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改好了以后你多喜歡我一點好不好。”

小王子沒了平日綿里藏針的輕佻氣焰，輕輕抱著影七的腰，像蹲在地上看著小朋友吃糖的鄰家哥哥，想吃又猶豫，終于說服自己撒了一個矜持的。讓人有點心疼。

“好。”影七的允諾口而出，顧不上埋怨自己的莽撞冒犯，給小王子理順了長發，順從地低下頭，小聲承諾。

李苑便安心地吻他的額頭，急切地問他：“你不會讓我失是不是？”

這話了影七的痛，他害怕他的師父有一天真的做出傷害世子殿下的事，他一猶豫，李苑眼睛里的神采便褪了一半，傷地看著他。

影七握起李苑的手，低聲道：“屬下必不辜負。”

話音剛落，便被拽進溫暖懷抱里，李苑輕輕挲著影七脊背，安心道：“我也不辜負你。你放心，等這一仗打完我就給你看一樣東西。”

巖外傳來一聲戰馬的嘶鳴，李苑認得出那是他的烏云役，將鐘離老將軍送回營地跑回來了。

影七更擔心世子殿下手上的傷：“殿下，我們何時回營？”

李苑看了一眼傷口，好在只是蹭上了一點浮毒，用布條勒了傷口：“走，先去找李沫。”

“等一下。”影七摘了自己的墨錦手套給世子殿下戴上，眼神不容置疑。墨錦手套工藝繁雜，外有蜀繡牡丹墨云錦緞，有解毒止藥草編織襯，十指襯鍛著鋼護指，長袖套實包裹小臂，與百刃帶同為齊王府鬼衛標配之一。

李苑下意識看了一眼他的左臂，之前見他手臂上有一排針眼，總擔心他被龍須針木扎到會染化膿，現在針眼已經消失了，李苑才放了心。

寒夜已過，艷撞破穹云，冷寒兵泛上凜然金，兩軍戰，劍拔弩張。

對方并非對漢人軍隊圍殺毫無對策，他們順著雪原冰道一路跋涉，不惜代價闖進了邊境小鎮。

這小村莊里住的是漢人，也有些老實的南越人，與漢人姑娘相，生了娃娃安穩生活，被宰木族視作叛徒。

士兵之中有人了傷，順著戰甲隙淌在地上，引來了十幾條裂蛇，尾隨戰馬而來。

小鎮的百姓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聽著外邊吵吵嚷嚷的，趕出來把米粑粑收了，匆忙跑進屋里，著了隙的窗口往外張。

老阿爺在屋里急得直咳，拄著拐杖拖著病跛的腳巍巍走到窗邊，嘶啞著喊：“阿丫——快回阿爺這來！”

小孩還在外邊堆雪娃娃，凍得小臉紅撲撲。

一邊是李沫領的漢人軍隊，另一邊是高大魁梧的泰里，領著宰木族兒郎與漢軍對峙。

暴風雪早已停了，一片毫無污染的雪原蓋住了大半村莊，白雪覆著一層金，所有人都靜默著，小姑娘戴著一頂陳舊的兔帽子，旁若無人地跪在雪地里雪娃娃，哼著一支異族的歌兒，在無數刃寒甲中顯得無比干凈。

李沫攥了鹿角弓，低聲斥道：“兩軍戰，平民退讓！”

小孩無于衷，仍舊哼著歌兒，手里的雪球忽然掉在地上滾走了，追著跑了過去，雪球撞在馬蹄邊，迷茫地了馬蹄，茫然抬頭，用渾濁灰暗的大眼睛著李沫。戴著異族的耳環銀鈴，卻又長了一張漢人的面孔，腰帶上掛了一柄掉了碴的破舊小彎刀，得亮亮的，流蘇隨風微。

李沫嗤道：“原來是個耳聾的小瞎子，暗喜，把扔回鎮里。”

暗喜朝那小孩出雙手，尚未接近，便被對面放的裂蛇退了兩步，猛然鉆出雪被的裂蛇虎視眈眈，揚起半個子盯著暗喜。

泰里眼神玩味，用腔調怪異的漢語對李沫笑道：“您的屠佛箭我已經見識過，我以為您這樣無的漢人殺手是不會把區區平民放在眼里的。我知道，你們皇帝并不想與我們死戰到底，若想相安無事，就答應我們從前提過的條件，是我們的叛徒和漢人生的孽障，殿下替我們除了，讓我見見您的誠意。”

