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久沒有過他“睿舅舅”了。

前世這麼喊他時，帶著挑釁與厭惡的模樣浮現腦海，蕭思睿指尖冰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渾仿佛冰封。

“瑟瑟……”攥住腳踝的手不知不覺松開，任筆直修長的兒掉落，他輕輕喚，聲音干。

他沒有否認！瑟瑟蹙眉，攏了攏斗篷，試圖坐起，卻是下酸，慵無力。這個家伙剛剛折騰得也忒狠了些。

他見怯不勝的模樣，彎腰，手將抱被子，掖了掖被角，放聲音：“你好好躺著，這樣也能說話。”

瑟瑟問：“那些記憶是真的？”

他沒有馬上答，問道：“你想起了什麼？”

瑟瑟的腦袋突突地疼，抬起一手，按住脹痛的額角，閉著眼睛回想，聲音輕得仿佛微風拂過：“顯殿，圍柱的錦緞，雪白的地毯，我腳上鎖著銀鏈子，一作就會響……”

縱后的腦中有片刻的空白，之后，曾經閃現的片段與現實重疊，連貫了香艷異常的畫面。

屈辱的銀鈴聲不絕于耳。穿著薄紗，赤著雙足，被他狠狠在地毯上，掐著鎖著銀鏈的纖細腳踝肆意妄為，繡著龍紋的帝王常服散落在一旁。有時恨極，會諷刺地喊他“睿舅舅”，輕易挑他的怒氣與暴。

他和的前世，不是以為的兩洽洽，而是充斥著屈辱、強迫與不堪。

喃喃問他：“我改嫁于你，你為什麼要鎖住我？”

他沉默半晌，緩緩開口：“你是陳括獻給我的。”

瑟瑟愕然：所以，這才是他不肯告訴的原因？是陳括獻給他的，自己并不愿意。向他，不敢置信：“我不愿意，你就將我鎖起來？”

蕭思睿的幾乎抿了一條線。瑟瑟神冷下，掙扎著要坐起，他按住，然開口道：“對不起。”

瑟瑟怔了怔，他艱難地道：“我以為你是愿意的。”

瑟瑟一下子怒了：“你會喜歡被人鎖著？”

他苦笑：“我以為你會愿意改嫁我，沒想到……”

他進臨安城的當天，已經是太后的蕭明潤就親自來見他。昔日最親的姐弟為敵人，他當時不是不愧疚的。鎮北侯府對他恩重如山，這個姐姐更是一直悉心栽培他，護他，他最后卻顛覆了兒子的江山。

但他，別無選擇。他不反，死的就是他。

蕭明潤向他提出，用燕瑟瑟換陳括的平安。他當初一再拜托蕭明潤照顧瑟瑟，對方早知他對瑟瑟有多在意。

他一開始沒有同意，陳括是瑟瑟自己選擇的丈夫，他害傷心絕，沒有資格再去打擾。

蕭明潤卻說，瑟瑟一直忘不了他，嫁給陳括半年多，從來不肯主邀寵，偶爾還會向打聽他的消息。說，這是他得回瑟瑟的最好機會，如果他顧忌世俗之見，便是辜負了瑟瑟對他的意。

最后，蕭明潤告訴他，如果他愿意，瑟瑟已經換上了閨中時的裳，在承香殿等他。

他終究還是去了承香殿。

螭紋夔碧玉熏香爐中香煙裊裊，山水紋漢白玉座屏后，瑟瑟和躺在暖玉榻上，顯得有些孱弱，一頭如墨青散落在玉枕，致的小臉比玉枕更加潔瑩潤。

只是一眼，便他再也生不起拒絕的念頭。

他已經錯過了第一次，再不想錯過第二次。

他問是否愿意留下？沒有做聲，他只當害默認了，一時心中充滿歡喜。哪怕因他的親昵舉一掌打在他手上，他心中也只有喜悅。

沒有把他當九五之尊的新帝，而是如從前般肆意。

他給了三天時間適應份的轉變，三天一到，他再也忍耐不了，臨幸了。

那是噩夢的開始。

事后，聽從陳括留下來的宮人的唆使，服下了絕育的藥。流不止，氣息奄奄的模樣，他至今想來猶肝膽俱裂。

他終于知道，是不愿意的，不愿意改嫁，不愿意跟他，不愿意為他誕育子嗣……甚至寧愿去死。然而，他已經放不下了，明白殘酷事實的一瞬間，他徹底瘋狂了。

他誅殺了承香殿的所有宮人，親手在玉足上戴上銀鏈，將鎖在了顯殿，所有的柱子都用錦緞包著棉絮包了起來，地上用上最的地毯，不讓任何銳出現在周……杜絕了一切尋死覓活或者逃離他的機會。

