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和永嘉從江南回京已是九月,將要秋之際,長安不再似火爐悶熱。
沈邵回京前,就已得知,何歡被何家人從京接走,但他并未任何舉,故意裝作不曾察覺。沈邵清楚,只有讓何長鈞自以為全無后顧之憂,他才敢冒險行事。
從何長鈞悄悄將何歡接走就可以看出,他現下已生了防備之心,有防備必有猜忌,猜忌堆積多了,自會草木皆兵。
***
永嘉這番隨沈邵去江南,一來一回近兩月,回宮后一連在綰芷宮黏了淑太妃數日,才搬回自己的雀宮住。
回到皇宮,沈邵不可避免的忙碌起來,與永嘉見面的時間越來越,更別提能有機會獨。沈邵很怕,時日一久,淮州的快樂遠去,他們之間又退回到最早,害怕永嘉又回去。
沈邵理解,永嘉回宮后就不似在淮州時那般自在,這樣的環境,難免沉浸其中,時時刻刻想著他們二人的份,顧及著,擔心著,所以也會逃避著。
沈邵不怕這是一場漫長的追逐,他想給足夠的時間和安全,他不想再因此到毫傷害,所以他要盡快破局,改變現下的一切……
沈邵這幾日咳得厲害,召了太醫來看,是勞過度所致,需食飲些敗火的食消火。王然送走太醫,悄悄讓長萬到雀宮跑一趟。
長萬到雀宮,將天子不適的消息,當面告訴永嘉。
永嘉聽了長萬的話,先是問:“陛下在門嗎?太醫怎麼說?”
“回殿下,陛下這幾日一直在門里起早貪黑的批折子,太醫是勸陛下好好休息,可陛下一忙起來,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話,也不管用……”長萬好似在與永嘉訴苦,接著便道:“殿下若是有空,能親自去門勸勸陛下,想來陛下旁人的話不聽,一定愿意聽您的話。”
永嘉聽到現在,終于明白長萬突然跑來的目的,又問:“是誰教你來的?”
長萬原還想打打馬虎眼,但抬頭一對上永嘉的眼神,便說不出假話,只得如實答:“是師傅…師傅心疼陛下這樣勞累,怕陛下累壞了子,特讓奴才來求殿下幫忙。”
竟不是沈邵……
永嘉有些意外,原以為又是沈邵耍的小心思,本不想理他,但既是王然的意思…永嘉想了想點頭:“本宮一會兒燉了雪梨湯,去看看陛下。”
長萬聽了大喜,連連謝恩,接著行禮退下。
長萬走后,永嘉親自去小廚房忙碌,燉好了湯,換了出門的裳,傳了轎輦,帶著姜尚宮,往門去。
門,沈邵請何院首把過脈,心知無大礙后,只讓王然沏了一盞金茶,便將閑雜人都打發出去,獨自在殿中靜心批閱奏折和前線軍報。
永嘉到門時,天微暗,殿中已燃起三三兩兩的燈火。
王然推開殿門,替永嘉前去通傳,沈邵原本見王然進來時,還有幾分不耐煩,可聽他開口,說長公主前來時,沈邵眉眼間的郁一掃而空,他連忙撂下手中的筆,從長案前起,快步往殿門去。
沈邵親自走到殿門口迎接永嘉,他看著又高興又意外,扶著的手臂,將迎殿中:“你怎麼來了?”
永嘉隨著沈邵走殿中,側頭便瞧見書案上下,周圍堆得滿滿的奏章,一坐坐小山似的,又抬眸去看沈邵,將他眼底布著的,看得分明。
永嘉緩緩垂下眸:“剛好用過晚膳,閑來無事,出來走走消食,小廚房今日燉了冰糖雪梨,我嘗著不錯,便給陛下帶來一份。”
姜尚宮手提著食盒,站在永嘉和沈邵,聽永嘉這一番回答,完全將事實變了個模樣。
沈邵聽了,眸底一亮,霎時間染上笑意,很開心的模樣,他牽著永嘉的手,走到書案前落坐,姜尚宮跟上,打開食盒,雙手將湯盅放到案上,又奉上湯勺。
沈邵接過姜尚宮遞來的勺子,打開湯盅蓋子,一陣香甜撲鼻,他等不及的嘗了一口,之后面上笑意愈濃。
沈邵先抬手,將姜尚宮和王然都打發出去,待兩人退下,他一把將永嘉摟在懷里,近耳畔,呵氣滾燙:“阿姐是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蟲啊…白日太醫剛叮囑了朕,晚些你便送來雪梨湯。”
永嘉耳朵的,用力推開沈邵,轉移話題:“快喝…一會該涼了。”
沈邵見永嘉臉頰一時紅了,不低笑一聲,他聽話繼續喝湯,嚼著還有幾分脆的甜梨,越嚼笑意越濃。
沈邵吃到第一塊梨時,便知永嘉是騙他的,若真如所說,白日里便做好,一直到晚上才給他送來,梨吸足水,便不會這般脆了,這顯然是才剛剛燉好的,偏還不肯承認。
倒也罷,沈邵心想,只要永嘉心里是有他的便好,哪怕這個膽小鬼不敢承認。
沈邵將湯盅的湯喝了個,永嘉見沈邵吃完了,看了看他茶杯里的金茶,叮囑了一句:“陛下晚上不要再喝這樣濃的茶了,不然夜里該睡不好了。”叮囑完,親手替他收拾了湯盅,放回食盒里,起便走。
沈邵見永嘉要走,連忙將攔住,似怕跑了,長臂一,將整個人圈在懷里:“哪去?”
