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道煙迷霧漲。又誰知雲開月再朗。我有云愁雨怨。萬種思量。待相逢。盡說向。相逢了一笑都忘。——
眉目清朗卻殊無笑意,記憶中兄長笑容和煦、待人親善的模樣,如今想起來竟好像另一個人似的。
“大哥。”
“嗯。”穆皖南淡淡應了一聲,將西服遞給一旁的周嫂,“外面起風了,你臉不太好,不要在花園待太久,小心著涼。”
穆晉北點頭,儘管跟以前變得不太一樣,但在他和津京眼裡,大哥始終是大哥,值得他們尊重和護。
“哥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思思在這邊,我辦完事就早點過來陪。”
穆晉北微微挑眉,“可今天要上興趣班,你忘了?大嫂去陪,母倆好像要一塊兒吃完晚飯纔會送回來。”
穆皖南一怔,眼睛裡閃過一線晦暗不明的,“是嗎?我大概把日子記混了。”
“你不是回來陪思思的,那就是找我,或者爺爺和?到底發生什麼事,哥你不妨直說。”
“今天還是沒吃東西?”穆皖南瞥了一眼廚房,“周嫂他們給你做點粥和麪,人都找上門來了,你也不用再端著姿態跟家裡鬧了,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他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找上門來了?”
“那個戲子,沈念眉。”
穆晉北大大震驚了一下,旋即糾正道:“是崑曲演員,不是你口中的戲子,你別這麼!”
穆皖南脣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將襯衫袖口一點點捲到肘部,“這麼快就找到這四九城裡來,我倒是小看了的決心。反正人我已經見了,而且不止一個人,葉朝暉陪著一塊兒來的。看兩個人眉來眼去互相維護的模樣,應該是餘未了,關係匪淺。這人不簡單,邊的男人都願意爲赴湯蹈火,娶進門作太太你不擔心?”
穆晉北放在側的手握起來,“你們怎麼看都不要,只要我信就行了。人在哪兒?我去把找來,讓家裡每個人都仔細瞧瞧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你給我站住!”穆皖南喝止他,“你現在出了這扇門,就永遠別想著家裡可以接!也別指可以奉子婚,現在跟葉朝暉在一起,你要一直都見不著的面兒,就算有了孩子誰又能保證是你的?”
穆晉北忍無可忍,狠狠推了他一把,“你要再這麼口噴人污衊,就算你是我哥我也對你不客氣!”
穆皖南就是激他手,穆家的男人在外頭打架是一頂一的狠,但到了老大這兒,因爲大學專業特殊了半年特種兵訓練,打架不是普通的揮拳頭,而是用的擒拿。
一推一擰間,穆晉北頭疼又沒有防備,三下五除二就被撂倒在地上。
他揪住穆皖南的襟,咬牙要揮拳還手,就聽老太太在樓梯上威嚴地喊道:“都給我住手!”
兩人拉扯著站穩,穆皖南撥開他的手,低聲說:“你就可勁兒鬧吧,媽昨晚心臟不舒服剛進了趟醫院還不願讓一家老小的知道。你再繼續鬧,看看把咱爺爺也鬧進醫院去是個什麼形!”
