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他春心難擺劃。我爲他賒下了相思債。你看他笑盈盈花外來。哄得我鬧嚷嚷魂不在。——《玉簪記－鬧會》

夏安問：“那地方遠不遠？現在天黑了，我送你去。”

“不用的，地方我知道，往大路過去不要的。你也累了，吃點東西早點休息。”

“那我幫你攔輛車。”

穆津京這纔看清念眉後的人是夏安，喜出外地推開車門跳下來，拉住他的胳膊道：“咦，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到的，也不告訴我一聲，說好了到北京我做東請你吃飯的呀！”

不理會他臉上不耐的神，朝念眉揮揮手，“念眉姐你開我的車去吧！等會兒順便送送我哥。”

“那你等會兒怎麼回去？”

“我打個車唄，不是有護花使者麼？”的手被夏安撥開，又不客氣地纏上去，“在那之前我先請護花使者吃頓好的，你就放心吧！”

念眉點點頭，擡手看錶，穆晉北已經至等了三個小時。一想到他的狀況，這麼晚了還在餐廳裡獨自一人枯坐，整顆心都揪起來，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鑽進車子裡踩下油門就走。

津京看著遠去的車影滿意地拍了拍手，仰起頭朝夏安笑道：“你第一次來北京吧？想吃什麼甭客氣，我請客！這麼晚了不好去吃烤鴨，麻小也過了季節了，要不咱們去吃烤串兒吧？或者韓國菜，我……”

“我沒胃口。”夏安也收回視線，冷淡地打斷的絮叨，“你二哥，怎麼了，得了什麼病？”

…

念眉趕到約好的地點，不大不小的一條衚衕，幾乎不帶拐彎兒的筆直路，所有的店都開在衚衕兩側，就算沒來過不怕錯過。

餐廳本就不大，這個時間幾乎已經沒什麼客人了，只有穆晉北還坐在那裡，面前是一本打開的書，不知看的是什麼。

“對不起。”念眉在他對面坐下，除了這三個字不知還可以說點什麼。

室空調的暖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從停車的地方走進來這麼一程子路，上的寒氣竟然還沒有散去。

這才發覺北國的深秋已經很冷了。

穆晉北從攤開的書本里揚起頭看，什麼也沒說，招手來服務生，“勞駕跟主廚說一聲，可以上菜了。我記得今天的套餐裡有熱湯，先端一份兒上來。”

鮮蛤蜊蘑菇湯，盛在考究的骨瓷湯碗裡從開放式的廚房裡端出來，還在冒著熱氣。高眉深目的混廚師在玻璃後頭的每一個作都看得一清二楚，只爲他們這一桌僅有的兩個客人服務。

門口的木牌上寫的打烊時間早過了，也不見有人來趕他們走。

穆晉北沒有招呼，自己握著勺子悶頭喝湯。

念眉覺得他在生氣，只能找話題想哄他開心：“這裡就是你說的那個實驗室餐廳嗎？我一直以爲他們是供應中餐的，沒想到是西餐。他們真的沒有菜單嗎，那今天接下來要吃什麼你也不知道？”

“沒錯啊，不知道纔有驚喜不是嗎？”有陌生的爽朗男聲來話，正是剛纔看到的那位主廚，“我們這裡每天只有兩種套餐，客人來了有什麼吃什麼。不過我們是一三五供應中餐，二四六供應西餐的，週日看我的心決定。”

念眉擡眸看他，因不知怎麼稱呼，只能輕聲問候你好。

對方也打量，朝穆晉北笑道：“如果等的是這位小姐，那就算等到明天晚上也值得。”

穆晉北已經喝完了自己面前那晚湯，什麼滋味卻是一點都不記得了，潦草地爲兩人介紹：“沈念眉。高盛。”

高盛手與念眉相握，低頭要作吻手禮，被穆晉北擋開，“哎哎哎，來你法蘭西那一套啊！這麼多年了還是死不改。”

念眉臉上發燒，高盛放開的手哈哈笑，“哥們兒給點兒面子，別在面前揭穿我嘿！我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麼紳士多的。”

異國風的面孔，開口卻是地道的京片子。

主菜端上來，高盛親自擺到他們面前，指了指念眉的盤子道：“本來士的甜品我都用代糖，但二北說你是崑曲演員，比一般人兒更要求保持材窈窕。今兒這麼晚了，我索省掉甜品，只在主菜裡多加一份與新鮮藍莓混合的蘋果泥，希你會喜歡。”

念眉看看對面的穆晉北，他正低著頭撥拉自個兒盤子裡那份羊排。

又看向高盛，笑道：“謝謝你，看起來就很味。”