李沫撥了撥弓弦，神冷冽，微揚下頦盯著對方滔滔不絕的下賤舌。

“區區蠻族，也配與我談條件？”李沫啐了一口。

轉瞬之間，兩方已經兵刃相接。

李沫趁俯把那小瞎子拎上了馬背放在前，小瞎子才免得被混的馬蹄踩醬。

他指間已經沾了重箭磨出的，滿地被重箭釘在地上的瘋狂扭的裂蛇，他馬鞍上掛的兩筒重箭只剩了最后一支。

對方利箭如雨，箭頭涂著毒，倒下的士兵被一擁而上的裂蛇噬咬，緩緩化凝凍的冰人，痛苦地蠕。

被裂蛇咬過的人不會立刻死去，而是能清楚地到自己中的漸漸凝固，漸漸僵變易碎的琉璃，最后腦子凝凍，方才能斷了氣，渾碎裂而死，不得全／尸。

凜冽寒風又起，李沫扯著自己雪白的披風圍到前，把懷里的小瞎子裹起來。

利箭押著疾風朝李沫飛來，到李沫三尺之外便突然撞上一層屏障，發出一聲悶響，恍若打在棉花上，輕飄飄落地，一張七尺來高的鬼面哭臉在李沫前現，為主人盡數擋下飛馳而來的毒箭，將李沫護在鬼面盾之中。

李沫看了一眼邊的暗悲，低聲道：“撐住。暗喜，過去。”

“是。”暗喜抓住李沫的馬鞍，驀然翻借力騰空，飄渺不定的形沒在飄飛的雪沙中。

李沫出最后一支重箭，在掌心里掂了掂。暗喜的輕功歷來是八個暗衛里最出眾的，李沫沒想到他在京城集會上會輸給影七。

他明明是自己親手訓出的暗衛，他有什麼能耐李沫最清楚。雖然他打他，罵他，說他一無是，啐得他狗淋頭……他只是從不曾對暗喜說過他的肯定，一個欣賞的眼神都不曾給過。

一道毒箭飛來，暗喜翻一躍，腳尖踏在極速飛逝的利箭之上，如一頭踏著疾馳飛雁的猛，恍若流星月而行。

李苑策馬在雪原中疾行，影七在雪沙中飄忽現，速度毫不減，他乍一抬頭，見前方的箭雨，一個悉的影踏著飛箭而行。

影七瞳孔驟：“是……踏雁歸？！”

李苑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

影七臉鐵青，失神道：“沒什麼。”

李苑的余瞥見影七悄悄攥的拳頭，他也看見了暗喜踏箭疾行的模樣，同是輕功高手，總有相形見絀之時吧，小七子清傲，還從沒在輕功上被人比下去過。

遠觀暗喜連踏幾道箭矢，翻落到泰里后，小臂青筋暴起，勒著泰里的脖頸，左手戴著一排沉重的青金刺指，照著泰里雄壯厚重的后肩就是一拳。

泰里軀巍峨，像一頭失控的猛虎瘋狂甩子，碩大的手掌把暗喜從上扯了下去，雙手狠狠扼住暗喜的脖子。

雪原領主泰里戰力也相當不錯，又占了格的優勢，暗喜一時無法取勝。

李沫眼神凜冽，拿出最后一支重箭，對準了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其實以李沫的臂力和鹿角弓的堅韌，足以讓一支玄鐵重箭穿這兩個人的心臟，只要他一松手，一切都結束了。

“主子？！”邊護著的暗悲忽然發覺主子在猶豫，不得不出言提醒。

李沫沒有松手，鷹隼似的眼睛盯著纏斗的兩人，幾次好時機掠過眼前他都沒有放箭。他在等待一個泰里離暗喜遠一點的時刻。

只要他們能分開半寸，李沫就能毫不猶豫放箭。

遠的李苑用力夾了一把馬腹，低聲吩咐：“你去幫暗喜，我去找李沫。”

