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五顛顛跑過去把一箭斃命的死鹿扛回來,扔在眾人中間,然后就地一坐,趴近了看傷口。
“臥,這傷口,正中靶心,剛剛這鹿蹦起來可相當快了吧,我眼神不好使,覺都有殘影了。”影五一臉驚詫,仰臉看影四,“哥,你不行吧?”
影四抱臂偏過頭,淡淡哼一聲:“嗯。”
影六連滾帶爬到死鹿邊,使勁把木箭拔出來,瞪大眼睛。
“,居然沒箭頭。”
倆沒見過世面的又驚恐抱在一起:“臥。”
李苑一撐樹枝跳下來,落到影七邊,撣了撣灰。
影五抬頭仰李苑:“殿下,您這麼深藏不啊?人們不都說嶺南王世子箭天下第一嗎?您跟他比過沒?您這手法在大承也無敵吧?”
“喲喲喲你再吹。”李苑笑笑,攬過影七肩膀,側過臉用鼻尖蹭了蹭小影衛的耳廓,悄聲問,“對未來夫君可還滿意嗎?”
影七耳廓立刻紅了,僵地點頭點頭點頭。
李苑笑得格外開心,一邊束頭發一邊道:“我看見遠有幾頭角羊,太遠了,這個小破弓不行,不夠勁夠不著。”
角羊是越州特有的羊,生活在這種荒山里,跑得極快,連豹子也難追得上。
影七抿了抿,不聲挽起墨云錦的袖口:“屬下給您徒手抓一只。”
“哎你等……”李苑攔都沒攔住,一道閃電就這麼從自己邊消失了。
影五蹦起來戴上鉤指,狂聲大喊:“小七等我!我從這邊堵著!”
影六追到另外一角把出路堵死:“五哥小七我這邊堵上了!”
角羊被趕得四竄,慌不擇路往李苑這邊跑過來,李苑飛快削了一木箭,再次翻越到枝頭,舉弓搭箭瞄準被影七鎖死目標的那頭角羊,擺了擺手影七:“小七!我要比你先命中就算我贏,等會你就親我一下聽見沒?!”
影七臉一紅,本就速度極快,腳下微移,更快了許多,翻一躍一下子繞到角羊面前。
李苑了悄聲暗笑:“小七贏了,本世子獻給你啊?賺大了吧。”
影疊盤膝坐在白鹿邊,捧茶慢悠悠道:“沒聽見,什麼都沒聽見。”
影焱收了些柴和枯草,搭了個烤的架子,安靜跪坐在柴堆前用火藥引火,蔥指掖了掖額前的碎發,一邊扇風一邊溫和笑道:“殿下多年未曾這麼快活了。”
影初正襟危坐,神嚴肅:“殿下擔王府重責,不由己。”
影四靠在樹下,一下一下敲著鞭子,冷漠眼神著玩得像個狂奔的小瘋狗的影五,淡淡道:“我們正是為了讓殿下能行無忌才存在的。”
影焱走過來,給這兩人一人遞了一塊牛糖。
影初和影四用同樣的冷漠表看著。
影焱把碎發掖到耳后,抿著緋紅微揚角:“二位,殿下都已經想通了,還憂心什麼?殿下不再是小孩子了,眾生皆苦,咱們得陪殿下活得甜一點兒。”
“吃吧。”影焱順手把兩塊牛糖塞進大哥跟統領里,“下次想吃就沒了,我給小六做的。”
影焱點了火,拿隨帶的水袋去山瀑前打水。
兩人含著牛糖,半晌沒說話。
角羊群被幾個小影衛攪合得烏煙瘴氣,慌不擇路狂奔,一只躍起幾乎一丈來高,越過影四頭頂,影四看也沒看,輕輕揚手,極長的鞭梢纏住羊角,狠狠扯回自己腳下,翻用膝蓋上羊頭,出百刃帶上的暗刀,干脆利落斷了角羊管。
整個作不超過一個呼吸。
狩獵結束,收獲頗,兩頭角羊一頭花鹿,剛好八個人分食。
東西全部收拾利索,傍晚已過,天全黑,繁星之下幾人圍坐在跳躍火焰旁。
影焱把切差不多大的塊穿在枝上,撒上一層世子殿下捎帶來的佐料,鋪在架上。
影五了外袍抹掉滿頭汗,坐在火堆旁邊嘆:“難得這麼盛,沒酒太可惜了……”
“誰說沒酒的。”李苑懶得,拿腳尖踢了踢影六,“去你后邊三丈那邊,有個陷阱,把里邊存貨拿出來。”
影六一愣,匆匆跑去翻找,果真抱回幾壇子酒來。
影疊鼻子,嗅見一清冷梅香:“哎不對的,這酒不是我釀的嗎?”
李苑靠在樹底下捂著肚子笑:“我小時候,隔三差五就去你院里幾壇出來,反正你不常回王府,人又傻,也數不清多壇。”
影疊嘬了一口茶水:“殿下您這樣不厚道啊。”
影五蹦起來:“厚道,太厚道了,白梅釀雪!趕分了!我先嘗嘗……”
李苑看著他們瞎鬧,一手烤著串,一手摟小七的腰,借著夜掩蔽親親。
“小七,既然我中那角羊的時候你剛好逮著它,算咱平手。”李苑湊近了用鼻尖蹭影七臉頰,“那你親我一下,然后我把自己送給你?”