整整三年，他強迫和他歡好，以為他能留住，化，換來的卻是的刻骨仇恨。

直到這一世，心甘愿地嫁給他，他嘗到了兩相悅的滋味，才明白過來：當初，他錯得有多麼離譜。

瑟瑟靜靜地聽著他的訴說，有些恍惚。腦海中，越來越多的片段閃現，腦中驟然疼痛起來，低一聲，捧住了額頭，冷汗涔涔。

蕭思睿大吃一驚：“你怎麼了？”

疼得說不出話來。

蕭思睿再也顧不得別的，大聲“陶姑”。魏與義回京了，陶姑作為他半個弟子，頗得他幾分真傳，又一直照顧瑟瑟，最清楚瑟瑟的況。

瑟瑟醒的時候天已黑，錦帳低垂，帳外昏黃的燭，濾暗紅的影。

原本凌片段的記憶在蕭思睿的敘述中連了片，如今想著，卻依然有隔了一層霧般的覺。蕭思睿說恨他，卻憶不起恨他的心，總覺得這些記憶中似乎還缺了什麼。會因為陳括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嗎？

剛這麼一想，腦袋又開始突突地疼，不敢再想下去，抬手了太，發現自己上已被清理過，換上了干凈輕薄的寢。

陶姑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夫人醒了？”

錦帳掀開，出陶姑的面容，看向瑟瑟，臉微變：“怎麼臉又不好了？”手為診脈。

瑟瑟隨折騰，往后看，沒有看到別的人，皺眉問道：“大人呢？”他該不會是因為想起前世的事，不好意思見了吧？

陶姑道：“大人不解帶，照顧了夫人兩天兩夜，見夫人況穩定下來，才離開的。”

兩天兩夜？瑟瑟吃驚，昏睡了這麼久？

陶姑道：“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您就像被魘著了，醒不過來，睡不安穩，一直嚷嚷著頭疼，把奴婢們都嚇壞了。大人把府城中的大夫全找來了，還差點人去把魏先生追回來。”

還好夫人的況總算穩定下來，大家都松了一口氣。否則，照大人那模樣，大家都得完蛋。

瑟瑟遲疑了片刻，問道：“大人去休息了嗎？”

陶姑搖頭：“大人只休息了一個時辰，就召集人馬出府去了。”

照顧了兩天兩夜，休息一個時辰就出府，什麼事這麼心急火燎的，他還要不要顧好了？瑟瑟愕然：“他去做什麼了？”

陶姑搖頭：“奴婢不知，要不奴婢去卓先生那邊問問？”

瑟瑟道：“天不早了，明天再說吧。說不定明天他就回來了。”心里有些別扭，想起前世那一筆賬，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

陶姑應下，又想起一事，笑道：“有件喜事，奴婢還未稟告夫人，朝廷的誥命下來了，夫人封為正一品安國夫人。”

瑟瑟驚訝：“這麼快誥命就下來了？”剛剛親，通常總要夫家再三請封，朝廷的誥命才會下。一開始還要打個折扣，封個郡夫人、郡君之類的。如今卻直接封了一品國夫人，蕭思睿的面子還真不小。

陶姑道：“恭喜夫人了。”正一品的誥命，外命婦中，除了公主郡主那些皇家人，已是頂了天的品階了。

瑟瑟含笑：“該賞你們。”這的確是樁喜事。祖母和母親到現在也才是三品淑人，這還是父親升了鹽鐵副使，朝廷格外加恩。

陶姑道：“大人已經代夫人賞過了。龐夫人還有知府夫人們幾個都派了人上門恭賀，知道夫人不適，說過幾日再親自過來。 ”

瑟瑟道：“生們了。等過幾日，我下帖子請們，一并謝。”

蕭思睿又是一夜未歸。

等到第二天下午，他還沒有回來，瑟瑟坐不住了，親自帶著陶姑去見卓先生。卓先生也不知道蕭思睿去做什麼，只知道他臨走前代了去理一些私事。

什麼樣的私事，連卓先生都不方便知道？

瑟瑟心中又是失又是疑。正要回院，忽聽外面一陣嘈雜，一個護衛匆匆走進來，向他們稟告道：“夫人，卓先生，大皇子來訪。”