烏云役仰天長嘶，載著李苑過橫七豎八的尸，影七即刻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死命纏斗的兩人上方，旋猛墜，如飄帶的蜻蜓雙劍劈頭砍下。

“暗喜，躲開。”影七滯空的一瞬間漠然提醒。

暗喜戴著刺指虎的左手一拳擂在泰里的下上，泰里痛吼掙扎，滿臉污橫流，松了手，怒罵著爬起來，就地一滾，影七的銳利雙劍將腳下的凍土砍出了兩道一尺來深的壑。

這劍毫無慣，輕飄飄地從地里出來，一刻未停猛然朝著泰里砍過去。暗喜自另一方圍堵，這二人就像兩只敏捷的飛蟲，不斷在泰里指間穿梭，短短幾個呼吸，泰里戰甲被暗喜一拳在口，戰甲破碎，上滿是影七留下的蜿蜒的細劍痕。

暗喜看著泰里上的細狀的劍痕，忽然愣了一下。三年前，這傷痕他曾經見過，當年震撼至深，過目不忘。

“是你。”暗喜僵地張了張，臉發白。

影七專注進攻，淡淡瞥了暗喜一眼：“是誰。”

“是你殺了……”他眼神有些迷茫。

“不是。”影七冷淡道。

泰里這種純靠力量取勝的對手本架不住兩個敏攻高手的合力圍攻，再耗下去必輸無疑。

李沫卻被突然沖過來的宰木士兵領著裂蛇團團圍住，攥了唯一一支玄鐵重箭，節節后退。

暗喜回頭看了一眼李沫，驀然瞪大了眼睛——

“主子！”他失聲吼道。

李沫僵地單手撐著馬鞍，角淌出一縷縷。他緩緩低頭，懷里的小孩恐懼地握著生銹的彎刀，將刀刃進了李沫盔甲隙中。

順著銀甲滴到地上，李沫一頭栽下馬背，小孩嚇得發抖，拔出彎刀時被噴了一的。

險些被暗喜和影七擒住的泰里哈哈大笑，朝李沫唏噓道：“殿下，殺手必須無，我以為你縱橫沙場數年名聲在外，必然知道這個道理。”

李沫邊有暗悲的鬼面盾護著，裂蛇便盡數撲到那渾濺滿李沫的的小孩上，小孩被兇猛蛇群淹沒，蠕的裂蛇把小姑娘纏得不過氣來，拖著離得李沫越來越遠。

尖著逃跑，被涌過來的裂蛇纏得越來越，腳步蹣跚，栽在地上。

李沫面無表看著那個眼盲的小姑娘渾變得明，漂亮的五緩緩凝凍丑陋的冰片，痛苦哭喊著想從蛇群里爬出來，卻無能為力，整個都化了碎裂的冰凌，痛苦地蠕著，口中呢喃：“好冷……”

李苑策馬趕到李沫邊時，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幕。

風雪幾乎吞噬了李沫半個，他表冰冷，角噙著一憐憫笑意，有無數士兵和裂蛇朝著他涌過來，而他撐著子站起來，手中唯一一支重箭搭在了鹿角弓上，對準那已經化蠕冰棱的孩仍在跳的心臟，松了手。

一箭穿心，不再了，臉上茫然的痛苦停滯在了這一瞬間。

冰凌碎屑四散炸裂，晶瑩剔的頭顱滾到李苑腳下，還戴著一頂兔的舊帽子。

李沫放棄了保命的最后一支箭，他出匕首，帶著暗悲與涌過來的士兵短兵相接。

這是李苑見過最的一幕。

他用力夾了夾馬腹，沖進包圍之中，把強弩之末的堂弟撈上了馬，遞給他一筒玄鐵重箭。

李苑回頭看了一眼捂著傷口發白奄奄一息的李沫，挑眉問他：“惡犬偽善？”

“捅我一刀，我還一箭，公平而已。”李沫咳出一口沫，偏過頭喃喃道，“若在你腳下，你救不救？”

李苑眼眸含笑：“若要我搭半條命，我不救。”

李沫冰冷的眼神添了些許安。因為覺得自己至比李苑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