影七看了眼周圍,小聲為難:“殿下,能不能……今日先欠著。”
李苑被小影衛的認真逗樂了,摟著他輕聲道:“能欠著啊,拖一天就翻一番,到時候還不起就只能賣/還我。”
影七的耳朵尖在李苑注視下飛快地紅了。
酒杯是寬樹葉卷的,伴上白梅釀雪反而別有一番滋味。影五托著偶爾一滴的酒杯,對著李苑道:“咱得先敬殿下,雖然是被關在劍冢里的,但還是領著屬下們吃喝玩樂,是個世間打著焱姐的火藥筒都找不著的好主子了。”
李苑咬著羊舉杯:“我怎麼聽著都不像夸我呢……”
幾位鬼衛舉杯,低下李苑杯沿半寸:“敬殿下。”
影七舉杯恭敬著李苑:“敬殿下。”
李苑揚起角,托著酒杯道:“其實我得敬你們啊,沒有你們幾個我估計也活不到今天,不管哪兒來的刺客整日來照顧我,我也算活得艱難了。”
李苑仰頭飲盡了,這酒味不沖,格外香。
影五干了一杯又滿上:“還得恭喜小七,咱們王府鬼衛終于迎來一位兄弟,飛廉組強攻位。”
影七一愣,端莊坐正了舉杯微微頷首:“五哥言重。”
影五挎著影四的脖頸:“我哥試探你那麼多次,我替我哥賠個不是,咱們都是這麼過來的,別放在心上。”
影四道:“從今起,無影鬼鬼衛伍。”
影七二話不說干了一杯:謝世子殿下賞識,謝諸位前輩信任。”
李苑托腮看著小七,這個小影衛大多數時候還是冷帥冷帥的,喝酒的時候也不拖沓,酒順著結進頸窩時,李苑強忍著沒撲過去咬他脖頸,再狠狠親他一頓,了裳好好干/他,能看見看他在自己底下既又乖地抹抹眼淚的勝景最好。
李苑托腮道:“第三杯你們得恭喜一下本世子。”
幾人視線紛紛投過來,等著世子殿下的下文。
李苑摟過影七肩膀:“喜提世子妃一位。”
影七沒想到世子殿下真能毫不忌諱把這層不言而喻的關系給挑明了說出來,表都僵了。
“可能沒有圣上賜婚了,也不能封名賜品,諸位在這兒看見了,我李苑這輩子,就娶小七一個,不別人。”李苑拿起影七的手,在傷痕累累的手指上親了親。
影四看了頭疼,了。
影五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合巹酒合巹酒。”
“殿下向來什麼事都跟我們說,別張。”影焱給影七倒了杯酒,微笑著輕聲囑咐,“快去。”
影七腦子里幾乎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世子殿下攏住手臂杯而飲。
一杯飲罷,影七子被世子殿下抱住,聽見耳邊殿下深道:“小七,我特別你。”
“不知道我們曾經經歷過什麼才讓你來到我邊,但我就是想永遠把你留住。”
影七眼神發,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許久,悄聲回應:“屬下……遵命。”
酒過三巡。
影七換了藥常犯困,李苑沒讓他再喝酒,這時候困得像個吃飽的小狗,瞇著眼睛在世子殿下肩頭打瞌睡。
后來閑聊時問起影七想要個什麼樣的兵,歷來鬼衛得到認可時,影宮的神匠掌事都會出關開鑄爐造神兵,這次也不例外。
影七想了想道:“還是雙劍吧,用著趁手。”
影五問他:“你想個劍名兒啊。”
把影七難住了。
影五拍拍影六的肩:“小六子,給他講講你怎麼取的劍名,他取名可好聽了。”
影六喝的臉頰醺紅,傻笑回答:“我劍‘難追’,因為焱姐太難追……我想紀念一下。”
“哎好煩啊!”影焱捂著笑,輕輕揍了影六一拳。
影六咳嗽兩聲:“小七,你這劍青蛇,不好不好,太歹毒了,蜻蜓還差不多,像你。”
影七轉頭看世子殿下。
李苑點頭:“這個不錯。”
篝火漸漸熄滅,懸崖靜水中繁星閃爍,夜空傾倒,將繁星拋灑在泉水間。
李苑坐在懸崖邊,著崖畔靜水中的星辰:“再過些日子,王公貴族京城集會,父王子不好,肯定只能我去,到時候有件大事,是我跟父王商談以后決定的。”
李苑回過頭問他們:“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也與我的幾位兄弟們爭一爭,說不定以后就不需要再躲藏掩飾了,可我沒把握,也什麼都不懂,很可能會輸,輸得一干二凈,賠上整個齊王府,你們都會給我陪葬。”
影五眨了眨眼:“那當然啊,不然呢。”
既是影衛,從來時就已經放棄了很多東西,一旦主人輸了,他們便是把一生最好的年華都獻給了一座枯城。
李苑隨手揀了顆小石頭,扔到懸崖底下,只聽一聲水響,繁星的倒影全部消失在一圈圈漣漪中。
“父王說,自己心懷何,見的便是怎樣的世間。”
“我名為逸閑,平白空夢,無逸無閑。”
影四抬眼看著李苑:“殿下,您已經沒有選擇了。”
幾人起,在李苑后單膝跪地,恭敬行影衛禮。
“屬下皆愿追隨。”