他整了整領上樓去了,留下穆晉北僵在原地。
酒店西餐廳,沈念眉只吃了半塊麪包、喝了兩口湯就停下,怔愣看著窗外。
葉朝暉坐對面,也停下刀叉,“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我們去旁邊的中餐廳試試,菜品口碑很好的。”
念眉勉力笑了笑,“不用,我不太,隨便吃一點就飽了。”
“你從昨晚到現在也不過吃了這麼點東西,怎麼會不?”他輕輕掖起餐巾了角,“其實穆皖南的話,你不用太往心上去。穆家再怎麼煊赫也不是仗勢欺人不講道理的人家,你要相信二北也不是個坐以待斃的子,事總會有解決的辦法。”
他登門拜訪,穆謙和戴國芳夫婦的家還是以前的老樣子,老派的花園別墅,牆邊是鬱鬱蔥蔥的灌木和爬山虎,門前擺著心料理過的盆栽。長輩不在,穆晉北也不在,開門的人是穆皖南,見到他也並不驚訝,寒暄兩句就跟他一起到酒店來跟念眉見面。
穆家人當面永遠不會失禮,但一兩句話足以讓人芒刺在背。他對念眉說:“沈小姐,你想好了嗎?即使我們全家都不同意你們來往和結婚,即使他爲了你不再是這家裡的一分子,你也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不知應該怎麼回答,穆皖南又接著說:“你現在回蘇城,你的劇團原先遭的所有損失由我承擔,你還是劇團的主人,將來可以有更大更好的發展。這纔是你一直孜孜以求的不是嗎?跟晉北分開,你也照樣有機會遇到其他的優秀男人。”
他若有所指地看向一旁的葉朝暉,念眉已經明白在他心裡對是怎樣的評價。
“我希我的劇團平安無事、好好發展不假,但不是以犧牲我的爲代價。我也不要你的錢和保證,我想見穆晉北,不管能不能在一起,我希那至是我跟他之間的對話,而不是跟第三人。”
穆皖南收回眼裡那些迫人的亮,語氣淺淡,“那我想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只剩下葉朝暉和,他們依舊見不到穆晉北的面。
相思有如汐,有漲有落,在他當時剛轉離開的剎那和如今這一刻簡直是漲的峰值,幾乎將整個人都淹沒了。
葉朝暉眉頭鎖得很,不知要怎麼勸纔有效,手機這時忽然響起來,是北京的陌生號碼。
他快速地接聽,半晌之後,眼中竟然一亮,“……是的,沒錯,我是葉朝暉。我現在的地址是……”
他隨手出一張餐桌上的卡片告訴對方酒店地址,又掏出筆來寫寫畫畫,記下對方的信息。
念眉輕問:“誰呀?”
葉朝暉笑了笑,“一降一,我們的貴人來了。”
來的人俞樂言,是穆晉北的大嫂,穆皖南的妻子,——不,前妻。
葉朝暉坦言,在與穆家老大不歡而散之後就想過去找,離婚後在一家律所掛牌,那家律所的合夥人與他有同門之誼。
問世間爲何,不過就是一降一。只是沒想到會主聯繫他們。
俞樂言穿一象牙白的襯衫,西裝半的線條熨得妥帖筆直,利落的職業裝束,眉眼間卻是溫和煦的。
將文件資料推到葉朝暉面前,說道:“這是南苑崑劇團相關的法律文書和財產狀況,先前都是葉律師你經手的,應該不會陌生。劇團從北辰文化剝離出來,轉陳楓名下的公司,由他代爲管理和經營,穆家其他的人無法手,與蘭生劇院那樣的誤會就不會再發生。陳楓那邊我剛聯繫過,他會立馬開始積極爲劇團尋找更合適的棲場所,一定不會比蘭生劇院差。先前皖南他媽媽……是偏激了些,做的過分了我代向你道歉。”
念眉連忙說,“你別這麼說,是我該謝謝你。”
“不用謝我,所有一切都是老二的意思。他這趟一回來就被管起來,聯繫不到你,不等於他不關心你的狀況。他跟我用我兒的作業本兒傳話都把這事兒辦妥了,可見他心裡是真的爲你著想的。他以前以爲劇團在他手裡對你是最好,如今才發覺沒了劇團的牽制,他要跟家裡爭取、要折騰,反而不用有什麼顧忌。”
念眉倏倏落下淚來,“他好不好?”
“放心吧,他是個大男人,家裡人其實又個個都是疼他的,不會真讓他有什麼事兒。”俞樂言溫婉地笑,“倒是你,看上去氣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要當心,今後路還長著呢!”
的態度與穆皖南簡直大相徑庭。念眉這才擡眸細細看,雖不是漂亮得耀眼的大人,甚至整個人包裹在職業裝下還顯得有些生和不夠自信,但話裡話外卻讓人舒服放鬆極了,念眉覺得縈繞數日的病氣都一掃而,像被給治癒了一樣。
真難以想象跟穆皖南是做過那麼多年夫妻的人。
幫忙理好了劇團的事卻沒有多問一句關於蘇城的是是非非,也沒有對這段和沈念眉本人下什麼論斷。
念眉看著,然問道:“俞律師,謝謝你肯幫我。只是……你不怕我有什麼企圖嗎?”
“既然晉北喜歡你,一定有他的道理和考量,我相信他的眼。”起要走,“來日方長,不要太見外了,我樂言吧!既然皖……穆皖南見過你,我想晉北立馬也會聽說你到北京來了,他應該很快會想辦法出來見你。你們等我消息,不要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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