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磬聽著這話,才放心下來:“你們沒事就好。”
一直都在擔心,擔心了一夜,現在氣虛弱,眼前發黑,不過總算松了口氣。
譚思文:“我如今看到你,就放心了,這幾天娘總是哭,怕你有個什麼不好,又恨自己當初將你嫁給九殿下。”
說著,看看左右,侍都退下了,才小聲說:“九殿下那里,實在不,生怕是你做了什麼怒九殿下的事……”
顧玉磬:“并不會,你們放心就是,我如今懷著子,他對我極好。”
譚思文:“嗯,這個我們聽說了——”
提起這個,鼻子又是一酸,顧玉磬三年不曾有孕,如今總算有了,且那位,如今殺伐于金鑾殿,囤兵于都城外,野心昭昭,誰都能看出。
只盼著一切安好,這小姑子也能有個好前程。
一時姑嫂二人又說了許多己話,顧玉磬久不知道外面事,自然問起昔日來往的人,當知道嘉公主了連累,紅莘家盡數被囚的時候,不免蹙眉。
“紅莘求子兩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男胎,正為高興,不曾想竟遇到這種事?”
“也是了連累,如今圣人遭三皇子宮,宮外都是九殿下的人馬把持,往后還不知道怎麼樣,只怕是生死不知。”
說了半響后,顧玉磬送走了譚思文。
得了譚思文的消息,算是吃了定心丸,娘家沒事,蕭湛初看起來也沒事,一切都好。
至于外面的那些腥風雨,心里明白,早晚會有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罷了,如果這一胎生的是男胎,以后也是,會注定卷其中。
又想起來黃貴妃,黃貴妃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才人,母憑子貴,走到今天,那自己呢,自己也會母憑子貴,娘家哥哥,一個比一個出息,假以時日,風頭必然比過黃貴妃所依仗的馮大將軍。
黃貴妃除了仗著是蕭湛初的生母,在這里,也未必就一定能贏。
蕭湛初說,會給自己一個公道,但不信啊,怎麼可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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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一夜沒睡的緣故,顧玉磬用過膳后,便睡著了,這一睡便沒醒的時候,等睜開眼,天已晃黑了,外面依然下著雨,淅淅瀝瀝的,仿佛沒個盡頭。
小惠兒伺候用膳后,才道:“九殿下回來了。”
沒敢說,九殿下滿戾氣,角還沾著,舉著一把傘,到了廊檐下,并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只是站了一會就走了。
顧玉磬:“是嗎?”
昨晚發生了那麼大的事,他以為他會守在宮中,畢竟是要關頭,一個大意,只怕是前功盡棄,到時候只怕是所有人命都不保。
紅莘不過是公主的兒媳婦罷了,哪里能沾上這叛謀逆的邊,如今怕也是惶惶不可終日。
顧玉磬想了想,終究還是道:“我過去殿下書房一趟,廚房里不是熬了湯嗎,取上一份。”
小惠兒微詫:“娘娘,還是不要了。”
剛才九殿下一煞氣,看了,打心里害怕,甚至能聞到那腥味。如今娘娘想過去看殿下,送湯,緩和一下關系,當然是高興,但娘娘畢竟懷著子,過去了萬一沖撞了呢?
殿下只是在廊檐下站站,并不見進來,怕也是為了這個。
然而顧玉磬卻執意要去。
之前的時候,心里還存著氣惱,懷著怨憤,可是現在,經過這一場提心吊膽,比什麼時候都想得更明白了。
無論以前怎麼樣,他都是自己的夫君,也是孩子的父親。
腹中孩兒的將來,的將來,娘家父母兄嫂的將來,都維系在他上,實在犯不著和他較勁。
哀怨于自己險些丟了命,但誰又不是呢,他貴為皇子,也是命懸于一線。
小惠兒見攔不住,當下只好命人為準備,披上了避雨錦篷,前前后后十幾個侍打著傘,擁簇著,過去九殿下的書房。
待到了那院門前,卻有侍衛把守,見了自是要攔。
恰王管家匆忙過來,見是顧玉磬,忙和侍衛說了幾句,讓進去。
顧玉磬踏院門,便見書房外廊檐下,竟然候著數人,錦玉帶,都是朝中員打扮,也都打著傘,戰戰兢兢地立著。
風一吹時,雨便揮灑在他們袍角上,有些半邊子已經了,但是竟沒有人要走。
有些意外,但想想又不覺意外。
昨夜燕京城驟變,不知道多人家為了保得家中富貴,特特地求到了皇子府中來,而這些站在書房前的,還是幸運的,不幸運的怕是已經首異,或者在天牢中,或者本不可能踏皇子府。
那幾個員看到顧玉磬,從著,約莫認出,都一個個地恭敬行禮,低著頭口稱娘娘。
顧玉磬自那些人中,卻見到了一個面善的,竟是淮安侯。
沒想到,淮安侯竟然也在。
淮安侯見到顧玉磬,其實已經老大不自在了,低著頭,恨不得在后面不讓顧玉磬看到。
偏生顧玉磬看到了,他老臉紅,上前囁喏著道:“微臣見過娘娘,娘娘安好。”
在場另外幾個員,便尷尬起來,誰不知道這位九皇子妃昔日曾是淮安侯府未過門的兒媳婦,不曾想今日相見,竟是這般景,一時都低頭無言。
顧玉磬淡淡地頷首,卻是沒理會淮安侯,徑自進了書房。
進去的時候,蕭湛初正坐在案前,低首看著一本書。
他抬眸,見是,頓時蹙眉。
當下起,親自過來迎:“怎麼這個時候過來?”
