺的佛頻繁失竊，普通的差遲遲抓不住兇手，纔出了專門負責抓縱火犯還有盜賊的火付盜賊改。

在被臣氏給抓住後，長谷川從臣信秀的口中得到了證實——所謂的仙源寺佛被盜，其實就是一個爲抓住長谷川、引長谷川來高野山而心設計的魚餌而已。。

“你這傢伙……”長谷川惡狠狠地瞪著仙源上人，“你爲僧人，而且還是一個被世人們尊稱爲‘上人’的僧人，竟和企圖顛覆幕府的暴徒同流合污！”

“你還有一點爲僧人的自覺和恥心嗎？！”

長谷川的語調慷慨激昂。

面對著這番激昂的批判，仙源上人用冷漠的目，睥睨著長谷川。

“批評我沒有僧人的自覺和恥心啊……”仙源上人冷笑了下，“那麼, 長谷川先生,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僧人應有的自覺是什麼？僧人應有的恥心是什麼？”

“懷著悲天憫人的心去專心禮佛，不手俗世事務。”長谷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呵。”長谷川的話音剛落，仙源上人再次冷笑一聲，“你的回答, 和我所預料到的回答, 一模一樣呢。”

“目前，絕大部分的世人, 都和你一樣吧, 覺得僧人應守的本分，就是專心禮佛, 不手除了禮佛之外的一切事。”

仙源上人這時緩緩轉頭，朝旁的臣信秀問道。

“臣大人, 可以允許我跟長谷川大人講一講僧人真正應遵守的本分是什麼, 以及我爲什麼要加臣軍嗎？？”

“請便。”臣信秀笑著朝仙源上人做出‘請’的手勢, “但注意別講太久哦。”

“我知道了。”仙源上人點了點頭，然後將目投回到長谷川的上。

“時間迫, 所以我就長話短說了。”

“長谷川先生, 讓我來告訴你一個僧人真正應守的本分是什麼吧。”

仙源上人的語調此時猛地拔高了幾度。

“一個僧人真正應守的本分, 是去讓儘可能多的人崇信佛法。”

“這，纔是我等僧衆應該去做的事。”

“我將大半輩子的時間, 都用在了佈教上。”

“可到頭來，我卻發現——僅憑一個人或一座寺廟, 力量實在是太弱小了。”

“倘若能得到府的鼎立支持，我等履行起僧衆這真正應有的本分時，將能事半功倍。”

“然而——目前統治日本的江戶幕府，卻並無意讓崇佛之人廣佈天下。不僅不願那麼做, 還變著各種法子來打佛門。”

“而反觀臣大人——他願意在重建臣天下後, 鼎立支持佛門，讓佛法得到廣佈。”

“想讓江戶幕府改變心意, 傾舉國之力支持佛法，那應該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我選擇與臣大人站在一起。選擇了盡我之所能，幫助臣氏重登‘天下人’的寶座, 讓崇佛之人能在未來的某一天, 在臣氏的幫助中，廣佈天下。”

“因此，長谷川先生，你明白了嗎？我並沒有失去僧人應有的自覺和恥心。倒不如說, 還正相反——我現在，正在比任何僧人都要盡職地履行著僧人應有的本分。”

仙源上人的話纔剛說完，早早地就出了一副“我已經不了”的表的長谷川，便猛地將雙手在牢房的欄桿上，臉著欄桿間的隙。

“自我當上火付盜賊改的長以來，也從不被捕後不知悔改的罪犯那聽過各種各樣的歪理。”

“但像這樣離譜的瘋話，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你剛纔都在說些什麼瘋話呢！”

“我問你——對你來說，是不是隻要能在日後讓崇佛之人廣佈天下，那麼即使這個國家陷戰，死傷無數百姓，也無關要？”

“嗯。是啊。”仙源上人連猶豫都不猶豫一下，便直截了當地點了點頭，“國家陷戰，人民死傷無數，這些都只不過是短暫的疼痛而已。”

“若能達‘佛法廣佈’的偉業，這點小小的疼痛，本不值一提。”

長谷川有預料到，仙源上人肯定又會掰扯出一些歪理。

但他沒有想到——仙源上人的迴應，竟能如此之快，幾乎不帶半點猶豫和思索。

他也沒有想到——仙源上人的理，竟能如此之歪……讓長谷川都不因震驚而怔在了原地。

而這時，剛纔一直默默地當著聽客的臣信秀，突然出右手尾指掏了掏耳朵。

“上人，讓長谷川先生於一時之理解你的抱負和良苦用心，有些太強人所難了。”

“嗯。”臉上浮現出些許惆悵的仙源上人，發出一道無聲的輕嘆，“貧僧早就習慣了，這種自己的理想抱負不被人所理解的覺。”

“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走吧，上人，你和長谷川先生也聊得夠久了。是時候一起去看看我妹妹了。”

“嗯，好的。臣大人。”

“我們走了，長谷川先生。”臣信秀一邊優雅地笑著，一邊朝長谷川擺了擺手，“下次有時間，我再來找您說話。”

