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些我不能要。”姚順六把蓋著紙條的錢票推回去。

　雖然他眼下是困難，缺錢缺票，連看病的錢都是找知青點的人借的，可他和劉云并不相，不能平白拿人這麼一大筆錢，那厚厚一疊，說也有五十塊。

　而且，劉云這人在他這里就像個謎，來歷背景都不清楚，行為舉止也怪異，買假畫假古董，出手闊綽，手上積攢了一大筆錢票，人還格外謹慎。

　他長這麼大，也就遇到劉云這麼一個讓人怎麼都捉不的。

　“那你就當我借的，以姚大哥的本事，肯定不會賴賬，說不定將來我還能收一筆利息。”劉云笑著看向男人。

　姚順六是個有腦子的聰明人，相信等到將來改革開放，這人混得一定不會太差。

　“你真看得起我。”姚順六從沒被人帶過這麼高的帽子，雖然以前在滬市，別人也是一口一個六子哥的著，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是一個搞投機倒把指不定哪天就得進去的混子，上哪有二兩本事。

　把桌上紙條再次推回去，劉云道：“姚大哥你別不自信嘛，我相信自己的眼。”

　男人眼皮跳了跳，盯著劉云看了半響，想起這姑娘看假古董的眼，最后鬼使神差一把抓起桌上的紙條塞進口袋，“謝了，以后一定還你，我地址給你了，你能找到我的。”

　劉云點頭，目送姚順六和其他兩個知青一起離開國營飯店。

　“六子，剛那孩是誰啊？長得漂亮。”大街上，年輕男人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好奇。

　“一個老朋友。”姚順六著口袋里熱乎的錢票，覺這些天的郁好像漸漸散開。

　“你給人留地址被拒絕了吧！”男人也沒看到紙條下面著錢票，就想當然道：“要我說啊，你也別難過，想開點，咱們現在戶口都轉到農村來了，以后回不回得去還另說，我看那姑娘是個城里人，長得又那麼漂亮，在城里找個工人對象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兒，你也別太傷心了，勉強不來的。”

　男人喋喋不休，沒注意到旁邊跟著小姑娘一直抿沒有說話，余瞄了姚順六幾眼，眸黯淡。

　姚順六更沒在意，口袋里揣著錢票，他心思又活絡起來。幾個月農村生活，他就一個覺，自己不適合這里。

　姚順六走后沒多久，陸長征也回來了。

　“買這麼多？”看著男人背簍里滿滿一大筐的菜，都快溢出來了，劉云想上去幫忙。

　“你坐著別。”陸長征把背簍放地上，熱得滿頭大汗。

　“先喝口水” 劉云給他倒了杯茶水，旁邊劉博文也湊熱鬧，扯了扯陸長征的袖子，指著自己“守護”半天的羊湯，一臉殷勤：“姐夫，吃！”

　陸長征先喝了口茶水潤嗓子，看小家伙吃都沒忘記他這個姐夫，頓時得心窩子暖暖的，端起洋瓷碗咕嚕幾口，就干了大半碗涼溫溫的羊湯。

　“好喝嗎？”劉云問。

　“好喝。” 陸長征點頭，哪敢說不好喝。

　“還有一碗，專門給你留的。”劉云到柜臺又給男人端了一碗熱騰騰的，倒了小半碗熱乎的出來給劉博文，“趕吃吧，吃完咱還得到郵局去一趟。”

　“行！”陸長征二話不說，吃飯比速度，他是沒輸過。

　劉博文拉著碗，終于可以痛痛快快的喝湯吃，小臉埋進碗里，腮幫子嚼著噴香的羊片，瞇眼瞧他姐夫，也是一個樣，兩人比賽似的，很快就把兩碗羊湯喝個。

　“吃飽了嗎？”陸長征把小家伙抱過來，按了按圓滾滾的肚子。

　“飽!”劉博文笑瞇瞇的還打了個嗝。

　“吃飽了就走吧。”劉云給小家伙了朝男人催促。

　回島上的船一天就早中晚三趟，可不想趕最晚那趟回去折騰，這一早上還啥沒干，都覺得有點乏了，大概也是自從結婚以后日子越過越懶，這冷不丁一下，居然還累得慌，看來以后還是得加強鍛煉才行。