顧玉磬看著他:“睡不著,心神不安,恰好廚房熬了湯,便——”
低聲道:“便送來一份,外面夜雨寒涼,你嘗嘗吧。”
這話說得有些艱難,他固然待自己涼淡,但也得承認,其實也極對他上心,如今這是頭一遭。
蕭湛初看看湯,自是意外,再看時,灼灼眸,倒像是要挖出什麼來一般:“難為你了。”
顧玉磬被他看得不自在,低頭道:“殿下客氣了。”
這個時候,便有侍幫著顧玉磬褪去了錦篷,蕭湛初目落在的小腹上,小腹那里依然是平坦的,不過過些日子,就該隆起了。
顧玉磬知道他一直在盯著自己看,看他目落在自己小腹,便想起夜晚,他曾經過的,小腹那里竟泛熱。
蕭湛初又看鬢發間帶著些許意,蹙眉,之后親自拿來了汗巾,幫拭。
顧玉磬已經習慣了他近日舉止行徑和往日不同,便也低著頭,隨他拭。
旁邊的侍無聲地退下了,退下時,將朱門閉,倒是把風雨并那些等候的員都阻攔在外。
蕭湛初幫拭過發后,看凈白的臉龐上泛著潤的紅暈:“你剛才說,心神不寧?”
顧玉磬:“也沒什麼,只是夏日夜里悶燥罷了。”
蕭湛初:“要不要醫看看?”
顧玉磬:“不用了。”
蕭湛初:“那就好,你坐在這里歇息片刻,我還有些事要忙。”
顧玉磬猶豫了下:“殿下,有件事,我想問問殿下。”
蕭湛初看,見潤的眸子泛著忐忑,睫,他便頓時意識到,過來是有事要說的。
他低聲道:“你說。”
顧玉磬抿了抿,其實嫁給蕭湛初后,從未請求過蕭湛初什麼。
平心而論,他幫過自己幾次,自己兄長的調派,他都應該出力了。
顧玉磬:“今天家嫂過來,說了如今外面的景,也提了一些事。”
說話的時候,看著蕭湛初。
蕭湛初:“嗯?”
顧玉磬:“這次牽連甚廣,有素日好的,只怕是要連累,我能向你討要一個人嗎?”
這話說完后,蕭湛初面上溫已然無存。
他挑眉,淡聲道:“朝政大事,沒有人可言。”
顧玉磬苦笑:“殿下,可是——”
蕭湛初聲音陡冷:“你不必提,我也不想聽。”
顧玉磬垂眼:“既然如此,那就罷了,妾退下了。”
蕭湛初聽這話,面上已覆了寒霜:“你冒著雨過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
顧玉磬聽出他語氣中的薄怒,覺得好笑,之前特意想激怒他,他波瀾不驚,如今求他這麼一樁事,他竟無端生了惱意。
著聲音道:“是。”
這話一出,便覺,他渾陡然散發出幾乎碎一切的寒意,冷得讓人牙齒打。
那是踏著尸骨殘骸走來的冷森寒凜,是巍巍皇權之下迫人的威嚴。
顧玉磬瑟瑟發抖,但骨子里卻生出一逆反來。
并不想和他有什麼爭吵,甚至是想討好他,不錯,是想替紅莘求求,但是那又怎麼樣,紅莘不無辜嗎,怎麼會牽扯其中?只是求求,至于他如此怒嗎?于是終于抬起頭,直視著他,冷聲道:“你不愿意應,那就不應好了,我以后,也不求你什麼,免得自取其辱!”
蕭湛初咬著牙,冰冷的視線挪向了旁邊的湯。
他的皇子妃,這些年來,何曾關心過他半點,頭一次上門,給他送湯,他幾乎寵若驚,結果呢,竟然是為了給別的男人求嗎?已經親三年了,竟依然不能忘?
他冷笑:“下次求我,直接說就是了,不必送湯,不然我怕喝了反胃。”
顧玉磬的眼淚一下子落下,再也忍不住,沖上前,就要端起那湯摔了,可是蕭湛初卻先一步,攥住了的手腕,沉著臉道:“你想燙到嗎?”
顧玉磬哭著瞪他:“你既如此辱于我,管我是不是燙到,是了,我若燙到,倒是耽誤了腹中胎兒,你放心便是,我就是死,也會把他生下來!”
