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臺寂靜，襯得空中微風都著喧囂氣息。

橘子滾圓的形不住發，沈流響指尖收，想阻止，卻發現抖得更厲害了。

別、別抖了。

小場面，他沈流響什麼沒見過。

沈流響鼓了鼓腮幫，一抬頭，環顧圍坐一桌的其他人，勾出點兒笑，又立馬懨懨地把頭垂下去。

干嘛都看著他，像審犯人一樣。

沈流響心頭打鼓，怎麼一下都來了，且關系都不好。

周玄瀾和凌夜早就水火不容，凌夜和徐星辰為搶他尸首打過一架，徐星辰和周玄瀾一直不對付，周玄瀾和葉冰燃不久前才手了，除了南曜權，仿佛置事外。

沈流響不由心驚跳，心想不會要打起來，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吧。

那他幫誰？

沈流響吸口涼氣，手中橘子都快扁了。

此時開口與誰說話都不合適，容易打破眼前的平衡，平衡一破，說不定下瞬進混戰了，沒有把握控制局面前，沈流響不敢鋌而走險。

躊躇片刻，沈流響決定用傳音，如此其他人察覺不到，不會不自在，還能挨個敘敘舊，說說話。

沈流響先給凌夜傳音，恢復記憶后，他憶起了年時期，與師尊師兄在清凌宗無憂無慮的日子。

這還是十六年來，他第一次見到凌夜，傳音道：“師兄這些年可好，今日怎麼來這了。”

凌夜就坐在沈流響左側，聞聲神微變。

他側過頭，盯了沈流響幾許，勾輕笑，樓臺響起他的聲音：“以為你隕了，不太好，今日來此自然是來看你。”

沈流響：“？！”

在場其他人聽凌夜出聲皆是一愣，目齊刷刷落在他上，隨后又向沈流響，剎那明白發生了什麼。

周玄瀾眼簾低垂，意味不明道：“師尊傳音了。”

沈流響指甲在橘子皮上扣了扣，著頭皮認了，朝旁側點點頭：“傳了。”

話落，他聽到周玄瀾的傳音：“師尊從來沒給我傳過。”

沈流響抿，不就是傳個音麼，立馬要給周玄瀾傳個去，這時，腦海傳來另一個聲音，“你是不是給他們都傳了，就沒給我傳？是我坐的太遠嗎？沈流響，你看著我眼睛說話！”

沈流響：“……”

他看向徐星辰，正打算說話，手中橘子被拿走了。

凌夜修長的手指剝起橘子皮：“看你拿了許久，是不是想吃，師兄幫你剝。”

沈流響一愣，想起小時候想吃果子，夠不著，也爬不上樹，每次都眼站在樹下等，等凌夜給他摘。

沈流響心里微暖：“謝謝師兄。”

“別對我道謝，不然你得欠我多聲。”凌夜角噙笑，“畢竟你小時候吃魚，都要我幫你挑刺。”

沈流響了下鼻尖，悻悻道：“那不是更相信師兄挑刺技麼，我自己挑的不敢大口吃，不放心。”

凌夜將剝好的橘子遞給他：“還記得麼，我有生第一次罰，就是為了給你挑魚刺，修習遲到被長老罰站了兩個時辰。”

沈流響當然記得，凌夜從宗就是所有弟子的標桿，上被宗主長老給予厚，下師弟師妹敬仰崇拜，冷不丁被罰了，前往圍觀者多不甚數，都覺得稀奇。

于是凌夜在萬眾矚目中，一不罰站了兩時辰。

沈流響當時雖年，也知道惹事了，趕在凌夜回峰前，邁著小步子到執法長老那，借了個比他胳膊還寬的戒尺，待凌夜回來后，在他面前雙手舉起戒尺，積極認錯。

不過凌夜沒罰，反而朝他輕笑了下：“我自己選的，師弟何錯之有。”

思及此，沈流響間微哽，點點頭，手接過剝好的橘子，師兄從來不怪罪他，從來……對他最好了。

一旁，周玄瀾微瞇起眼。

這是沈流響年時在清凌宗的回憶，只有凌夜知曉，他和其他幾人一樣，只有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不進話。

