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好像鉆進了一條蟲，得頭皮發麻。

偏生還得應對傅津南那雙看穿一切的眼眸。他半躺在座椅，眼皮輕掀，深陷的眼窩里醞釀著縷縷的笑意——

浮在表面的、沒有溫度的，疏離的。

“姐姐，能不能開門？”門外，周煜再次問。

唐晚握著手機的手一抖，啪的一下，手機掉在了桌面。

背對著屏幕，唐晚看不到傅津南的表。

兩秒后，耳機一道輕飄飄的嗓音穿耳，“慌什麼？”傅津南瞧著那漆黑的屏幕不不慢問。

唐晚肩膀不自覺地了一下。

手心桌面，唐晚重新扶正手機，將屏幕對準自己。

屏幕的人再次出現在視線，唐晚埋著腦袋不敢看他。心虛地看了眼那道閉的門，唐晚小聲地咳了一下，著嗓子問傅津南：“……我去開個門，你要是忙就掛了？”

傅津南挑眉，沒吭聲。

唐晚以為他會掛，摘了耳機挪開凳子就往門口走。

路過地毯上坐著玩玩的梁焱，唐晚彎腰了弟弟的腦袋，忍不住慨——

當小孩兒真好，什麼都不用懂。

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門，唐晚手搭在門沿，隔著門問周煜：“什麼事？”

周煜低頭瞥向唐晚擋在門口的那只手。手掌很小，又細又白，皮太，手背還著幾青筋。

唐晚一上樓就換了睡，香芋紫的絨睡。出的那截脖子很白，約可見的鎖骨致漂亮。

“舅媽喊你下樓吃飯。”周煜了，盯著唐晚那截白皙的手臂緩緩出聲。

唐晚依舊堅守在原地，沒讓周煜窺探半分臥室的景，“哦。知道了，還有事？”

“沒了。”周煜目很沉很重地在唐晚臉上，說。

“……那你先下去，我馬上下來。”唐晚不住周煜的眼神，急忙出聲趕周煜。

周煜懶懶地哦了一聲，雙手在兜轉離開。見周煜離開，唐晚無形地松了口氣。

哪知，一口氣還沒松完，周煜突然轉問：“姐姐，你剛剛在跟打電話？”

唐晚心一，著門否認：“沒誰。”

“你喜歡的人？”周煜不為所。

唐晚吸了一口氣，表嚴肅起來：“周煜，我跟你還沒有到可以流的地步。你適可而止。我喜歡誰，跟誰打電話都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周煜站在幾米外無聲地著唐晚，那雙琥珀的瞳仁過短暫的怔愣，似乎沒想到唐晚的態度會這麼干脆。

“姐姐，記得下樓吃飯。”半晌，周煜臉上恢復平靜，若無其事提醒。

唐晚只覺一拳打在棉花團里，泄了氣后只剩無力。

砰的一聲關了門，唐晚后背抵在門板仰著腦袋深呼吸。

并不想把脾氣發在周煜上，也不想因為大人的事牽連無辜，可憋不住。

看到周煜，就想到很多糟糕的瞬間。這些瞬間迫使去恨、討厭一個人，而最直觀的那個人就是周煜。

只有他，是最合適的一個。

想到這，唐晚忍不住鄙視自己。骨子里還真是個記仇的人。

—

收拾好緒，唐晚拉起梁焱準備下樓吃飯。走到一半，唐晚總覺得不對勁。

松開梁焱，唐晚又轉回房間拿手機。屏幕還亮著，視頻還沒結束。

唐晚全冰冷，只覺倒流，整個人都不好了。

所以，傅津南看到了？聽到了？

指尖一陣發麻，唐晚面蒼白地撿起手機，巍巍點開對話框。

瞥見視頻的景象，唐晚吊著的心稍微放下。

傅津南隨意將手機扔在了一旁，這會兒正在跟老師喝茶。

茶香四溢的茶室，傅津南吊兒郎當靠在座椅，瞧著眼前細細品茶的老師懶懶開腔：“老師，真別說，您這兒的茶確實不錯。”

“打什麼歪主意？”張奇文放下茶杯，警惕地看了眼傅津南。

傅津南坐直子，肩膀往前傾了兩分，笑得邪里邪氣：“老師，我能有什麼歪心思？不就想跟您這沾點。老師，您應該不會拒絕學生這麼個小請求吧。”

張奇文僵了半秒，臉上半是驚訝半是無奈：“就知道你這小子來我這一趟不撈一點東西不是你的做派，敢在這兒等著我呢。”

“老師，您這話就不對了。我哪兒回來不是真實意的。”傅津南理了理領，慢悠悠反駁。

張奇文擺了擺手，叮囑傅津南：“找我什麼事你直說？跟我這不走外面那套彎彎繞繞。”

傅津南一樂，清了清嗓子，正兒八經回：“那學生可直說了。”

“我想買您剛做的那個項目。”