語畢，臣信秀揹著雙手，轉循著他們剛纔來的那條走廊，往來時的方向走去，仙源上人亦步亦趨地跟在臣信秀的後。

“等等！回來！”

長谷川咆哮著，用力搖晃著牢房的欄桿，抖下了不的灰塵。

已不再理會長谷川的臣二人，自顧自地繼續往牢房外走著。

二人一直走到聽不見長谷川的咆哮的地方後，仙源上人低音量，朝臣信秀低聲說道：

“臣大人，觀長谷川先生的那副模樣……依貧僧之見，收降他的難度不低啊……”

“嗯……在我預料之中呢。”臣信秀莞爾一笑，“他畢竟是幕臣，在幕府和民間都有著不低的地位和名，遠非那些居無定所、沒錢沒名氣的浪人可比。”

“若要說服他背棄幕府，轉投我臣的麾下，得花上不的時間，與一番不小的力氣才行啊。”

“我就怕花費了不的力氣和時間後，長谷川先生仍是油鹽不進，誓死忠於幕府。”仙源上人默默道。

“如果到頭來，還是沒能功說服長谷川先生……”臣信秀的臉上緩緩浮現出耐人尋味的彩，“那就……實在是太可惜了呢。沒能讓這種擅於練兵的珍貴人才爲我等的同伴。”

在進行完這番簡短的對話後，臣信秀和仙源上人便沒有再說話。

二人沉默著，在昏暗的小道上快步前行。

在穿過不知多條大道小徑，拐過不知道多個拐角之後，二人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他們停在了一間牢房的前方。

這是一間獨特的牢房，主要獨特在2個地方——

一：這間牢房的房外被重兵把守著，足足8名手持燧發槍的火槍手，一臉肅穆地站在牢房門外，拱衛著這座牢房，這8名火槍手在見著臣信秀和仙源上人後，立即對著二人躬行禮。

二：這間牢房極其地豪華。

空間相當寬敞，即使有6個人住進去，也毫不會覺到擁。

牢房的地上鋪設著榻榻米，牢房的角落放置著被褥、便桶等生活必需品，牢房的每一樣東西都是全新的，鋪在地上的榻榻米甚至還散發著稻草的清香。

如此之豪華、寬敞的牢房，裡頭的住客，只有一個。

一名正倚靠著牆壁、閉著雙目、打著若有若無的鼾聲的年輕孩。

看著牢房中的那個孩，臣信秀的目瞬間和了起來。

“小琳……好久不見了……”

臣信秀鬆開了剛纔一直背在後的雙手，以像是要去輕孩的臉頰一樣，把雙手向面前，十指輕輕地搭在將他與孩隔絕開來的牢房欄桿上。

“昨夜，16番組的火槍手們在功活捉住臣小姐後，便立即遵照著您的命令，馬不停蹄地將往高野山這邊送。”

一旁的仙源上人此刻恭聲緩緩答道。

“因爲臣小姐在被捕後，不斷地掙扎、試圖困，所以爲了避免意外發生，16番組對臣小姐使用了您所允許使用的能讓人香甜地睡過去的藥。”

“按照16番組所使用的劑量……臣小姐大概要到下午才能自然醒來。”

“臣大人，是否要於現在就將臣小姐給強行弄醒？”

“不用不用。”臣信秀連忙道，“我可的妹妹睡得正香呢，幹嘛吵醒人家？我又不急著要立即於現在和小琳對話。”

“就讓小琳繼續睡吧。”

“等自然睡醒後再說。”

說罷，臣信秀扭頭朝那8名負責看守琳的火槍手們正道：

“你們繼續固守在這。牢房裡的孩醒來後，要於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8

看守們齊聲應和。

在對著看守們這般吩咐過後，臣信秀繼續用著像是打量什麼藝品般的目，隔著欄桿打量琳。

“臣大人。”仙源上人問，“要不要打開牢房……”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便被臣給打斷：

“不必。我站在牢房外，像這樣隔著欄桿去看就好。”

這時，一直隔著欄桿打量琳的臣信秀，他的目變得更和了一點。

“這麼多年沒見……小琳的高似乎沒有變高多嘛，還是那麼矮。”

他以半開玩笑的口吻接著說：

“以前就約覺得小琳長得很像母親，現在看來——果真如此啊。”

“剛纔我險些以爲看到了變年輕的母親了呢。”

“臣小姐長得也很像你呢。”仙源上人看了看牢房的琳，然後又看了看旁的臣信秀，“特別是眉眼的那塊地方。”

“畢竟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嘛。在之前就常有人說我和妹妹長得像。只不過——可惜啊，我和妹妹也就只有五長得像了。”臣信秀微笑著聳了聳肩，“其餘的地方，不論是高，還是格，都再沒有半點相似了。”

語畢，臣信秀收回了搭在欄桿上的雙手，站直子。

“走吧，上人，回去了。”

“臣大人，要現在就走嗎？”仙源上人因意外而挑了挑眉，“不再多看一會兒臣小姐嗎？”

“小琳現在還在睡覺，一直看著不會的，也沒意思。等醒來後，再來跟好好地見面、詳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