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尤醒來時, 發現自己在醫院, 已是白日, 窗外明晃晃的, 照得病房的滿目白更為刺目。
床邊吊瓶高懸,點滴過半,在輸管中靜默下流。
的指尖剛好被下的籠罩, 像剔玉石, 稍稍一, 暖意與放置許久未曾挪移的腫脹就愈發明晰。
五知覺漸漸回籠, 眼睫撲簌著,想要從床上坐起, 卻沒有一氣力。
周尤怕疼, 也怕扎針, 平日吊點滴的時候,輸的那只手總是一也不敢。
可這會兒沒力氣說話,只能將扎著針頭的手一寸寸往外挪, 指頭一兩慢慢往前, 去江徹。
江徹靠在床邊,睡得很淺,周尤的指腹在他手背上挲了兩下, 他就很快有了靜。
“醒了?”
周尤“嗯”了下, 卻發現自己沒發出聲, 于是只好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這兩天江徹在外出差,又行程提前回來, 連軸四十八個小時都沒有正經睡上一覺。
昨晚從停車場及時救下周尤,他第一時間發現了周尤異常的狀況,聯系趙洋火速送往醫院,診斷洗胃吊點滴一趟下來,差不多快要天亮他才沿著床邊休息一會兒。
周尤仔細盯著他,只見他下都冒出了短短的青胡渣,頭發糟糟的,白襯衫也很皺,與平日出門要照十分鐘全鏡的臭致截然不同。
小心翼翼地抬手,了他的胡渣。
又短又,很是扎手。
抿,乖乖將手放下。
“是不是了?你昨晚洗了胃,暫時還不能吃東西,趙洋說起碼也要等到明天才可以開始吃流質食,忍忍。”
江徹了腦袋,聲音難得溫和。
周尤乖乖地點了下頭。
江徹起,接了杯水。
水也是暫時不能喝的,他只拿棉簽沾水,輕輕涂在周尤上。
而周尤卻無暇顧及,目只盯著江徹剛剛起時出的下半截襯衫——
上面有。
嚨干燥得,艱難吞咽著,好不容易才斷續說出一句話,聲音還很沙啞,“,你的……襯衫。”
江徹恍若未聞,將水杯放到床頭,又扔開棉簽,才沉聲說:“昨晚我及時趕到,揍了那個人渣一頓,放心,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
周尤眸閃。
及時趕到的意思是……
醒來后,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腦海中最后的記憶,是賀啟鳴惡心又下流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醫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被侮辱,心像在黑中不停下墜,飄忽又惶恐,只有江徹的存在,讓稍安。
江徹不想多說昨晚的事,親了親的額頭,“我去醫生過來。”
可他剛剛起,周尤就勾住了他的小指。
沒有力氣,本拉不住人,只是很輕地勾著,一抬眼,眼淚就忍不住沿著眼角往外冒。
江徹一頓,坐到床邊,安靜地看著,好半晌才說:“好,我不去,先按鈴護士過來。”
周尤還是勾著他的小指,不讓他按。
江徹俯,近距離打量,低聲問:“怎麼了。”
周尤眼淚流得更兇了,完全收不住,勉強出另一只自由的手,環住江徹的腰,聲音細小又嘶啞,“你抱抱我。”
江徹背脊稍僵,抱住,輕輕吻掉眼角淚水。
等緒稍稍穩定,江徹又起,將往床側抱開一點,然后自己從沒有吊水的另一邊上床,讓靠在自己懷里。
“沒事了,什麼都沒發生,不要怕。”
江徹的聲音也略微有些低啞,他不太擅長安,只能幾句話來回重復。
周尤這會兒徹底清醒,神也愈加脆弱。
像是一個人強撐太久,忽然遇上一件讓害怕的事,整個人的心理防線全然崩潰。
從白天到晚上,都不能進食,也沒有心進食,只抱著江徹睡了醒,醒了睡,一向面皮薄,這次卻連護士進來換吊瓶也不肯撒手。
江徹 平時很的依賴,可這次卻寧愿像平時一樣,堅強一點。
每一次從夢中驚醒,他都會覺得心臟被小小一團,還在被人反復。