大皇子？那個接替蕭思睿掌管北征軍，剛剛吃了大敗仗的大皇子？他不想著趕快收拾殘局，扳回敗局，跑到這里來做什麼？

瑟瑟看向卓先生，見他也出了訝，沉片刻，問道：“你有沒有告訴他大人不在府上？”

護衛道：“說了，大皇子說，大人不在，他拜訪夫人也是一樣。”

卓先生道：“夫人不適，不宜見外客。”

護衛道：“小的說了，可大皇子說，大人是皇后娘娘的弟弟，也就是他的舅舅，夫人是他的舅母，舅母不適，他正該探。”也就是說，非進來不可。

卓先生臉微變：“他帶了多人？”

護衛道：“七八十個，人人騎馬帶甲，將我們前后門都堵了。”

卓先生的臉難看起來：“大皇子有備而來，只怕來者不善。”卻不知他究竟想做什麼？

另一個護衛匆匆走進，將一個蠟丸遞給卓先生道：“先生，急信。”

卓先生將蠟丸開，展開一看，神一變：“原來如此，大皇子怕不是瘋了？”

瑟瑟不解。

卓先生苦笑著指向信：“這是我們安在大皇子邊的人傳回的。大皇子遇襲大敗，丟了大軍一路逃竄，他沒本事收拾殘局，又生怕被陛下問罪，就將主意打到了大人頭上。”

大皇子的如意算盤，便是蕭思睿助他重整大軍，反敗為勝。

然而蕭思睿是何等人也，怎會愿意為他做嫁裳？大皇子無計可施之下，竟接了黃義出的歪主意，打算將蕭思睿的一眾幕僚全部劫走，迫使蕭思睿屈服。

就算蕭思睿不屈服，也好強迫幕僚們幫他出謀劃策。

他特意挑了蕭思睿不在的時候上門。

瑟瑟聽得目瞪口呆：大皇子腦子有坑嗎？他要真敢這麼做，蕭思睿和他手下的這幫幕僚不整死他已經算手下留了，怎麼肯幫他？

不過想想他自接手北征軍后做的那些混賬事，還倚重黃義這種人，大概真是個腦子有坑的。在京城的時候，沒遇到什麼事，可一點兒都看不出。

護衛問：“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卓先生道：“守住門，拖得一時是一時，無論如何不能讓大皇子的人馬上進來。另外，即刻通知其他人都躲道。想辦法給大人傳信。”又急急催促瑟瑟道，“夫人也先躲一躲吧，休讓他們沖撞了您。”

瑟瑟問：“先生不躲一躲嗎？”卓先生是幕僚之首，正是他們最大的目標。

卓先生道：“屬下走了，誰來主持大局？”

瑟瑟道：“先生若是被大殿下抓了，才是無人主持大局，還會讓大人陷被。”

卓先生默然。瑟瑟又道：“先生跟他們一起躲一躲，我留下會會大殿下。”

卓先生失聲道：“不可！”

瑟瑟道：“我有誥命在，又是眷，大殿下除非想和大人結下死仇，否則不會拿我怎麼樣，正好給你們爭取時間。”

瑟瑟不是不害怕，但想得很清楚：眷名聲攸關，大皇子若敢劫，便是和蕭思睿結下難解之仇了。他是想解除危局，又不是想和蕭思睿結仇，但凡有些腦子就不會這麼做。

留下來，比卓先生留下來安全多了。

卓先生還是搖頭：“不行……”大人臨走前把夫人托付給了他，怎麼能反夫人因他們涉險？

“先生，”瑟瑟打斷他的話，聲音嚴厲起來，“你該知這是最好的辦法。休要磨磨唧唧，延誤時機。大人曾經說過，我的話便如他一般，你是要違抗大人的吩咐嗎？”

話說到這份上，卓先生哪能違抗。他也是個有決斷的人，見瑟瑟主意已定，不再遲疑，施禮道：“屬下領命。” 匆匆而去。

瑟瑟又問陶姑：“你頭痛的膏藥呢，找兩給我上，做做樣子。”

陶姑道：“奴婢恰好帶了兩。”取了給上。

瑟瑟見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沉下心來，吩咐護衛道：“開門，請大殿下正堂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寶寶在問什麼時候完結，后面大概還有幾萬字的容，估計下個月初正文就能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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