他卷著舌頭說了一句法語，猜他說的是我的榮幸。

重新坐回座位，念眉問道：“這位主廚是你的朋友嗎？”

沒有太多經驗，但也明白主廚特意出面招待的客人面子不小，何況明明已經過了打烊的時間，還生生等了他們這麼長時間。

穆晉北啊了一聲，“大學校友，同級不同班，打球的時候認識的。父親是法國人，畢業去了法國跟祖父母學廚，回國開店當老闆，自個兒親自下廚。”

在朋友的店裡讓他這樣等，念眉越發覺得過意不去，下聲氣兒說：“今天真的對不起，夏安從蘇城過來，我幫他找地方安頓。然後又臨時有個選角的面試，結束以後我忘了今天跟你約好的……總之真的對不起。”

“你手機呢，爲什麼不開？”

“沒電了，我也沒留意。”

他沒再說話，過了半晌才淡淡的，彷彿渾不在意似地說：“你不用道歉，津京在電話裡簡單跟我說了。先吃東西吧，冷了不好吃。”

香味俱佳的食，念眉卻食不知味。

吃完飯出來，說：“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取車。”

“也不遠，走走吧！”

兩個人沉默地並肩走在一起，窄窄的衚衕裡，他也沒有牽的手。

“我來開車。”他剝奪了手中的鑰匙坐上駕駛座，開著津京銀灰的沃爾沃在夜裡劃出一道亮線。

念眉拉扶手，提醒他道：“你……開慢一點，不要那麼快。”

他仍在生氣，知道的，否則不會一路沉默著，沒有與談的意願。

到了宿舍門外，他也沒有看，等著自己下車。

念眉解開安全帶，目澄淨地在黑暗中看他，“晉北，我們談一談好嗎？”

“太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有什麼話改天再說。”

“我最近可能會很忙……”

“那就等你有空了再說。”

“其實我是有好的消息想告訴你……”

“我現在沒有心，你說了我也不會覺得高興。”

他冷冰冰的態度讓覺得陌生，這樣的穆晉北，記憶中只有在蘇城的平沙湖邊求他借錢給劇團應急的時候見過。

“今天是我不對，你生氣也是應該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原諒，但至你不該拿自己的安全來賭氣，這麼晚了還在路上開快車。你有什麼不滿就衝著我來，你覺得我做得不對、你心裡不舒坦就直截了當地跟我說，不要……不要這樣冷冷淡淡地不理我，不跟我說話。”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我不太懂得猜別人的心思，我總是猜錯。”

穆晉北心頭一震，已經打開車門下車了。

他連忙從他這邊下車，繞過車頭攔下，一把攥住的胳膊，咬牙道：“你覺得委屈嗎？今兒在那兒傻等了三個小時的人又不是你！要不是我讓津京開車過來看你一眼，你真打算讓我等到明兒早上去是不是？你手機爲什麼不開機，知不知道我擔心你，啊？你爲著個不相干的人把我往那兒一撂就幾個小時，回頭我不高興還惹你想起其他人了……沈念眉，你是怎麼想的，你心裡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念眉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地往下落，“夏安不是不相干的人……而我把你當什麼……你不知道嗎？”

一哭，他的心也像泡在鹼水裡似的，拉住的力道也鬆開了些。

領口忽然被人揪住，猛的一把就將他推開很遠，撞在後的後視鏡上。

夏安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跟前，神峻厲，“姓穆的，你別太過分了！”

念眉連忙拉住他，“安子，你怎麼在這裡，快回去休息吧！我沒事……啊！”

話沒說完，穆晉北的拳頭已經迎上來，直接一拳打在了夏安腹部。

他從來都是出其不意且不甘示弱的，卻完全忘記了如今自己是病人的份。

念眉攔腰抱住他，苦苦哀勸：“穆晉北，你不要這樣子！不要打架！”

夏安有底子，並非不是他對手，今天卻沒有還手，只是上前來要將念眉從他邊拉開，“你要爲難，就別跟在一起，讓自己的人哭算什麼男人！”

穆晉北又要揮拳過去，他像了傷的，怎麼攔都攔不住。念眉在兩人間的勸阻被他一把就撥開，他明明沒有喝酒，下手卻沒有輕重，聽到撞擊和悶哼的聲音才停下來，像驚醒了似的，愣怔了一秒，連忙扶住，“念眉，你撞到哪裡了？疼不疼，啊？”

一手的。念眉仰起臉來，手指按住鼻子，聲音甕甕的，吃力地說：“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