這樣的狀態持續到第二天才稍稍好轉,可能是吃了點流食,周尤上也有了些力氣,患得患失害怕了一整天,才有勇氣問,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提前回來也沒告訴你。下飛機一路我都沒開機,中途開了機才發現你給我打過電話,我回撥了幾次,你都沒接,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然后看到你開了定位,而且是在給我打電話之前開的,我就去找你了。”
定位是江星手機早期開發的一項功能,可以綁定一個同樣使用江星手機的聯系用戶,定位能準到樓棟,直線距離,支持單向或雙向開啟,每一次開啟和關閉都會顯示時間,在網上一度被人詬病為捉定位。
但也有很多人喜歡這個功能,因為它在關機狀態仍在后臺運行,幫助很多人找到過手機。
“我到的時候,那個姓鄭的……正想你服,被我及時阻止了。”江徹輕描淡寫,“你被下了藥,那藥不知道是什麼三無產品,你排斥反應很強烈,被診斷為急中毒,洗了胃,已經沒有大礙了。”
周尤聽完,只覺得事還算是有驚無險,可覺得,哪里不大對勁。
喝了小半碗熬得糯的白粥,繞了地球三圈的反弧才歸位,“姓鄭的……?”
頓了頓,“不是賀啟鳴嗎?”
“放心,姓賀的也在局子里,一個都跑不了。”
周尤有了猜測,“鄭…柯……?”
江徹默認。
昨晚周尤洗胃的時候,他就第一時間讓岑森幫忙,去查KTV。
岑森這人做事,最為滴水不。
賀啟鳴那邊還沒得到鄭柯出事的信兒,剛哄好翟雨,還讓了朋友過來在KTV唱晚晚場,KTV門口就嗚嗚響起警報聲,說是接到民眾舉報,臨時突擊掃黃。
KTV的監控也被查了一遍,鄭柯、賀啟鳴,還有賣給他藥的小混混都被一起抓走。
一個強未遂,一個投毒加強未遂,誰也跑不了。
鄭柯看準無人知曉車況,還企圖狡辯,要找律師辯護,甚至還想反告江徹故意傷人。
江徹這兩天在醫院專心陪周尤,理都沒理。
對付這種人,他本不用講規矩,讓他牢底坐穿又怎樣?
陸家和江家開了口,星城、帝都,哪個律師敢給他做辯護。
癡人說夢。
周尤沉浸在鄭柯也參與此事的震驚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江徹則繼續喂粥,沒打算和周尤多說,對而言,每一次復述都是一種傷害-
周尤在醫院養了三天,剛好養完一個清明假期,出院時渾都沒什麼勁兒,還是江徹抱離開的。
這幾天周尤都很依賴江徹,每天晚上都要和他一起在小床上才能睡著,如果是平時,一定會讓江徹回家休息,也不要耽誤工作,可這幾天,自私地默許了江徹住在醫院,洗漱都是助理送東西過來,公事也在醫院理。
好像只有差點失去,才能明白一切無恙是多麼好的事。
不敢想象,要是賀啟鳴或者鄭柯真的對做了什麼,和江徹還能不能繼續走下去。
不說江徹介不介意,自己恐怕都會留下一輩子的影,還有江徹的家人……
想到這些,晚上睡在床上,就不自覺地想要抱住江徹。
倒是江徹見這幾天患得患失,反過來抱住,難得正經地保證道:“不要多想了,沒有發生什麼,即便是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會介意,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錯了。”周尤悶在他懷里,輕聲說,“是我不夠警惕,如果我聽你的,不去參加,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江徹的聲音卻忽然冷淡下來,“周尤,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聚會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難道因為發生過一次意外,連工作都不想做了?”
“……”
“我再說最后一次,不是你的錯。”
周尤遲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