周玄瀾眉峰低，在沈流響掰開橘子，打算嘗一瓣的時候，終于找到機會，手握住他手腕：“師尊吃橘不習慣剝皮，何必勉強，”

他本將沈流響手中橘瓣拿走，但被沈流響瞇眼看著，只好放棄，轉而似笑非笑地對凌夜道：“仙尊雖是好意，但用錯了方式，難不還沉浸在過去，師尊多年前，吃橘子就不剝皮了。”

凌夜向沈流響：“我記得你沒有這習慣。”

沈流響吃了兩瓣剝好的橘，確實不習慣，仿佛在吃其他東西般，他抿抿，邊吃邊道：“小時候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了。”

凌夜微擰起眉，這事他確實不知道。

而周玄瀾眉宇忽地舒展，薄勾出一抹頗為得意的笑：“師尊忘了，這事跟我有關。”

沈流響睜大眼：“？”

“在東荒，師尊傷沒法彈，弟子當時尋橘子喂給師尊，沒剝皮，”周玄瀾緩聲，看著沈流響一字一頓道，“師尊如今雖然忘了，但吃橘子仍不剝皮，這舉是潛意識的在思念我。”

沈流響：“？？”

橘子連皮吃，竟是潛意識想周玄瀾？

沈流響面狐疑，去東荒前，確實沒有這個習慣，但聽周玄瀾所言，總覺得哪不對勁：“你喂我吃，為何不把橘皮剝了？”

周玄瀾垂眸飲茶：“因為弟子當時過于年，不會。”

沈流響瞇起眼，半信半疑。

樓臺底下，無人敢探出神識看上面靜，僅用眼觀之，依稀間，仿佛到臺上莫大的力，場中有些安靜，只有司儀的聲音響起，著幾分急切，忙不迭地完流程。

素白澈借溪之力，將樓臺靜看得一清二楚，沒發現有何不妥，溪卻在他腦海中暴跳如雷，“周玄瀾和凌夜在為旁人爭風吃醋，這不對，本來該為你才對！”

素白澈：“哪看出爭風吃醋了，我瞧著正常，不過，兩人確實不太對付的樣子。”

溪氣得聲音發抖，后知后覺道：“咱們任務被搶了！”

素白澈心想，那不正好。

樓臺上，剝橘之事剛過，一直靜坐的葉冰燃向沈流響，開了口：“抱歉，我不久前才從師尊那得知，當年我拒絕你的禮后，你全部給師尊，讓他轉給我。”

沈流響愣了下，道：“沒事。”

葉冰燃頷首：“聽師尊說，里面有許多你給我的信件，可惜我未能看到，不知里面都寫了什麼。”

“沒什麼，都是些瑣碎之事，”

沈流響咳了聲，心底泛起嘀咕，覺得葉冰燃有些不太對勁，這種一言難盡的陳年舊事，此時提起，尤其當周玄瀾的面，怎麼瞧都是……來者不善。

他瞥了眼周玄瀾，看其面平靜，頓松口氣，覺得自己多慮了。

周玄瀾早就知道這些書，想必不在意了，無需擔……

咔——

茶杯碎裂，發出清脆聲響。

周玄瀾掏出錦帕，不不慢地手中水漬，語氣淡漠：“我有幸看到，師尊所寫的確實是些瑣碎無聊之事，劍尊何必念念不忘。”

沈流響心頭咯噔了下，又聽葉冰燃道：“聽師尊所言，流響隔三差五便給我寫一封，十年之久，早已堆積如山，既然妖帝見過，不如告知信件現在何，該歸原主了。”

沈流響：“？”

流、流響……怎麼突然得這般親昵？！

那十年雖不是他本意，但在旁人眼中就是他死纏爛打追了葉冰燃十年，本就說不清道不明，葉冰燃舊事重提，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

“信件被我毀了，看來劍尊沒這眼福，”周玄瀾冷笑，“當日棄之如敝屐，錯過就是錯過。”