“回宮。”
“阿姐不是出來走走消食嗎?怎麼給朕送過吃的,便要回宮去了?”沈邵抱著永嘉,在耳畔笑問。
永嘉聽了一滯,沈邵的懷抱太,不舒服的了子,磕磕絆絆的開口:“我回宮在庭院多走走,也一樣是消食。”
“那朕陪你一起。”沈邵話音剛落,不等作,便聽永嘉拒絕。
“不必了…陛下政務繁忙,我豈敢耽誤陛下寶貴時間,我自己走走就好了。”永嘉說著,試著從沈邵懷抱中掙出子。
才剛剛離開他懷抱不久,還未來得及坐穩,便被他從后一把又撈懷中,他手臂抱在后,像抱嬰兒的姿勢般,抱著:“那阿姐留下陪朕批折子好了。”
永嘉聞言,下意識要回絕,可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聽沈邵嗓音低低的道:“永嘉…朕想你了。”
永嘉著沈邵,原本因逃不掉而有幾分急躁的心,忽然間下來。一時說不出心里的滋味,像是在放縱沈邵,又像是在放縱自己。
沈邵見永嘉吵著要走了,高興難掩,他俯低頭,在額頭上落下一吻,帶著幾分用力。
永嘉面上一燙,連忙抬手,抵在他的下上,將他的頭向上推,推得他仰頭。
沈邵著永嘉的作,低低的笑起來。
自從淮州回來,寥寥數面,還都是在淑太妃寢宮里,他著實是想,卻被時局和政務催趕著,無暇分,好容易今日愿意主來尋他,他豈會輕易放過,原想著借機與鬧了一番,忽聽寢殿的門被從外瞧向,是王然的聲音。
敲門響起,沈邵明顯察覺懷中的人子一僵,他怕嚇到,連忙先抱著坐起,隨后著不悅,低聲開口:“何事?”
王然的聲音很快從殿外傳進來:“回陛下,夏貴妃娘娘求見,貴妃娘娘親手做了蓮子湯,想請您嘗嘗。”
王然的聲音落下,門殿中一時好似陷寂靜,沈邵不知怎得,突然渾上下不自在,他好似心虛,一時不敢去看永嘉的反應。
王然站在殿外等了半晌,不見殿中有聲音回應,正再開口,便聽里傳來不耐的聲音:“讓貴妃回去吧,朕忙著,沒空。”
夏貴妃就站在王然旁,自將沈邵的回話聽得一清二楚,看了看王然,見他面上也只有無奈,心有不甘,親自開口,隔著一道門,對殿道:“陛下,妾聽聞您進來政務繁忙,特意親手剝了蓮子,做了清湯,您嘗些,可消心里火氣。”
夏貴妃聲音落下,殿中久久沒有回應,的緒從期待一點一點落寞下去。
門殿,永嘉已經提著食盒站起,若非沈邵坐在地上,死死拽著的手腕不肯放,此刻永嘉應該已經打開殿門,將夏貴妃請進來。
沈邵拽住永嘉不放,他仰頭看,滿眼的無辜,輕著嗓音,不停說:“聽朕解釋…好姐姐…聽朕解釋…”
夏貴妃久等無果,終于將手提的食盒給王然,讓他代為轉給沈邵,接著對著殿門一禮:“陛下既忙,那臣妾先告退了。”
沈邵終等到夏貴妃走了,他拉著永嘉,想讓重新坐回到自己邊,永嘉不肯。
兩人許久僵持無果,沈邵只好滿眼懷疑的看著永嘉:“阿姐生氣了?莫非是吃醋?”
永嘉聞言,目霎時微微瞪圓,再次用力想甩開沈邵的手:“我吃哪門子的醋?陛下不是忙嗎?臣不打擾,告退了。”
沈邵聽永嘉連‘臣’自都突出來了,心知是真的惱了,不敢大意,連忙站起,先彎腰奪過提著的食盒,放置一旁,接著手臂抱在肩側,語氣頗有幾分小心翼翼:“真的生氣了?朕又沒見,朕若知道今日回來,便連宮門都不讓進……”
沈邵哄著永嘉,原以為聽了會高興些,卻不想見抬眸瞪過來。
“陛下就是這般喜新厭舊嗎?”盯著他,語氣了幾分冷,話落,本不給他機會辯解,接著冷笑:“是陛下的嬪妃,來看自己的夫君,我又有什麼資格生氣,又何故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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