　陸長征背上背著一大背簍菜，懷里抱著劉博文，還要騰出一只手拉著自己媳婦兒，上服折騰得皺，額頭冒著熱汗看著十分狼狽，但眼角眉梢掛著的幸福笑意，卻一直都沒淡下來過。

　一直到郵局，陸長征那顆初為人父的喜悅不僅沒平緩下去，反而越來越高漲，忍不住就想給在京城的老爺子拍個電報。

　劉云哪會看不出男人的心思，瞥了眼郵局柜臺沒啥人用的電話機，就道：“我先寄信，你直接給老爺子還有你小姑那邊掛個電話去吧。”

　“媳婦兒，你真！”陸長征此刻看劉云的眼睛里，都帶著小星星。

　“嘖”劉云嗔了男人一眼，“你趕的，別墨跡。”

　“唉！”陸長征笑呵呵的拿起電話，往老爺子辦公室撥去。

　等了老半天，劉云信都寄完了，回頭才剛好聽見陸長征那大嗓門對著電話機興的喊：“爺爺，云懷孕了，我要當爸爸了！”

　柜臺前后，甚至連工作人員都被他這渾厚有力，又格外興的嗓音給吸引過來，全部齊刷刷看向他們。

　劉云尷尬笑笑，走過去往男人腰間掐了一把，“你小點聲。”

　陸長征乖乖點頭，把媳婦兒拉到跟前，夫妻倆就把耳朵湊到聽筒前，一起聽電話那頭老爺子豪放的笑聲。

　“哈哈，你小子行啊！我都要有曾孫子了！”

　“爺爺，云也在。”陸長好心提醒，結果換來老爺子的一聲呵斥外加嫌棄：“那你還不把電話給我孫媳婦兒！跟你有啥好說的！”

　陸長征無奈把電話遞給劉云。

　“爺爺”劉云接過電話，心里莫名有點張，結婚幾個月，這還是第一次這麼直接的面對陸長征家人。

　老爺子出乎意料的好相，說話幽默風趣，不刻板嚴肅，劉云呢，只要有心想哄人開心，那漂亮話是一套套的。

　老爺子在電話那頭被哄得笑聲不斷，全然忘了還在旁邊苦苦等著的親孫子。

　“博文，跟爺爺問好。” 悉以后，劉云又把弟弟抱過來跟老爺子打招呼。

　劉博文這幾個月在島上也是胎換骨的變化，眼睛里終于不再是那種怯怯的閃躲，拿著電話機滿是好奇，對著話筒聲氣的喊：“爺爺”

　等真的聽到那頭有人回應，他眼睛蹭的一下發亮，又有點無所適從的看向他姐和姐夫。

　電話那頭，老爺子聲和小家伙通，劉博文一開始是好奇，后面也跟著回應起來，越來越放飛自我。

　“爺爺，謝謝您。”

　劉云適時把沉浸在“電話游戲”中的劉博文給拉開，朝老爺子真誠的表示謝。

　不管是他們結婚時候老爺子給的面彩禮，還是對博文和對自己這個孫媳婦的態度，劉云都覺得老爺子是世界上難得開明又心寬闊的長輩。

　“謝啥，都是一家人，你肚子里還揣著我老陸家的曾孫子呢，以后肯定辛苦，有困難就跟爺爺說，家務活讓長征那小子干，不能讓他坐其，那小子以前就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老頭兒，你夠了啊”陸長征不耐煩奪過電話，“我還要給小姑打電話，先這樣吧。”

　好不容易掛斷電話，陸長征又往榆省軍區醫院打了一個，結果那邊人正在做手，夫妻倆等不及，干脆就拍了個電報過去。

　“老爺子平時沒這麼啰嗦。”

　陸長征給完電話費從郵局出來的時候，人工作人員都跟看傻子似的看著他們。

　這年頭誰家打電話舍得花這麼多錢，電話費可貴著呢。

　劉博文不知道電話費貴不貴，他只知道“電話爺爺”可厲害。

　“姐，爺爺說他開過飛機呢！”

　一直到走出兩條街，小家伙還興得不行，眼睛彎一道月牙揮舞著小胳膊在空中來回比劃。

　陸長征把小家伙一把抱起來，“那可不，你得加油，爭取以后也能開上飛機。”

　劉云走在兩人旁邊，心說人老爺子那開的明明是戰斗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