唐晚還想聽下去，那頭已經按了掛斷。屏幕一黑，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了。

凝視了幾秒已經結束的通話，唐晚將手機充上電、擱在書桌下了樓。

下樓，牌桌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除了周煜母子，其他幾個打牌的全都回了家。

李慧蕓還在炒最后一個菜，見到唐晚，李慧蕓自然而然地代：“晚晚，拿筷子吃飯。”

唐晚點了點頭，抬走進廚房。

筷子的間隙，李慧蕓轉過問：“寒假放多久？”

唐晚數了五雙筷子，開口：“一個月。”

“你周煜表弟馬上高考，你在家閑著也是閑著，給他補一下英語？”

李慧蕓手上不停翻炒鍋里的土豆，上也沒息：“你英語好，給他補績也是提高自己。”

“你小姑這人雖然大，說話有時候也不太好聽。可周煜這孩子沒長偏，心思也正，你不看你小姑的面兒，看你梁叔的面兒不？”

李慧蕓向來不達目的不罷休，最擅長地就是拿人。唐晚即便再不樂意，也沒法拒絕。

悶悶地嗯了一聲，唐晚拿著筷子走出廚房。

走到門口正好撞到轉角的周煜，唐晚腳步停了一下，對著他神不明地說了句：“我脾氣不怎麼好，講課只講一遍，你能接？”

“能。”周煜盯著唐晚回。

唐晚避開周煜的目離開原地。

飯桌上，唐晚一言不發地端著碗吃飯。李慧蕓跟梁蘭時不時地說幾句。說著說著，話題就轉移到了唐晚上。

“晚晚快畢業了吧？”梁蘭拿著筷子，眼神不停往唐晚上瞟。

唐晚扯了扯角，“快了。”

“我們家煜煜這不馬上高考了嗎。我打電話問老師，他說煜煜這績啊能上清華。晚晚，到時候你弟弟去北京，你倆姐弟還可以一起約出去吃個飯啥的。”梁蘭拉一口米飯，說這話時滿臉的驕傲。

唐晚不為所，只輕輕掃了眼對面沒說話的周煜，隨口一問：“他要考清華？”

“他這績不上清華去哪兒啊。我跟你姑父可期待他能拿到清華錄取通知書。”

“周煜這孩子聰明，要是真考上清華，我們也跟著沾。”李慧蕓替唐晚夾了一塊排骨，順著梁蘭的話接了下去。

梁蘭聽了滿臉高興，那表跟周煜已經考上清華了似的，“那是。嫂子，我們家煜煜就是聰明。”

飯桌上，一直沒出聲的周煜突然打斷大人間的互相吹捧：“媽，我不考清華。我想跟姐姐一個學校。”

梁蘭一愣，臉上浮出不解：“你好好的清華不考，考你姐的學校干嘛？”

周煜看了眼置之事外的唐晚，慢慢開口：“我喜歡姐姐……”

唐晚呼吸一，驀地抬頭看向周煜，只見周煜淡淡抬眼，繼續說：“的學校。”

一口氣在嚨上不去下不來，唐晚差點被周煜整得嗆出聲。

說話說一半是什麼意思？故意嚇人？

梁蘭還在勸周煜好好考慮，唐晚因著剛剛的事沒了胃口，喝了點湯就離了飯桌。

—

晚上，一家人在客廳看電視。唐晚的房間正對客廳，電視機聲、說話聲吵得睡不著。

唐晚心煩躁，索拿了手機下樓，打算散散步。

周縣的夜晚不比北京熱鬧。晚上除了路燈幾乎沒什麼人影，走在路上空的。

走著走著，唐晚覺后有人。

下意識轉頭，一眼對上周煜琥珀的眼睛。唐晚腳步一頓，雙手揣在口袋、仰著下問他：“你跟來干嘛？”

“跑步。”

答完，周煜又掛上了耳機，穿著白天的黑衛，徑自繞過唐晚。

唐晚盯著那道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

走到一半，唐晚正準備回家，江然打了個電話過來。

“晚晚，我剛回來，你要不要來我家！？”

“這麼晚了，明天吧。”唐晚站在路燈底下，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揣在兜里拒絕。

江然不樂意，繼續/：“別啊。我有事跟你說。現在九點不到，哪晚了。你快來嘛，我買了不吃的。”

“你能有什麼事？”唐晚毫不客氣地揭穿江然。

“事大了去了！你來不來，不來我們絕。”

“來。”

“那你快點！我先去洗個澡，門沒關，你來了直接進來。”

唐晚還沒來得及答應，那頭便迫不及待掛了電話，生怕拒絕似的。

電話掛斷，唐晚繼續往街頭走。

沒走兩步，跑完三圈的周煜跟了上來。

唐晚歪頭看了眼，“不跑了？”

周煜呼了口氣，點頭，

“那你回去吧。我去朋友那兒。”唐晚笑著下逐客令。

“哪個朋友？”周煜追問。

唐晚擰眉：“你不認識。”

“江然？我認識。”

“？？？？”

“姐姐的朋友我都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