葉冰燃臉一白，攥手指，渾散出冰寒之氣，似乎了怒。

另邊，素白澈頭突然作疼，溪大吼大：“不對！不可！葉冰燃怎麼能為了旁人做出不理智的事！他明明只能為你咄咄人，毫不退讓！只能為你鋒芒畢，不惜與人爭搶！為何變沈流響了？！”

“不對，沈流響搶了你的東西，他搶了我們的任務，他是個人見人厭的反派才對！”

“你快去殺了他！他憑什麼讓這三人爭風吃醋？快去殺了他！殺了他，任務可能就拯救回來了！”

素白澈額角青筋暴突，本想大罵溪用點腦子，那群人坐在那，他拿頭去殺嗎？

但素白澈轉念一想，心中微。

他之前便思索，溪一直不敢出手，是不是出手會暴弱點，有致命危險，眼下瞧溪殺氣騰騰，不如火上澆油，看能不能溪出手。

素白澈道：“你說的不錯，沈流響定是用了什麼險手段，取代了我，不然坐在上面的就是我，那樣，我們任務也有個再完不過的結局！可惜……”

“眼下，若沒有沈流響存在尚好，還有機會，但他先一步如此，我們再無可能完任務了，看來你不僅要沒有獎勵，還要被懲罰永遠留在這片大陸，像囚犯一樣。”

溪立即失聲道：“不！不！我不要做囚犯！一定還有轉機，一定有！”

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樓臺上，試圖尋到一機會，但所見所聞，卻是更令人絕。

“你怎麼也來了，”凌夜對南曜權道，“何時與我師弟這般絡。”

南曜權笑了笑：“我照顧了他十六年，將他養的白白胖胖，哪能不。”

提起那十六年，幾人頓時都有話說。

凌夜道：“逢年過節我去看師弟，你早說，我便去魔宮了。”

徐星辰也道：“義兄不厚道，旁人不告知也就罷了，連我都瞞著，你早說，我也不用深更半夜去祭奠兄長了。”

“我掃墓時，經常大清早看到燃盡的香蠟紙錢，原來是帝君燒的，”葉冰燃一頓，語氣微涼，“我還以為是妖帝，看來誤會了，妖帝日理萬機，哪有空。”

周玄瀾一噎，對上一眾不懷好意的視線，卻沒有毫底氣回視，完沒了方才談橘聊信的自若，“師尊，弟、弟子不是不去看你，當時……”

沈流響一擺手：“沒事，不缺你。”

周玄瀾心頭一涼，出懊惱又委屈的表，被沈流響收眼底，暗笑了聲。

另邊，溪被臺上一幕幕，刺激得快瘋了。

這是素白澈的境遇才對，如此任務就完了，怎麼會是沈流響？這些人搞錯了，該對素白澈這般才對！

溪心急如焚，繼續放任，任務就徹底失敗了，但若殺了沈流響……或許還有機會。

不過溪心中尚有遲疑，他若出手，被捕捉到就完了，到時可能連命都沒了，還不如在這片大陸茍活下去。

但接下來一幕，給了溪致命一擊，讓他失去理智，氣到程序都錯了。

徐星辰自覺與沈流響脈相連，該底氣最足，在這樓臺上最有威懾力才對，但見其他人針鋒相對，明嘲暗諷，他卻連個話的機會都沒有，登時不高興起來。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差了點什麼，若是帝父在的話……

徐星辰手指在玉桌一扣，發出低沉敲聲，其他人話音一頓，向他。

徐星辰冷哼：“爾等若為他而來，不必多言，趁早散了去，沈流響是帝宮的人，落葉歸，他最終是要回神歧山的。”

此言一出，樓臺上氣氛微妙起來。

沈流響心道他又不是件，難不還要討論他的歸屬地，他正要開口，被凌夜握住手：“若歸，也該是清凌宗才對。”

沈流響張了張：“師兄……”

凌夜打斷：“你第一次練劍，是我親手教你，你犯錯罰，是我陪你……沈流響，你曾說過要一直留在清凌宗陪我，如今呢。”

沈流響渾一，神恍惚了下。

他說過，說過這話，在師尊離開的那日，說過要跟師兄相依為命，誰都不能拋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