蕭湛初看哭得梨花帶雨,想起腹中胎兒,也是無奈,忍了再忍,終于咬牙道:“行,你求的事,我應下,只是從此后,再不許在我面前提到他家,不然我不保障還有下次。”
然而顧玉磬還是委屈,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樣,他變幻莫測,乖戾無常,哭得打:“我只是求求你而已,你可以不應,我不明白你何至于如此待我……”
蕭湛初看哭這樣,想著雨氣寒涼,又懷著子,素日弱,這麼折騰下去還不知會如何,究竟是不忍心,將抱在懷里,聲道:“你別哭了行不行,我不是已經應了嗎?”
顧玉磬推開他,掙扎,并不想讓他抱。
他竟然說喝了送的湯反胃,那以后還要怎麼過,這日子沒法過,該如何自?
蕭湛初徹底無奈了,就是這樣,往日面對自己總是戰戰兢兢,其實又氣又膽小,哭起來沒完沒了,稍微一就是渾淤痕,他能怎麼辦?
他深吸了口氣,終究將摟住在懷里:“你若不提他,一切都好,你若提了,讓我怎麼想?”
顧玉磬在哭著間,心覺有異,含淚抬頭:“你是什麼意思?”
邊這麼問時,邊打了一個哭嗝。
蕭湛初鐵青著臉幫順氣:“他的父親就站在門外,還能是誰?”
顧玉磬一呆,并不能理解,之后想起淮安侯,便恍然,忽然就明白了,他為何如何變幻無常,一時覺得好笑,又覺嘲諷,他竟然連自己要給誰求都不知道,自以為是,就想著是淮安侯家?
最初嫁給他時,是有些難過,難過昔日青梅竹馬的未婚夫竟然這麼對待自己,但三年了,再多的難也散去了,時至今日,怎麼可能去為淮安侯府求?
顧玉磬惱極了,抬手,使出吃的力氣,憤恨地推開他。
蕭湛初:“怎麼,提起他,你就這麼惱?”
顧玉磬恨極了,心里真是恨極了,看到旁邊有一本書,拿起來,使勁地摔向他。
這一刻是不管不顧了,管它天會不會塌,不管了,恨死他了!
被摔了一臉的蕭湛初,狼狽地看著。
二十一歲的蕭湛初迎過刀劍,走過雨,卻不曾被一個婦人用一本書摔上一臉。
他甚至連躲一下的意識都沒有。
顧玉磬嘲諷地道:“今日嫂子來見我,和我說起嘉公主那里,我知道紅莘怕是也牽連其中,才想給求,我本不知道淮安侯府出事了,剛才在門外看到淮安侯,才知道,但是也沒多想,不曾想我剛開口,你就以為是給我按了罪名!”
顧玉磬越說越惱:“你覺得反胃,那你不要喝好了,趕倒了,千萬不要玷污了你!”
蕭湛初聽著這話,愣愣地站在那里,面上表可謂彩。
顧玉磬還是恨,又惱又恨:“九殿下,你又把我當什麼人,我嫁你三年,在你心里,我還是會哭哭啼啼只為趙寧錦嗎,我特意跑來找你為淮安侯府求?我就這麼——”
想說,我就這麼下賤嗎,但是終究說不出口,抖,之后咬咬牙,轉就要走。
蕭湛初一把握住了的手腕:“別。”
顧玉磬不理。
蕭湛初鐵青著臉,狼狽地道:“外面雨大,你等下再走。”
顧玉磬還是不理。
蕭湛初:“等會我陪你回去歇息。”
顧玉磬不說話。
蕭湛初深吸口氣,試探著拉著將抱住,不,也不掙扎。
他便領著,讓坐在一旁:“你先坐下,我們慢慢說。”
但是還沒坐下,他又覺得那椅子未免太了,便取了旁邊自己的外袍來,鋪在上面,讓坐。
顧玉磬看到,那外袍上繡著五爪云龍,皇室有忌,朝廷有規矩,并不是能隨意這麼坐的。
蕭湛初卻恍若不覺,只以為賭氣:“你先坐下,仔細了胎氣。”
顧玉磬一賭氣,便干脆坐下了。
反正是他讓自己坐的,便是辱沒朝堂,也不是的錯。
蕭湛初扶著坐下后,看樣子是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
顧玉磬也不吭聲,就冷眼旁觀,看他那無措的樣子,甚至看他臉上都泛起緋紅,心里好多了,甚至涌起一報復的快。
他誤會自己了,他知道自己錯了,但自己肯定不要原諒他,就要看他難,看他尷尬地張口,看他不知所措,越看他難越高興。
蕭湛初確實不知道說什麼,顧玉磬現在已經不發脾氣了,也不哭鬧了,異常安靜,但他卻越發愧疚起來。
他想了又想,最后走到了案旁,端起了湯,盛了那麼一碗。
他大口地將那碗湯喝下,一飲而盡。
顧玉磬從旁看著,其實是有些懵,他往日矜貴文雅,很這樣喝湯,樣子竟有些魯。
蕭湛初喝下后,才對顧玉磬道:“這湯很好喝。”
語氣中多有些討好。
顧玉磬一時無言。
蕭湛初用巾帕過,看顧玉磬毫無反應,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再喝一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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